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顾问渊扔出几道重压符篆,限制萧约的行动。
萧约右手拉着阮枝,左手持剑,不好还击。
顾问渊便趁他积蓄灵力在手、后背薄弱的空隙,朝着他后背打出一掌,顺势将阮枝夺了过来。
少女柔若无骨的身躯毫无缓冲地撞进了顾问渊的怀中。
她确实是彻底晕了过去,不知反抗、没有推拒,堪称屈服顺从地轻易倚靠过来;半点也站不住,整个人如一捧上好的丝绸,不小心安置着就会无声地滑落。
顾问渊扣住了她的腰,略一垂首就不可避免地闻到了她发间淡雅的香气,他如遇洪水猛兽般立即往后拉开一段距离。
萧约的剑锋便在此时而至。
竟来得这样快!
顾问渊这会儿作为符修,实在不擅长近战,防守得颇为狼狈。平时若是差不多修为的人还好,如萧约这般一剑指来就带着蛮横灵力的修士,出手又迅疾,极难招架。
萧约利落地反手一剑,直冲顾问渊的后背。
——与方才顾问渊所做几乎一模一样。
顾问渊眼神阴沉,却不得不躲。
这一躲。
萧约眼明手快,径直将阮枝夺回。
毫无意识的少女又落回了萧约的怀中,稍用一力,脑袋便驯服地贴在他的肩头。从旁人的望去,仿佛是她主动依偎着萧约,半个脸都埋进了对方的肩头。
顾问渊压着心底的戾气,咬牙切齿:“无耻。”
萧约想起方才顾问渊那一手行云流水的偷袭,脸色冰寒:“卑鄙。”
两人打了一通,各自出招。
转眼间却又回到了原点,阮枝仍在萧约怀里,仿佛无事发生过。
萧约怕惊动沧海宗的人,要是他们看出阮枝身上的妖气残留,此事势必不能善了,届时能否将阮枝平安顺利地带回寻华宗都是个问题。
思及此,他自然不如顾问渊气定神闲,对峙不过两秒,萧约便主动开口:“方才动静太大,恐惊动旁人。你若想和我打,我们大可换个地方再打。”
“谁想和你打。”
顾问渊要压着情绪说话,连语调都变得奇怪,有种死水无澜的僵硬感,“只要你将阮枝交给我,我不拦你。”
萧约下颌紧绷:“不行。”
顾问渊心头火起:
“那你就别想走了!”
说着,二人又打了起来。
晕过去的阮枝再次被送到一旁,顾问渊往她身上甩了数张符篆,萧约直接扔了个法器罩住她。这下更是全无顾忌,二人打得愈发凶猛,招招式式掀起一阵阵风浪,飞沙走石、树枝颤颤。
“住手!”
温衍的声音在一片剧烈的灵力对冲中响起,饶是用尽了力气大喊也显得有几分模糊,“你们两个——都住手!不许打了!!”
来的不止是温衍,还有沧海宗原来领路、招待的那位师兄,并着其他几位寻华宗和沧海宗的弟子,十好几人都赶了过来。
萧约闪身避开顾问渊的符篆,又险些踩中他早已设下的阵法,所幸他灵力丰沛,硬生生抗了一下,转身就掠去阮枝身边。
顾问渊杀心顿起,恨不得当场拼着全力把萧约杀死算完,残存的理智令他收回了发着抖的手,紧接着同样朝阮枝而去。
温衍跑到半途,看见这一幕,瞳孔地震,悲怆无比地嘶喊道:“你们打起来就算了,不要揍阮师妹啊!”
萧约和顾问渊一左一右地握住阮枝的手,闻言俱是顿了顿,视线稍微往温衍那边偏了偏,又不约而同地一齐忽视了温衍。
顾问渊:“松开!”
萧约:“我先抓住了她。”
“呵。”
顾问渊冷笑不止,“她厌你至深,你也就只能使这些小人手段了。”
萧约脸色一白,仍不松懈:“我说过,是你误会了。”
顾问渊表情讽刺,毫不掩饰:“听你信口雌黄。”
温衍已经跑到近前来。
这打斗的动静大,恐会波及他人,远远的温衍就在喊停,这会儿也没让其他人跟上来。
毕竟这两个都是寻华宗的弟子,他才是寻华宗的带队师兄,自然要由他上前来。
温衍看清这二人模样的瞬间,便不可抑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细微的声响在这僵持的氛围中多少有些突兀,他却遏制不住:
这绝不是寻常打闹。
萧约的肩头、脖颈都见了血,稍有不慎就是致命伤;顾问渊的衣服被划开了好几道,手臂、胸前,脸上还有一处明显被剑气破开的血痕。
这二人谁也没有手下留情,打得一个赛一个的凶狠。
温衍的表情前所未有的难看,气得脸都涨红了,胸膛明显起伏:“你们两个都不许再动手了!一动也不许动!”
他转身迎向身后跟过来的那些人,动作行至半途又停下,颇为恨铁不成钢地补充一句:“也不许说话!”
