[欧巴]
在妖王宫的这段时间,阮枝确实是过得格外养尊处优,可她好歹是个修士,即便不怎么动弹却也不需要吃什么东西,圆润不到哪儿去。
而且为什么是看肚子啊?
不应该是看脸吗?
阮枝迟疑发问:“我有什么问题吗?”
萧约将眉心折痕压下,平静地道:
“我该相信你么?”
曾经作为寻华宗叛徒的你,如今又轻易抛弃了魔界来到妖王宫,我该相信你这样的人么?
阮枝从他的话中解读出了这样的意思,脸上露出些微尴尬的神色:“我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难以相信,其实我离开寻华宗只是假意叛逃,所以你……你可以相信我。”
“我知道。”
萧约回应得很快,中间几乎没有思考的余地,这导致他的下一句话也接近无思考的脱口而出,“但你选择了前往妖界。”
“这是个意外。”
阮枝猜萧约应该不知道她曾经向寻华宗发信的事,那么现在在他眼里她就是个大写的双重叛徒,想到这里她一时间找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说服萧约相信她,“……或许你在来之前打听过我在妖王宫的境况?”
萧约“嗯”了一声,不知为何答得更短促快速,好似有些不愿意谈及。他的视线克制着、却仍然无法抑制地再次从阮枝腹部掠过,这次他的动作更迅速隐秘,收回视线后还微微偏开了脑袋,眼睫垂落,看向地面某处:
“你不应该再掺和这些事,你需要休养。”
由于这话太匪夷所思,阮枝还稍微思考了一下萧约说的到底是“休养”还是“修养”——难道她在外界的传言形象是体弱多病,所以才一直被藏在妖王宫里?
萧约肤色冷白,即便在晦暗的夜色中仍然有着刀刃雪色的轮廓,他消瘦了不少,模样更显冷峻;连那双多情潋滟的桃花眼都似被冰雪尘封,冰冷锐利。
阮枝清楚地看到他下颌动了动,却没有立即说出什么。
“你走吧。”
萧约松开了她的手。
阮枝这下是真的不明白萧约的心思了:
要么相信她,和她合作,事半功倍;
要么认为她彻底叛变,拿她做人质。
放她走是怎么个意思?不怕她马上飞奔去告密吗?
“我们不要继续在这里耽搁时间了,掌门他们的具体位置还不清楚,先去找到他们再说。”阮枝觉得短时间内掰扯不清这些事,索性先放到一边,当机立断地道,“要是途中你发现我有什么不对,届时大可近水楼台结果了我。”
初初撞见时阮枝还不能确定,如今和萧约面对面站了片刻,惊觉他气息的内敛深厚,已经和最后见面时给人的感觉大不相同。
看来他天机诀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萧约看向她的眼神愈发复杂,表情意味深长地难以剖析。
阮枝不确定他的眼神中是否有头疼无奈的情绪。
她这举动不是无的放矢,既然萧约肯放她走,说明他还是愿意相信她的。
稍许,大概是几秒。
萧约道:“你确定你的身体能吃得消?”
阮枝一脸懵逼:“……当然。”
“走吧。”
萧约的目标还算明确,顺着几座宫殿查探依次查探,对路线有大概的认知和熟悉。
见他如此准备万全,阮枝还真有点派不上用场。
“你是怎么打听到妖王宫内的消息?花了多长时间?”
阮枝觉得有点奇怪,她在妖王宫内想要知道点消息都难于登天,费了好大功夫去套话,怎么事情一落到萧约身上似乎就分外轻松简单?
难道这就是男主统一的光环加成?
阮枝无法抹去心底那点的隐约不安,故而有此一问。
他们二人在宫殿之间穿梭寻找,萧约在此间隙中,深深地望了阮枝一眼。
阮枝立即反应过来,辩驳道:“我可不是在试探你,只是觉得你此行好像有点太顺利了。”
裴逢星惯会用暗线密探,一手无间道玩得极溜,这妖王宫内也几乎是滴水不漏,没道理外界反而能轻易探知这等重要机密的事情。
“顺利?”
萧约喃喃地重复了这两个字。
他知道阮枝说的话没有别的意思,但——从他天机诀崩溃后的所有事,都绝称不上是顺利,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修真界三大宗门之首的寻华宗轻而易举被妖主抓走了掌门和长老,这件事对寻华宗乃至整个修真界的打击都太大了;他重塑根基后根本没有喘息的时间,迅速挑起了寻华宗的大梁,并马不停蹄地开始着手救人。
裴逢星没有要和谈的意思。
正好,萧约也不打算同他和谈。
“并不算是顺利。”
萧约简短地说了这么一句,他的情绪出现了短暂的起伏,转瞬即逝,被他轻巧地收敛了。这也与他先前不同。
他没有因这话触动心绪而忽略阮枝的话,顿了顿,道,“你认为这件事有蹊跷?”
