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华公主在一旁听着实在忍不住,便放下茶盏,微微一笑,先对皇后微微俯身行礼,这才道,“娘娘,方才,听闻刘常在与鑫平郡主所说,倾华方得知刘常在会武,心中实在钦佩。说来,当日宫宴之上,倾华正是刘常在所救,至今还未有机会向刘常在致谢,实在有愧。今日,倾华斗胆,借娘娘此处,向刘常在拜谢救命之恩。望娘娘准允。”
倾华公主这么一开口,在场的人都暗自舒了口气,总算是恢复正常了,不必再装模作样的。
这才是正常人说话的样子嘛。
刘芳见倾华公主开口,便明白她其实是在提点霍萍萍。
然而,霍萍萍一点也没反应过来,还是金珠趁着众人不注意,再次扯了扯她的衣袖,低着声,嘴上都不敢大动作地说道,“郡主,学一学倾华公主。”
霍萍萍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倾华公主,有些不知所措。
这该怎么学啊?她都没怎么听懂这位倾华公主的意思。
没办法,霍萍萍在现代,虽然也看小说,可真的不懂古人这种七绕八绕的说话方式。
她也不是什么历史爱好者,更不是什么文学生,完全搞不懂也是正常的。
其实,要是普通人跑过来跟古人对话,实际上也都会有这种感觉,毕竟,看和听,是两回事。
因而,霍萍萍一脸懵,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就看到皇后微微一笑,对倾华公主说道,“倾华公主言重了。你乃金国公主,特来我晋朝联姻,身份尊贵,公主的安危关系到两国的邦交稳固,刘氏她能临危不乱,及时护住公主,这是她应尽之责,公主实在不必言谢。不过,公主所言也有道理,刘氏护佑公主有功,还是理当封赏的。待他日她诞下皇嗣之后,本宫自会一并封赏她的,公主不必担心。”
倾华公主却再次俯身道,“皇后娘娘宽厚公允,倾华自到晋朝后便已明白,只是,刘常在确确实实在当日动/乱之中不顾危险,救下了倾华,倾华当面拜谢,也实属应当,还望娘娘应允倾华所请。”
霍萍萍:她们俩这是在说啥?
皇后看着倾华公主,感叹地说道,“难得公主性情如此淳厚,既如此,本宫便应允了公主所请便是了。”
倾华公主俯身行礼,“倾华谢皇后娘娘。”
随后,她起身面对刘芳,郑重行了一礼,“倾华拜谢刘常在当日相救之恩。”
刘芳微微侧身,只受了她半礼,随即又回了一礼道,“公主言重了。臣妾惶恐。能够在当日护佑住公主,乃是臣妾之幸,亦是臣妾之责,不敢当公主之谢。”
这是现实,如果当初是刘芳死了,晋宣帝也就是赏个身后的封号,提一提她的身后之位,再恩赐一下她的娘家也就罢了。
可倾华公主当初要是死了,那晋宣帝绝对不可能放过那些作乱的暗卫。杀个血流成河都要给金国那边的皇帝一个交代,甚至还有可能会引发两国的战争。
所以,对于倾华公主而言,她愿意记住刘芳的这一份救命之恩是她性子好,她转头就忘了,也属于很正常的事情。
而对于刘芳而言,倾华公主有没有记住这份救命之恩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后和晋宣帝看到了没有,记住了没有。
不说她们之间话语之中潜藏的意思,就是她们正在说的是什么,其实霍萍萍坐在一旁都不大懂。只不过是通过倾华公主说的话,还有特意起身向刘芳行礼的行为来推断出:哦,原来,她们正在说的是上一回的事情啊!
由这个推断,霍萍萍才大致明白了刚才倾华公主和皇后,刘芳她们说的到底什么意思。
可霍萍萍虽然是有些明白了,心里却忍不住腹诽:
不就是倾华公主在说,我想感谢一下刘常在,皇后,行吗?
