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醒醒。”
“小弟,小弟!”
林予惶惶然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声音就缠绕在耳畔,他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浑身如遭巨石碾压,又像被冰雨浇灌。
那道声音还没停下,还在叫着他,一声声地喊他“小弟”。
是……向洧云。
林予用尽所有的力气从昏睡中醒来,他极缓慢地睁开双眼,明亮又安稳的世界在他的视野中出现。这时一只大手伸到他面前晃了晃,似乎在测试他能否看见。
“醒了!小弟醒了!”向洧云候在床边,大手一挥,“御医何在?快来瞧瞧寡人的兄弟!”
林予不明所以,转头看见了欣喜又急切的向洧云。靠,向洧云穿的是什么东西,广袖流仙裙吗?为什么袖子那么大,头上戴着什么东西?王冠吗?
他挣扎着爬起来,可是浑身剧痛,稍微一动便又栽倒在床上。他侧身扶着床沿,看着地上跪倒的一片人头,惊惧地问:“大哥,这是干什么?他们是村民吗……”
向洧云赶紧将他揽在怀中,喝道:“都下去!”
跪着的人叩首退下,林予怔愣着环顾房间,门窗、桌椅、茶盏摆设、屋里的柱子,这根本就不是山林里那间屋子,也不是范和平家。
他再低头看看床铺,层层被褥压在身下,柔软又暖和;身上的月白衣裤也不太寻常,前襟搭着,腰侧绑着根细绳,他往腿间一摸,哭了:“大哥,我内裤呢?”
向洧云抚着他的头发:“小弟乖,春秋时期还没有技术做出纯棉的针织内裤,是大哥考虑不周,应该回来的时候多带几条。”
林予如遭雷劈:“回、回来?”
“小弟,小弟!”向洧云难掩喜色,抱着他激动得全身颤栗,“咱们穿越回来了,月亮显现之时灵脉大动,天雷地火,三点相连,咱们回来了!这里就是大哥的天下,是吴国!”
林予呜呼一声,直接蹶了过去。
吴国阖宫上下都知道了大王带回来一名小弟,而且大王待他如恩人,又如亲人,于是不管朝臣还是仆役,都不敢对这位小弟有所怠慢,一时间这位小弟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予公子。
“予公子”是夫差封的,并赐万亩良田,珍宝万斗。
只是这个予公子身体不太好,醒了晕,晕了醒,反反复复已经将近一个月。
深冬难熬,屋里倒是格外暖和,林予翻个身后再次醒来,恓惶地发现自己已经缠绵病榻很久。他爬起来,披着狐裘大氅走到窗边,推开窗寒风拂面,他擦擦眼角,发现已经流不出泪了。
“哥,你在哪儿啊。”
他好想萧泽,他是不是再也见不到萧泽了?
他无心探究穿越到底一种什么异象,也无心理会自己现在有何等尊贵的身份,他只想回去,想知道萧泽是不是在原来的世界里寻找他。
他消失了,萧泽会难过吗?
如果他再也无法返回……他希望萧泽能尽快忘了他。
林予缩成一团倚在窗边,凄风苦雨不及他可怜,天愁人怨不及他伤感。这时宫门大开,向洧云来探望他,身后跟着随行伺候的人,还有一顶步辇。
“小弟,你觉得怎么样?”向洧云见他醒着,还自己下了床,脸上大喜过望,“开着窗做什么,小心感染风寒。”
林予面上戚戚:“大哥,咱们回来时是在哪儿?我想去看看。”
向洧云低声道:“一处山脚下,咱们被砍柴经过的村民救了,我已经赏赐了他黄金,你不必再当面道谢。”
他误会了林予的意思,抬手裹紧林予身上的狐裘,畅快地说:“小弟,历史上的我偏听偏信,终于酿成灭国大祸。眼下我已经五十有三,回来的这些日子一刻都不曾放松,之前的征战国库耗损严重,我必须养精蓄锐,争取先行拿下勾践那狗贼。”
林予无心改变历史,魂不守舍地说:“那赐给我的珍宝就拿去用在正路上,反正我也用不上。”
“小弟,你不可能一辈子待在我这宫里,你不憋屈?”向洧云爱怜地拍拍他的肩膀,“不久的将来你会有自己的府邸,有自己的妻儿奴仆,有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林予眨眨眼,差点把一口白牙咬碎。他要什么妻儿奴仆,他就想要萧泽,他要他的陶渊明,要孟老太。
向洧云揽着他走下软塌,走到屋门前停下,正对着宫院中的那辆步辇。向洧云击掌一声,兴致勃勃地下令:“出来!”
