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沈老爷子将手中的筷子狠狠摔在了餐桌上,紧邻的餐具被震得移动了一下。
他老人家用手一指沈皓白,“沈皓白,你明天就去幼稚园,想办法让所有人知道我重孙子是沈家的孩子。混蛋。我们沈家的子孙什么时候到了人人胡说八道的地步。没有天理。”
不等沈皓白应答,老人家已经转动着轮椅离开了。
餐桌上,沈夫人旁边的中年人徐徐道来,“皓白,我记得诺诺在的那家幼稚园是咱们沈家的产业吧。”
中年男子面色清冷,和沈皓白容颜有着七八分相似,正是沈皓白那位名声在外的医生父亲沈群生。
沈夫人颔首,“群生,你这么一提醒,我也想起来了。诺诺读的幼稚园是我们沈家的产业。我孙子竟然在自家地盘上被人欺负。野孩子?岂有此理。”
她冷眉一立,手中刀叉用力切割着碟子里的食物,刀叉摩擦着骨瓷碟子发出刺耳的响动,“不用皓白出面,明天我就让幼稚园院长换个地方办公。”
沈老爷子,沈先生,沈夫人都纷纷开口如此说,众人自然心下了然,见风使舵,七言八语谴责着。
“太不像话了,真当我们沈家是好欺负的。”
“诺诺,欺负你小哥哥的那个孩子是谁,告诉我们,我们让他再也无书读。”
……
角落里,沈老爷子幺子的独生儿子沈皓钧嘴角微微上扬,讥讽的意味浓烈。他埋头自顾自吃饭,不亦乐乎。
坐在他身边的是他母亲,沈皓白的五婶。
五婶碰了碰儿子的手肘,“儿子,那个孩子真是你二哥的吗?”
沈皓白在家族中排行老二。
沈皓钧冷哼一声,“谁知道了,说不上也许真就是一个野种。”
他用嗓子眼哼哼着,众人只听见了他在说话,除了临近的五婶之外,其余人并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小念白则不同,他是小孩子,早就玩惯了这种用嗓子眼说话的游戏。小家伙断断续续听入耳,猜到了几分。
他怒目圆睁,死死盯着沈皓钧。桌子下,一双小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他暗暗记下了沈皓钧坐着的位置,打定主意,回头悄悄问沈诺诺,这个人是谁。
楚依依发觉了儿子的异样,以为他还在伤心,忙将他抱进怀里,轻轻摩挲着小家伙的后背,安抚着他。
小念白搂着楚依依的脖颈,将小脸蛋贴了上来,“妈咪,我没事,你不用担心的。”
他越是这样,楚依依越是难过。
她紧抿着嘴唇,面色凝重。
她心疼儿子是固然,忧虑也不少。
刚刚一幕淋漓尽致,将众人对小念白的宠爱全部展现了出来。几位老人家爱护小辈,疼惜心切。这正是她无法安心的。
小念白到底是沈家的血脉,沈家可能不会接受她,却不回排斥小念白。
楚依依隐隐担忧,若是沈家真的站出来争夺小念白的抚养权……
该如何是好?
她母亲的确给她留下了一些资产,维持衣食无忧,给小念白足够的物质生活绰绰有余,若是与偌大的沈家相抗衡,云泥之别。
惴惴不安中,楚依依哄着小念白吃完了一顿饭。
餐桌上的插曲令沈夫人心情不悦,沈群生是一个书呆子,素来不喜言谈。
楚依依并没有在沈家逗留太久,沈皓白就驱车载着她回到了别墅。
小念白依旧留在沈家公馆。这是沈夫人和沈群生双双强烈要求的。老人家好不容易得了一枚孙儿承欢膝下,喜不自禁,难舍难分。
沈皓白乐的如此。
孩儿受欢迎了,距离孩儿娘受欢迎为时不远了。
次日,一辆保时捷轿车开进了蕊欣幼稚园。
幼稚园李园长率众位教职员工整齐有序,列队迎接。
车门打开了。
沈夫人牵着小念白的小手走了下来。
李园长忙小跑上前,毕恭毕敬,“夫人,您好。”
沈夫人脸色一冷,“我不好。”
李院长见风使舵的本事一流,忙陪着小心,“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做事情出纰漏了吗?若是我们错了,夫人尽管责罚。”
沈夫人眉眼间多了一丝清冷,“你们竟然让我孙子在自家幼稚园里受欺负。你说是该还是不该呢?”
老夫人故意拖着尾音,带出了一股无形压力,令场面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李院长闻言,脸色大变。
他看了看依偎在沈夫人身侧的小萌娃,瞬间明白了。
前不久,他曾经给这位名叫楚念白的小朋友办理过入学手续,这个小家伙很乖巧,引得他多关注了一些,免不得印象深刻。
这一刻,他恍然大悟。
难怪,小家伙会和沈夫人同车而来,敢情是沈家的小少爷。可是,沈夫人只有一个儿子,并没有听到结婚的消息,难不成?