皇后却说,不用了,你是客人,她保护你是应该的,你不用感谢了,以后我会再奖励她的。
倾华公主就又说,不行,还是需要的,毕竟她救了我呀。
皇后无奈,只好说,那行吧。
明明这么简单的事情,非得咬文嚼字地说这么多话,累不累?
霍萍萍真是不懂古人这都是什么毛病。
不过,她算是看出来了,在场的人,都不太愿意她开口,她一开口,人家就别扭。
想到这里,霍萍萍就彻底闭上嘴巴了,看着皇后与其他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温和而不失风度的说着话。中途还请了外面的几位夫人进来见了见,待了好一会,霍萍萍跪坐着的腿都有点麻了,这才总算是散了。
再次恭敬行礼,弓着身从殿内退了出来,霍萍萍就忍不住在庑廊底下站起身,扶着金珠的手揉着自己的小腿。
金珠都没脸看其他人是怎么看待自家主子的了,只沉默地低头扶着霍萍萍,没有说话。
碰上这么一位主子,也算是她倒霉吧。
裴氏,常氏两人都微微瞪大眼睛看着霍萍萍,姚氏,廖氏几人倒是看着霍萍萍挺有意思的,笑了笑。
只有梁氏,刘芳两人看着霍萍萍真是不知该什么表情。
好歹忍一忍啊,走两步,到庑廊的拐角处再这样也好啊。就在大殿门口,皇后都不知道有没有看见这一幕。
梁氏实在觉得有些丢人,很想对霍萍萍这个老乡说:亲,古人都没有近视眼,视力好着呢。皇后坐在里面,短短不到三十米的距离,人家看得可清楚了,好吗。你就别这么没有形象规矩,金鸡独立地揉腿了,行吗。
实在对于霍萍萍这样的行为无法直视,众人也就微微摇了摇头,转身都走了。
包括倾华公主,也都没有心思再去提点霍萍萍这样的朽木,带着人就跟在裴氏,常氏的身后离开。
刘芳和梁氏慢了两步,就落在了众人后面,廖氏,兰月,兰心还打算等一等她们的,毕竟宫中尊卑有别,走也要等一等比她们位份高的人先走。
姚氏却看出来,梁氏和刘芳似乎是故意等着霍萍萍,有话要跟她说,因此,便扯了扯廖氏的衣袖,抬步带着人走了。
廖氏一看,与兰月,兰心两人对视了一眼,便也没有再等刘芳,梁氏,也抬步带人离开。
说得多,实际上也就那么几秒钟的事情,霍萍萍也总算看到人都离开了,忙放下小腿,顾不得腿麻,松开金珠,转身快步走了过来,追上了梁氏,刘芳她们。
她还是对刘芳抱有格外大的热情,走在刘芳的旁边,还挤了梁氏一下,弄得梁氏忍不住暗自翻了个白眼。
霍萍萍追着刘芳问,“那个,娘娘,你到底为什么不可以收徒啊?难道你不想把武功传下去吗?我很认真的,我会很努力学习的,我……”
刘芳实在忍不住,转身抬手打断霍萍萍的话,转头看着跟着她们的宫人。
“本宫有话要跟郡主说,你们都退下吧。”
“喏。”
等这些宫女都退到远处,听不到她们说话了,刘芳这才站在庑廊中,看着憋着一肚子话的霍萍萍道,“鑫平郡主,你明白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留在晋朝的吗?”
霍萍萍一愣,眼睛不敢回视刘芳,转向一旁道,“我当然明白,不就是……”
刘芳再次抬手,打断了她的话,道,“那你现在可知道本宫为什么要打断你吗?”
霍萍萍这才看着刘芳不说话了,她脸上若有所思。
刘芳看了看跟在她身边的金珠,缓缓道,“想必你不会把今日之事,随意说出去。”
金珠抬头看了刘芳一眼,恭敬地行礼回道,“喏。”
霍萍萍懵了,转头看了看金珠,又回头看了看刘芳。
梁氏看着,实在觉得这位老乡的智商让人捉急。
刘芳也不在乎霍萍萍明不明白,她只是看着霍萍萍道,“郡主追着本宫询问是否可以收徒,可你又懂不懂师徒之间的意义?”