萧约垂首,表情不大好意思,兼有愧疚之色,听见了温衍最后的那句话,他便立时闭了嘴,不再开口。
只脑中飞快地思索着,待会儿应当怎么将这件事圆过去。
然而,若阮枝真的沾染了妖物,却也不能真的掩藏包庇,终究是要回禀派中的,桩桩件件查清楚的好……
顾问渊唇角紧抿,心道做人就是麻烦。
终究心有顾忌,他见萧约沉默,也懒得再辩。
温衍觉得自己的表情已经控制不住了,他在往回走的短短几步路程中,内心冒出了一个极为强烈的想法:如果现在我一拳把自己打晕,我是不是就不用面对这修真界的种种苦难了?
由于这个想法盘旋在脑中挥之不去,导致沧海宗师兄询问他“怎么了”的时候,温衍脱口而出:“我想找个地方做买卖。”
沧海宗师兄:“?”
他分外迷茫,无比错愕:“为什么?”
温衍垮着脸,目中隐有晶莹泪花:“这队伍我是一天也带不下去了!”
沧海宗师兄:“……”
待温衍交代好一切,说由他自己去同那两位弟子谈。
沧海宗师兄目送着温衍远去的沧桑背影,突然对身边的弟子道:“我们派中可有专门医治脑疾的医师?”
弟子一脸懵逼:“好像……没有吧。”
“哎——”
这位沧海宗的师兄便沉沉地叹了口气,“看来,寻华宗的弟子素日压力都颇大,以至于过于紧绷,精神不济了。”
弟子大骇,试着理解:“师兄的意思是,寻华宗的弟子——疯了?”
师兄立即道:“这可是你说的。”
弟子:“……”
我怕我也迟早要疯。
温衍将这二人叫走也并不容易。
因为旁边的树干上还躺靠着一个昏迷不醒的阮枝,萧约和顾问渊谁也不肯放手,温衍无可奈何,道:“我来抱阮师妹,你们身上都有伤,且消停些吧。”
两人勉强接受了这个提议。
温衍走到阮枝身前,弯腰去抱她,注意到她眼睛下方一滴几欲干涸的血迹,下意识地伸手去拭,随即接收到了四道灼灼的视线:“……”
阮师妹,你辛苦了。
你晕过去是对的。
一行人回到了温衍的住处,温衍去点灯,一路上抱着阮枝战战兢兢,手还酸着,晃了几下愣是没点上。
萧约看温衍莫名颓丧的表情,默默地拿了颗夜明珠出来。
温衍:“……”
顾问渊:“……”
“咳。”
温衍清了清嗓子,扫了眼安稳睡在榻上的阮枝,转眼回来时已经眉眼肃然,有意地沉下语调说话,“你们为何内斗?”
屋内静了一静。
萧约不大会说谎,当初能够顺水推舟应着温颜的话胡扯就已经是自身登峰造极的水平,他活到现在几乎没有骗人的经验;又到底念着阮枝身负妖气、事关重大,不好真的瞒下此事,故而迟迟没有想好说辞。
哪怕方才对着顾问渊,他都颇有些嘴笨拙舌,难以在口头占上风。
顾问渊乜了他一眼,冷嘲热讽道:“萧师兄怕是不敢说的。深夜无人,打晕师妹,抱着回自己的屋舍……任谁都知道这是想要做什么腌臜事。”
“!!”
温衍惊恐地差点跳起来,瞪大了眼睛望着萧约,“萧师弟,你——”
“事实并非如此!”
萧约急急地打断,额间渗出了薄汗,些许慌乱无措,“师妹昏迷乃是意外,而我……不过是想送师妹去安歇罢了。”
不算是说了真话,严格来说也不算是说了假话。
萧约深知自己钻了语意模棱两可的空子,心下发虚,愧疚感又层层涌上来。
温衍的表情顿时松缓了,不轻不重地舒了口气:“原是如此。我就说么……看来一切不过是一场误会。”
他勉强地打着圆场,深觉萧约和顾问渊都是不居于人下的性子,此刻两人能在自己跟前听训,不过是凭着“师兄”的名头,还是以平息为主最好:“萧师弟本是好心,而顾师弟同样是好心,出发点全是为了阮师妹好,担忧阮师妹的安危。这实在是不必走到拼杀的地步,误会解开便是了。”
这一番和事佬的话说出来,萧约为没被拆穿而稍感庆幸,顾问渊则显然不满:“温师兄,萧约这般说,你便这般轻而易举地信了么?阮枝为何晕倒尚不明了,且萧约方才所行的方向并不是回阮枝屋舍的方向,他到底想带阮枝去哪儿?深更半夜,萧约分明醉酒不醒,怎么又在外间游荡了?”
“这之中哪一点不是疑点,何以你随便听了个胡扯的理由,就武断地放过此事了?”
一连几问,温衍活活听傻了,本就受到了太多冲击摧残的大脑已然麻木,他张了张嘴,愣愣地望着顾问渊道:“萧师弟生性自持克制,当初阮师妹那么热烈地追求他,他都不曾动摇。今时今日,自然是不会趁人之危的。”
萧约脸色更白,好似瞬间被戳中了什么痛处,出声制止道:“温师兄……”
顾问渊怔松一瞬,眼底郁色弥漫,笼罩了眉宇,语气中都好似含着冰碴子:“你说什么?她追求萧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