李园长狐疑的目光落在小念白的身上。
年纪大一些的人,未免老观念,对未婚子这种事情多少是带着有色眼光看待。
小念白敏感察觉到了异样,小家伙皱了皱眉头,仰着小下巴,直视,“园长爷爷,您不喜欢我吗?”
顿时,沈夫人脸色越加难看。
李园长慌忙摆动着双手,“不,我没有不喜欢你,恰恰相反,我真的非常喜欢小少爷。”
小念白歪着小脑瓜,笑了,露出了两颗洁白的小牙齿,俏皮可爱,“谢谢爷爷,我也喜欢您。”
李园长松了一口气,却不想,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小念白眼珠滴溜溜转了转,讨巧地问,“园长爷爷,那你喜欢杜晓明吗?”
李园长一愣。他本能的有了不好的预感。
“杜晓明?”李园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沈家这位小少爷会突然提起那个孩子,绝对不会是偶然想起的,想来要不是两个小娃娃关系不一般,要么就是有过节。
想到这一层,老奸巨猾的李园长越发吞吐了起来。
沈老夫人皱眉头,“问你呢,你就说,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玩起欲言又止的把戏了。”
“哎,哎,我说,”李园长点头哈腰,弯下身来,轻哄着小念白,“念白小朋友喜欢陈晓明吗?”
小念白也不含糊,轻摇头,干脆利落,“不喜欢。他说我是没有爹地的野孩子。”
李园长一听,顿显尴尬,珊珊地,“小孩子的童言童语,当不得真,当不得真的。”
沈老夫人可不打算让他糊弄过去。
在她压迫感的目光下,李园长焦灼地搓着手,面色变了三变,“这样的孩子要不得。”
“哦?怎么个要不得呀?”沈夫人问道。
李园长:“开除,对,开除。”
他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动力,踌躇、焦躁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下定决心。
沈夫人欣慰一笑,语气轻缓,“既然李园长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干涉太多,毕竟您才是这家幼稚园的园长。”
“谢谢沈夫人支持工作,”李园长抬手擦了一把汗,冷冷的汗珠贴在额头浸着冷冷气息,与现下七月的天气格格不入。
沈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她在园长的陪同下,在幼稚园里走了一圈,算是视察工作。
园长先生自然不会知道他险些失业,好在他见风使舵足够快。
小念白在老师阿姨的热情牵手下迈着欢快的步伐走进了教室。
小家伙扭头看了一眼杜晓明的座位,竟然真的空了。
他抿着小嘴,偷偷乐开了花。
说他是野孩子就是在笑话他妈咪生活不检点,这才是小念白接受不了的地方。为了保护妈咪,他也容不下杜晓明。
小念白到底是小孩子,小家伙低垂下眼帘,心里闪过一丝不忍心。
老师阿姨弯下身来,轻声询问着,“沈念白,你还不开心吗?”
小念白忙摇头,仰着小脸,带着一抹笑容,“我没有不开心,我很开心,谢谢老师关心。”
老师阿姨不着痕迹的长舒了一口气,将小念白送回到了座位,生怕照顾不周全。
小念白人小鬼大,仿佛能够看穿老师心思一般,笑眯眯,讨巧地对老师说,“老师,我好喜欢你,我能亲你一下吗?”
老师阿姨受宠若惊,双眼冒星,忙将自己白皙的面颊送了过来。
小念白也不含糊,在老师的脸蛋上“吧嗒”亲了一下。
“老师,你好香呀,跟我妈妈一样香甜,我好喜欢呀。”小家伙声音甜腻腻的,充斥着童真童趣,瞬间拉近了与老师的距离。
老师阿姨心里乐开了花,揉了揉小念白的头,“老师也喜欢你。”
好一幕和谐温馨。
小念白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的不谐世事,活脱脱把人小鬼大演绎的不显山露水。
课堂上一如往昔的活跃,仿佛早上发生的插曲从来都不曾存在一般。小朋友们都不曾留意杜晓明的离开。
沈诺诺眼珠转了转,碰了碰沈念白的手臂,微微倾斜着身子,靠近小念白,悄声问,“杜晓明今天没来上学呀?”
沈念白目视前方,面不改色,一本正经,“不是没来,是被园长爷爷开除了。”
“啊,”沈诺诺略想了几秒钟,马上反应过来,“是你做的?”
“早上奶奶送我来上学,奶奶只是顺便跟园长爷爷提了提杜晓明,是园长爷爷主张开除杜晓明的,不是我,也不是奶奶。”
“哦!”沈诺诺没有再言语。
在大户人家生活的小丫头自然也不是简单的主,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心下对事情始末有了几分了解。
沈诺诺暗自想,以后一定要跟小哥哥处好关系,绝对错不了。
此后,整个幼稚园都知道沈念白是沈家的小少爷,自然再也没有挑衅的事情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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