宫人撩起步辇前的层层薄纱,坐在里面的女子垂首下辇,缓步轻移,衣袖和裙摆摇晃着,泼墨乌发间的簪饰也叮铃响动。
她在几步之外停下,极优雅地行礼。
林予疑惑地问:“大哥,这位姑娘是?”
向洧云一笑:“予公子问你话呢。”
女子隐在面纱后的倾城容颜似乎笑了,温柔地回道:“小女西施。”
林予怔怔的,西施的嗓音这么浑厚吗?向洧云将他一把推向前方,用更加浑厚的嗓音说:“抬起头让予公子看看。”
西施抬起头来,一双美目似星河般流光溢彩,她抬手摘掉了面纱,露出了一张惑人又熟悉的脸。林予再次如遭雷劈,这他妈不是妖娆哥吗?!
妖娆哥前世是西施?!
“予公子。”西施第二次向他施礼,“小女以后就是予公子的人了。”
林予身形摇晃,没答应,但也没拒绝,他穿越到春秋时期的吴国,举目无亲,好不容易碰见了妖娆哥的前世,这种亲人的亲切感他不想远离。
向洧云只当他喜欢,直接命人在全城贴了告示,宣布予公子和西施将选良辰吉日完婚。
接下来的日子林予每天吃好的,喝好的,做做复健,和西施拉拉家常。可是他从来没有笑过,他一点都不开心,他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毫无生气地消耗着残生时光。
“公子,要不咱们出宫去转转?”西施今天穿得很朴素,只在鬓间簪了朵小花,“听说大王赐的府邸已经要建造完工,咱们去看看?”
林予摇摇头:“建成紫禁城也没用,我想回猫眼书店。”
西施起身拉他:“公子,你不要总说一些西施听不懂的话,今天难得晴朗,你不要总闷在屋里,不然又要闷出病了。”
林予敌不过对方的死缠烂打,心想妖娆哥前世为女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他跟着西施出了宫,漫步在王城街道,和百姓们擦肩而过,道路两边的摊贩吸引不了他,叫卖的生意人也无法令他从浑噩的状态中回神。
西施忽然说道:“公子,那儿有个算命的,要不让他算算咱们将来会不会子孙满堂?”
林予一哆嗦:“妖娆姐,别闹了。”
他被拉去,坐在长凳上看着熟悉的八卦阵,心头涌起一阵酸楚。算算也好,他算尽天下人有什么用,到头来和爱的人时空相错,这次他让别人来算自己。
算命老头问:“想求什么卦?”
林予喃喃地说:“我也不知道,随便看看。”
他伸出手,还未撩起袖袍就听见了远处的惊呼声。哒哒马蹄似一阵密集的鼓点,道路上的人全都闪到两侧躲避,看来有人在闹市纵马狂奔。
算命先生急忙拉自己的桌椅,西施吓得已经躲到了屋檐下,林予起身望向远处,看见了一道身影由远及近,如踏飞燕,似逐彩月。
西施急道:“公子!你快闪开啊!”
林予不但没有闪开,反而神情恍惚地冲向了路中央,微风吹动他的衣袍,他干涸两日的眼睛终于再度掉下泪来。
枣红色大马膘肥体壮,马背上的男人眉目锋利如刀。那人黑发束于冠中,一身深色暗纹的箭袖戎装,腰中佩剑,手握缰绳和马鞭,带着踏破苍穹的气势。
而那张面孔,分明就是萧泽!
