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又想起了廖氏,对晋宣帝道,“皇上,廖氏这次也是被吓着了,心神不稳,需要静养。皇嗣倒是保住了,可皇嗣诞下后,廖氏的这个样子,恐怕也抚养不了,臣妾想了想,还是需要找一个人来抚养才行。”
晋宣帝一听,手就停下了,收回放在膝盖上,沉默地思索着。
按理说,皇家的孩子,怎么都能养大,更不会受委屈。可晋宣帝想要的并不仅仅是如此,他需要一个足够聪明的人来养育这些孩子。
原本,他是打算让后宫嫔妃各自养着,养到三岁左右,就送去宫中的上书房中,接受他亲自挑选出来的人的教导,启蒙。
可现在,廖氏这样的情况,她根本没有办法自己抚养生下来的孩子到三岁。况,她的精神还不稳定,晋宣帝也怕会影响到自己的孩子。
可想了一圈,后宫中的这些人里头,也就只有刘氏,让他觉得放心的。可这样的话,却不应该由他来说出口。
晋宣帝转头看着皇后,道,“梓潼心里可有人选?”
皇后笑着道,“臣妾心中确实有一个人选,就怕陛下觉得不妥。”
晋宣帝挑眉,道,“无妨,梓潼先说说。”
皇后缓缓道,“刘氏,臣妾想到的人选是刘氏。”
晋宣帝沉默不语,静静的听着皇后的话。
“刘氏自进宫以来,一直恪守本分,臣妾也听说了,她生性疏懒,却也豁达,这样的性子,在宫中实在是难得。”
还有她没说出口的是,刘芳这个人,很懂得分寸,孩子给了她抚养,无论公主,还是皇子,皇后都放心。
她相信刘芳教出来的孩子,是不会有僭越争抢的念头的。
晋宣帝其实也听出来皇后没说出口的话,不过他能理解,同时,他作为这些孩子的父亲,也希望日后这些孩子都能好好的。
“既然如此,那就按梓潼你说的办吧。”
皇后笑着点头,“那臣妾就先与刘氏说一说,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晋宣帝微微颔首。这件事也就这么定下了。
…………
可被皇后特意宣召过来见面的刘芳,却一脸懵逼。
什么心理准备?她根本就不想做这样的心理准备好吗?还没怀,还没生,就给人家当妈?
她真是很想拒绝。
可是她看着皇后笑意盈盈的脸,知道自己是没法拒绝了。
于是,她恭谨而有一丝惶恐地道,“娘娘如此看中妾身,妾身感激不尽。只是,妾身位份低微,这恐怕不符合规矩。”
宫规中虽然有写明:低位嫔妃怀上皇嗣,顺利生产后,是可以亲自抚养自己的孩子。可也有说明,若有其他原因导致生母无法抚养的情况之下,那皇嗣只能由七品上的主位嫔妃记在名下抚养。
所以,刘芳这个九品的小仪,实在是没有资格去抚养廖氏生下来的皇嗣。
皇后笑了笑,道,“上一次,皇上病危,是你在床前念了佛经唤醒皇上的,这自然是一桩大功。之前一直忙乱着,倒忘了给你提位份。现在正好,抚育皇嗣也是大功一件,两项功劳合在一处,一并封赏了,你也应该晋封为七品主位。如何?”
言下之意就是:你答应了,那就给你晋封为七品。
刘芳:……她还能说啥?只能接受呗。
“妾身谢娘娘恩典。”
这个人情欠大发了!
皇后笑着道,“蔚宁宫原本就是七品宫殿,如此,你也不需要大动干戈地迁宫了,就从偏殿搬到正殿便可。本宫只盼着宫里一直祥和安稳,不管日后有多少皇嗣出生,皇家子弟和睦相融,才是最好的,你可明白?”
刘芳当然明白,这不就是告诉自己,你要好好教育自己抚养的孩子,让他们都乖乖的,别想七想八,折腾来折腾去。
刘芳再次行礼,“妾身明白,谨遵娘娘教诲。”
皇后满意地颔首,果然,跟一个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等廖氏诞下了皇嗣之后,你再行晋封之礼。如此,去吧。”
“是,妾身告退。”
出了清安宫,刘芳一路走着,心里就烦躁的不行。看着行宫中的景致,她只觉得都是这么的烦人,一点也没有让她感受到在夏日中的清凉舒爽。
她有想过在宫里为妃会身不由己,可她真的没有想到会身不由己到这种地步。
家中因为她而卷入了皇权之争中,现在其实还好,毕竟只是晋宣帝跟朝臣之间的博弈。可以后呢?