古代,收徒是能够这么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成的事吗?师徒是什么意思,九族之中都还包含在内的人,犯了事,还都会因此而被株连的人,哪里是这么轻飘飘地说收徒就收徒的?
别说霍萍萍,就连梁氏也都愣住了。
梁氏也只是以为刘芳是因为自己身为后宫嫔妃不太方便收霍萍萍为徒罢了,没想到,原来是因为这个。
霍萍萍彻底懵了,还有些手足无措,她磕磕巴巴的道,“我,我不知道,我以为……”
刘芳又一次抬手打断了她的话,缓缓道,“正因为本宫看出来了,所以才没有跟你计较,可郡主,你真的明白,你所身处的地方是哪里吗?”
她看了一眼金珠,金珠慌忙退了两步,刘芳上前一步,靠着霍萍萍的耳边,低声道,“你真的明白你自己的处境,也真的明白你所在的地方是有多危险吗?鑫平郡主,听我一句劝,以后,不懂的时候,就沉默,沉默是金这句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你可以听不懂别人的话,可你自己不能说错话,你……明白吗?”
不是所有人都像今天在场的这些人那样,有相对正常的善恶观念,为人底线,更不是所有人都会无条件,最低线地去包容霍萍萍的莽撞。
看在,她心性单纯,还是跟她可以扯得上渊源的份上,刘芳不介意提点她怎么好好地活着。
真以为现实生活是小说呢?
霍萍萍被刘芳这样郑重而认真的话给吓着了,她有些害怕地看着刘芳。
刘芳却毫不在意,继续压低声音,缓缓道,“怎么?觉得我很可怕?轻而易举就能看出你的想法?鑫平郡主,不要小看了任何一个人,记住,我说的是——任何一个人。哪怕是表面非常可怜的普通老人,孩子,女人,这些,都有可能要了你的命。”
说到这里,刘芳抬手给她扶了扶她头上的金簪,道,“还有,以后,别什么想法都露在脸上,让人一眼就能看穿,做不到的时候,就关在府里好好练一练。遇事,也多听听你身边的两个婢女的话,在这里,你比不上她们聪明。”
霍萍萍真是吓坏了,她咽了咽口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刘芳却笑了,还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她,“郡主,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晋朝皇帝的嫔妃啊,你身为金国人,却来到了晋朝做郡主,难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霍萍萍这才狠狠地松了口气,扯开嘴角僵硬地笑了笑,摇摇头道,“没有,没有,是我说错话了。”
刘芳点点头,后退一步,道,“知道自己容易说错话,郡主以后还是多学学怎么沉默更好。”
说罢,她就微微俯身,转身便走了。
梁氏看了霍萍萍一眼,抬步走到她的身旁道,“有时候,不说,比说错更好,郡主,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也离开了。
霍萍萍有点懵:这又是哪位?
金珠走上前来扶着她,其他的宫人都穿过她们,跟上刘芳,梁氏离开了。
金珠对霍萍萍道,“主子,出宫吧。”
霍萍萍点点头,还没怎么回过神来。她总觉得,这两位说的话,是别有含义,可是想一想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其实刚才,她也只是凭着直觉猜测刘芳是不是也是穿越来的人,可后来一想,觉得不太可能。
要真是穿越过来的,她能这么老实的进宫做皇帝的嫔妃?换做她,肯定不会啊!
而且,人家看样子还挺有本事的。要是她有这样的本事,自由自在的生活多好,为什么要进宫来过这么憋屈的生活?
皇帝的嫔妃,名头再好听,也是妾好吗。现代的人穿越过来,谁会心甘情愿去做妾?
反正霍萍萍觉得,她是不会的。
因此,她觉得,刘芳也就是在说她从金国来到晋朝,要小心谨慎,不要像在金国那样肆无忌惮。
霍萍萍在心里对自己说:真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还真的会像人家说的那样,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扶着金珠,缓缓出了凤栖宫,坐上车驾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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