阮枝没深究萧约私下打听的手段,自认他们现在绝不是能说这等秘密的关系:“是,我心中不安,接下来不论是什么还请小心些。”
萧约侧首正正看过来,眼中清润的冷光如夜色下静淌的溪流,他眉心拧了拧:“你想过裴逢星会怎么对你么?”
阮枝一怔,没想到这种时候萧约还能提一句她的安危,顿时get到了正人君子光辉撒照大地的闪亮。
“如果我们今夜能一举成功,就不用想这件事了。”
阮枝一本正经地道,“与君共勉。”
萧约:“……”
原本还很沉重严肃的情绪生生被阮枝带跑偏了,以至于他的脸色有点奇妙。
他们在第七间屋子的后院侧屋发现了微弱的气息,掩盖在几重禁制下,很难察觉。
萧约对阮枝道:
“你先藏起来,我来打开禁制。”
“不行。”
阮枝并不赞同,“两个人一起快一点。”
强行解禁制必须要付出高于烙印的修为。
都到这一步了,不如速战速决。
萧约默认了她的说法。
为了避免禁制松动的瞬间就将主人引来,阮枝还兢兢业业地在外围放了好几个结界。
禁制被破,偏殿中亮起的烛火映入眼帘。
萧约动作极快地推门进去,阮枝都没来得及喊他一声,三两步跟上。
掌门就在殿中屏风后的软塌边坐着,手中还拿着本书。
嚯。
还挺有闲情逸致。
阮枝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放慢了脚步。
萧约走到掌门跟前:“掌门……掌门?”
掌门瞧着是垂眸看书,实际上却是动弹不得,被定了身。
萧约脸色难看地施法解术。
紧随其后的阮枝没发现什么异常,便没有出声阻止。
事情坏却坏在萧约运动灵力的这一刻,整件屋子顿时被触动,引发幅度偏小的晃动,墙壁四周透出断续的金光。而屋顶正上方,一面巨大的铜镜旋转放大显现。
萧约作为动用灵力的人,瞬间就被镜中爆发的强大吸力带了进去。
阮枝伸手想去拉他,反而被他一起带了进去。
与此同时。
妖王宫南侧的议事处。
裴逢星正在此处。
今夜他特意放松警惕,果然不负所望,鱼儿上钩了。
“浮生镜启动了。”
在阮枝前往妖界之前,裴逢星就早早地打算,该怎么对付萧约。这枚浮生镜是他从妖王宝库中找出来的,能让触发入镜者被困在最后悔的过往中,却永远无法改变地往复循环,直至困死。
望阙峰上。
萧约反手握着断水剑,另一手中是游历在外的青霄长老传回的信。
[这月初九,你师妹会上山来,你且去好生迎她。]
师妹?
这个字眼从萧约脑中轻巧地划过,他随手放了这信纸,便化作一团轻雾消失不见。
初九这日。
萧约比往日起得更早,以便练完剑,再去山门处迎接师妹。
——青霄长老既没有说具体时间,又没有对“好生迎她”这句话做出具体的要求,萧约便按照自己的风格来。
他虽不是吃不得苦的贵族公子,却也没做过巴巴等着迎接人的事。
此番实在可称得上是诚意十足。
等候途中萧约并不无聊,他在默背心法口诀和脑内演练剑谱,这对他来说不是稀奇事。
只有在身边来往人频繁同他问好,打断了他的思绪时,他才极偶尔地抽空往山门下投去淡漠的一瞥,十分不经意地想:
这该是位很强的师妹。
许是已有大成,许是天资优越。
毕竟青霄长老剑术卓绝,向来眼高于顶,不轻易收徒。
萧约这般想着,总算对这个即将到来的新师妹多了几许旁的情绪:他想同这位师妹切磋剑术,讨教心得。
天色快至黄昏。
山门处一道浅粉色的身影才姗姗来迟。
来人年纪约莫十六七岁,穿的竟然不是适宜活动的简装,而是华丽漂亮的裙装,随着她步伐的走动,在她脚边漾出展开花朵般的幅度。
少女气喘吁吁地走入视野,明显体力不济,额上渗出汗水,发髻间缀着的桃花步摇与她泛红的脸色相衬,鲜妍明媚。秾丽的五官因浮现在面上的情绪而生动,她的眼中好似含着一汪柔软的清泉,正诉说着她旅途的辛苦,含嗔带怨,欲语还休。
一切都很好。
只除了这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个剑修,而更像是个官家小姐。
萧约毫无征兆地愣住了。
“……”
我的师妹,怎么会这样呢?
——这真是我的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