从晋宣帝告诉她,见过刘节两人开始,刘芳就已经猜测到晋宣帝是想用刘节他们了。
可这样的事情,本来就由不得他们拒绝的。好歹现在,他们是正经入了晋宣帝的眼,不管成败,晋宣帝只要活着,刘家都不会太糟糕。当然,也有最坏的结果是,刘家被炮灰了,直接在这场皇权之争中成了牺牲品,一家子都没有好下场。
可刘芳却觉得,刘节他们还不至于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怕就怕现在这样。
廖氏怀孕,生产,无论男女,其实对于刘芳来说都无关紧要。可如今倒好,阴差阳错的,她以后要抚养廖氏的孩子了,这就让事情变得复杂了。
好一点的,她把孩子养大,养好,以后还能做个安逸的老太妃,差一点的,廖氏以后好了,却要跟她争孩子了,最后还真的把孩子给抢回去了。哪怕抢不回去,孩子也知道了谁是亲生的母亲,对刘芳这个养母恐怕不见得会如同原来那般亲近。
这其实都不算什么。也就是麻烦了些,她还能处理。
可刘芳怕的是,万一廖氏生的是皇子,以后这熊孩子不听话,折腾的连累到她,连累到刘家,那刘芳真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就算一切都是她杞人忧天好了。可廖氏这个人,就真的那么好相与的吗?虽然人家脑子是有点笨,可她也不是没有脾气的好吧?万一折腾出什么事情来,这不都是算在刘芳的头上吗?
刘芳想想以后的事情就觉得心累的慌。
现在她只能祈祷廖氏生的是公主,然后她自己还特别讨厌公主,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虽然无奈,可这也是现实,晋朝的公主,就算能过得肆意张扬,但也够不着朝堂政治,这就是她为自己想到的最自私,也最能保证以后不会有那么多麻烦的办法。
女人,并没有比男人差,无论古今。可刘芳也要承认,古代的女人,过得确实是没有那么畅快。哪怕她是公主,也是一样的。
做个能够自在生活的女人,已经很难了。
刘芳站在藤萝花下的庑廊中,看着湛蓝的天空,讽刺地一笑,原来,她也会有看低女人的时候。
这一刻,刘芳真是想和人狠狠地打一架,出一出胸口中的闷气。
这宫里,还真是让人活的憋屈!
快步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刘芳进了内室,拿了一柄木剑出来,直接衣服都不换了,脱了外面的长袍,把衣服摔到墨棋的怀里,提着木剑就跳到院子中,挥着木剑就发泄。
她真想来一个假死脱身,管别人去死。
可一想到刘节他们为了自己,还特意来到京城考试,进而才被晋宣帝盯上,她心里就做不出来这种丢下他们逃跑的事情。
带着他们跑?不可能的。离乡背井,他们怎么可能愿意?
再说了,凭什么就因为她自己的痛快,让刘家所有人都要陪着她隐姓埋名,甚至是改名换姓地过一生呢?
这也太自私自利了。
刘芳做不到。
可她又被宫里的这些事情逼得心里憋屈得不得了,只能是这么发泄发泄,让自己痛快一些了。
好好过日子不行吗?为什么就非得折腾呢?
刘芳气得都想砍了常氏,想要看一看她的脑子里是不是都是水。
还有廖氏,平日里看起来多么厉害的一个人,实际上比纸老虎都不如,见了血就直接被吓成这个鬼样子,丢人不丢人?
将院子里的那些花木都削了一顿,刘芳才彻底才胸口里的那口闷气给发泄出来了。
墨棋看着她,再看看已经乱七八糟,宛如被狂风暴雨凌虐过一般的院子,走过来道,“主子,这行宫的花木,也不便宜的。”
弄坏了,不还得您自己个儿出钱给重新种回去?这折腾的,有意思吗?
有!刘芳仰着头,把木剑一甩,丢给站在不远处的墨雪接着,道,“怕什么?你主子我,现在又不差钱。”
马上都要晋封七品了,她以后还怕没钱?开玩笑。
墨棋:……
这样任性的主子,她还真是头一回见。
“只要我痛快了,多少钱都不是事儿。今儿,咱们吃锅子!”
大夏天的吃锅子?!也是只有您才想得到了。
可刘芳说了要吃锅子,那就真的是吃锅子,还吃麻辣锅子,那滋味,真是足够爽的。
流了一身汗,洗了个澡,刘芳终于是舒服了,躺在榻上,吹着凉风,悠悠然的闭着眼睛养神,准备睡午觉。
可是,这时候,姚氏跑过来了。
“皇后娘娘宣召你做什么?”
刘芳只懒洋洋地道,“皇后娘娘有旨,我不能说。”
姚氏:……
她跑得一身汗跑过来,你就给我这么一句话打发了?这就有点不够意思了。
“真的不能说?”
“不能。”
姚氏腾的站起来,直接就走了,不说就不说,谁稀罕啊!
刘芳却睁开眼睛笑了,这个姚氏,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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