“——吁!”
萧泽看见了立于路中央的林予,揽紧缰绳,大马前蹄扬起,引颈长嘶,差一点就酿出人命。待马安静下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林予,问:“何人拦路,找死。”
林予满面都是泪水,扑上前去拽萧泽的衣角:“哥,是我!你也来到这儿了吗?你为什么不找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萧泽皱眉:“胡言乱语,松开!”
林予被拂倒在地,他难以置信地仰望着萧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既有激动,也有冷水浇头的寒意,他不知道萧泽为什么也穿越来了吴国,更不明白为什么萧泽这样对待自己。
西施上前扶起他,对萧泽说:“萧将军,这是予公子。”
萧泽的铁面终于松动:“就是救了大王性命的予公子?”
林予立刻扑过去:“哥!我是林予,你为什么不认得我?”
“你误会了,在下征战多年不曾见过你,此次有事要办才赶回王城。”萧泽低头看他,眼中平静坦荡,没有一丝其他情绪,“我还赶着进宫向大王复命,先告辞了。”
“哥!不是……将军。”林予不肯松手,操他大爷的,管他穿越不穿越,古代不古代,他既然遇见了萧泽,死也不能和对方分开。他仰起头,脸上是浓浓的不舍,分外惹人怜惜,轻声问:“将军,我也想回宫了,能带我一程吗?”
萧泽沉思片刻,朝他伸出了手。
两手相握,他被萧泽直接提溜到了马背上,正好坐在萧泽的身后。他紧紧抱住萧泽的腰,把脸埋在萧泽的后背上,抑制不住般痛哭起来。
马蹄声掩盖了哭声,萧泽只觉后背潮湿,到了王宫,他把林予抱下马,忽然展颜一笑:“听说予公子和西施订婚了?西施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予公子也生得俊俏,算得上金童玉女了。”
林予急忙摇头:“我不娶她!哥,我只喜欢!”
他噎住,正好一队人马赶来迎接,萧泽大步流星地走了。他赶紧跟上,不让对方离开他视线内半步,一路跟到了大王会见朝臣的地方,萧泽撩袍跨过门槛,他也跟着冲了进去。
向洧云同样吃惊:“萧、萧将军辛苦!快快起来!”
萧泽起身:“大王言重,不知大王召末将回来所为何事?”
向洧云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镇静地说:“自然有要事相商,这些年萧将军为寡人四处征战,立下赫赫战功,眼下寡人另有大计。”
林予靠着门直出溜,后来干脆坐在地上旁听,他理不清道不明,但是总算安了心。不论如何,好歹萧泽出现了,他还能看见对方,还能抱一抱对方。
商量完要事,向洧云又夸赞了几句客套话,然后招手道:“小弟,来。”
林予骨碌起来跑过去,跑到萧泽身边后就迈不动步子了。他扭脸看萧泽,对方的侧脸到了春秋时期也照样那么英俊,让人移不开眼。
向洧云说:“萧将军,这是寡人的小弟,也是寡人的救命恩人,他将来还会是吴国的福星。”
萧泽看向林予,微微颔首示意,没什么表态。
林予满心失落:“将军,你住在哪里?去我那儿好不好?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抱歉,在下自有府邸。”萧泽抬眼看向向洧云,抱拳作揖,“还请大王恕罪,末将此次回来还有一要事待办,恐要耽搁几日。”
“哦?”向洧云问,“何事?”
萧泽回道:“婚事。”
宫内鸡飞狗跳,大王又召来了全部御医,据说予公子又呜呼一声,蹶了过去。
林予醒来已是深夜,床边的向洧云在吃宵夜,他挣扎起来只觉一阵头晕目眩,焦急地问:“大哥,我哥呢?!萧泽呢?!”
向洧云擦擦嘴:“回将军府了,小弟,此萧泽似乎并非彼萧泽。”
林予气得捶床:“他就是萧泽!就是我哥!”
“别激动别激动。”向洧云出声安抚,“之前伍子胥让我重赏朝中战神萧将军,实在没想到这个萧将军居然就是萧队,毕竟我走的时候才十几,回来已经年过半百,所以今天也是头一回见他。可是他明显不认得你,所以他可能是萧泽的前世?”
林予披着衣服下床:“我要去找他!姓向的,你把我弄来,把我折腾成这样,你要是还有良心就干一件人事儿!”
向洧云一拍桌子:“你说,要大哥干什么?”
林予吼道:“不许萧泽成婚!要娶只能娶……姓林的!十七的!一言不合尥蹶子的!”
他咆哮着冲出了宫门,身后有派来保护他的侍卫,一口气跑到了宫门口,他坐上马车直奔将军府。夜里的王城很安静,空荡荡的街上只有马蹄声和车轮的倾轧声,这两道声音掺杂在一起,搅得人心乱如麻。
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抵达了将军府的大门外。
里面的下人刚打开一道门缝,林予就使了吃奶的劲儿钻进去,他不熟悉将军府的路,只管横冲直撞地乱跑,廊下、前厅、靶场,转眼又到了后院。他终于望见一处灯光,匆匆奔去,在一处院落的拱门下看见了萧泽。
萧泽立在门口,面上十分不悦:“予公子,半夜闯门是什么道理?”
林予脚步发软,生怕萧泽会飞走一般,他踱步进去,走到萧泽的面前站定:“将军,我有话想对你说,你别赶我走。”
萧泽动了恻隐之心,许是因为眼前那张小脸儿太过凄楚,他转身进屋,默许了对方的请求。林予跟进去,关上门环顾一周,烛火摇曳照亮了古香古色的家具摆设,而床边除了挂着铠甲战袍,还挂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
他又差点蹶过去。
在现代能活八十,来了春秋,估计成年都够呛。
“将军,你要和谁成婚?”他走到萧泽面前,问完觉得有些无聊,萧泽既然是将军,娶的人肯定也是千金小姐,可是不管娶谁都不行……
“你不是说过吗?”林予更靠近一点,“你说,以前喜欢过别人,以后只喜欢我。”
萧泽皱眉看着他:“予公子,你病坏了?”
林予不管那么多了,他扑到萧泽身上紧紧抱住,仰头看着对方英俊的面孔:“哥,你好好想想,我们见过的,我们还有六只猫。你抱着我从大火里跳下楼,我们还一起看过萤火虫……”
萧泽对林予的话一无所知,却在对方哀切的神情下无法将其推开,他迟疑地抬起手,僵硬地抚了抚林予的后背。
林予以为萧泽想起来了,踮起脚往上蹿,死死地缠住了萧泽的脖颈。他用脸颊蹭萧泽的下颚:“哥,我给你刮胡子,你给我做蛋炒饭。你不许成婚,我也不要娶妖娆哥。”
萧泽却道:“予公子,我送你回宫看御医。”
林予终于崩溃,松开手后退了两步,步伐踉跄地走到喜服前,伸手摸了摸漂亮的滚边。他回过头看着萧泽,请求道:“将军,你能穿上让我看看吗?”
萧泽微怔,只见摇摇欲坠的两滴泪挂在林予的眼睑处,他就算铁石心肠也无法拒绝,况且喜服刚刚做好,本来就是要试穿的。
他脱去外衣,走过去取下喜服挥开,双臂入袖,前襟搭好,腰间挂着玉佩玎珰。穿好对上林予的目光,见那两滴珍珠泪已经化成了两道水痕,把那张脸蛋儿勾勒得更加惹人怜惜。
萧泽甚至想抬手帮林予擦去,而在他回神时,已经伸手碰到了对方的肌肤。
指腹擦过脸颊,林予轻轻蹭着萧泽的手。他走近望着萧泽的眼睛,撒谎道:“将军,你的睫毛上沾了东西,闭上眼睛,我帮你拂下来。”
萧泽忘记了自己揉眼,目光低垂闭上了双目。
温热的气息逐渐迫近,睫毛没有任何被触碰的感觉,唇上却被印下一枚亲吻。他睁开眼睛,林予近在咫尺,热而软的嘴唇贴着自己,舌尖甚至还探出来舔了他的唇峰。
“将军……”林予攀上萧泽的肩膀,“将军,你记不记得我?哥,哥,你不能这样。”
“哥……哥……”
林予得不到回应,后来萧泽抬手,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推开暴揍的时候,萧泽竟然将他打横抱起。
“哥?”他圈住萧泽的脖子,“你抱我了,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萧泽抱着他两步走到床边,把他放在床上,笼罩着他,一双锋利的眉目凝视着他。林予期待地坐起来抓对方,慌乱地问:“哥,你是不是改变主意了?不成婚了?”
萧泽问:“予公子,你亲我做什么?”
林予心跳加剧:“那你刚才抱我做什么?”
萧泽又问:“予公子,你知不知道男人和男人怎么入洞房?”
林予半截身子都软了:“将军,教教我。”
萧泽压下来,薄唇倾覆含住他的嘴巴舔吻,不似他那样小心翼翼,而是攻城略地般的侵蚀。牙关被撬开,萧泽的舌尖探入他口中,点点口水沾湿了嘴角,他呜咽着险些呛了嗓子。
不知吻了多久,林予气喘吁吁,双眼迷离,分开时银丝相连,他伸手去擦萧泽的薄唇,一声又一声地叫着哥哥。
萧泽又俯下身来,与他额头相抵:“予公子,你比西施更好看。”
林予红透了脸,是被亲的,也是被这句话羞的,他呆愣愣地不知道说句什么,只攥住萧泽的衣襟不放,生怕对方丢下他消失。
萧泽问:“听说你会算命?”
林予眨眼当作点头:“会一点。”
“曾经有个算命先生说,我三十五岁之前会战死沙场,你也来算算。”
林予拼命摇头:“不会的,你会长命百岁的。”他用鼻尖碰萧泽的脸,“你要找一个喜欢你的,到你下巴那么高,圆眼睛,十七岁,总是粘着你的算命先生,就什么劫难都能化解了。”
萧泽笑了一声:“我去哪儿找这么个人?”
林予急切地回答:“近在眼前,我就是那个算命先生。”
这时萧泽道:“我看你,就是个忽悠蛋。”
红烛燃尽,林予怔忪片刻便放声痛哭,埋首在萧泽胸前,脑海中全是雷雨夜的景象。他被亮如焰火的白光笼罩着,周遭乱石崩陷,草树横飞,疾风狂雨像鞭子一样抽打在身上。他五感尽失,终于两眼一黑再没了知觉。
沉沦穿越,亦或是滚落山脚,他都不得而知。
“——哥!”
林予用尽全力哭嚎出来,直接弹坐起身!
他撞进一处温暖又熟悉的怀抱,睁大双眼看着简陋的房间,墙壁上挂着水壶,床尾是萧泽的羽绒服,他挣开环顾四周,桌椅板凳,墙角洗澡的木桶,这他妈不是将军府,是范和平的家!
“忽悠蛋,看看我!”
他闻声抬头,正对上萧泽赤红的双目,萧泽没了发冠,身上也没了喜服。而萧泽温暖的手还在给他擦眼泪,低沉的嗓音在叫他忽悠蛋。
“哥……”林予扑到萧泽怀里,“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
一切的一切难道都是一场梦吗?没有吴国,他不是予公子,萧泽也不是六亲不认的将军,他分不清,也无力去思考,只想待在萧泽的怀里不出来,就让萧泽一直这样抱着他。
萧泽已经在床边守了一天一夜,林予高烧不退说着胡话,但始终没有醒来。从下山到此刻,他的心吊在半空晃来荡去,痛苦非常,但头脑却难得的清醒。
这时林予哭着确认:“哥,你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