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吻罢,虞念卿便将自己变成了赤狐,然后,又从赤狐变成了人形,如此反复了几回后,他已能熟练地掌握变换形态的技巧了。
四月前,他却做不到,硬生生地将自己打成了重伤,方才从人形变成了赤狐,这是何故?他又为何会变成赤狐?
不论如何,他得先增进自己的修为,故而,他悄悄地下得床榻,修炼去了。
天气渐凉,一到立冬,便下了一场雪糁。
过了立冬,便是小雪、大雪、冬至,弹指一挥间,又到了年关。
宋若翡采买了不少年货,除夕当日,他与如兰等人一道在街市上将年货分发予百姓。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一直在力所能及地为百姓做事。
奈何他的力量有限,所有年货发尽,却还有一个衣衫破旧的小孩儿眼巴巴地瞧着他。
他将小孩儿拉到了暗处,往小孩儿掌心塞了一小块碎银,嘱咐道:“莫要被其他人瞧见。”
小孩儿却指着立于他肩上的红糖糕道:“可以给我么?”
虞念卿并不害怕自己被宋若翡送给小孩儿,居高临下地扫了小孩儿一眼,闲适地摇着尾巴。
果然,宋若翡拒绝道:“这是我的赤狐,不能给你。”
小孩儿不解地道:“你不是在做善事么?为甚么不能将赤狐给我?”
宋若翡正色道:“我是在做善事,但我并非圣人,会优先考虑自己,于我而言,红糖糕不可或缺,所以我不能将红糖糕给你。”
小孩儿似懂非懂,妥协道:“我能摸摸它么?”
宋若翡摇首道:“不能,除我以外,他不喜欢别人摸他。”
小孩儿伸长了手,依然够不到红糖糕,闷闷不乐地道:“小气。”
宋若翡语重心长地道:“你年纪尚小,待你长大,你便会懂得如何体谅他人了。”
小孩儿并不想被训话,拔腿便走。
宋若翡抬指摩挲着红糖糕的下颌,回忆道:“幼时,我亦曾有一段时间认为所有人都应当顺着我,满足我的要求。”
然而,只有阿兄会满足他的要求。
长大些后,他方才明白没有人有义务无条件地满足他的要求。
“念卿幼时不知是个怎样的孩子?”他甚是好奇,但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我幼时爱调皮捣蛋,总是让爹爹为我善后。
爹爹一度以为我会长成无法无天的小霸王,镇日忧心忡忡,时常对着娘亲的牌位絮絮叨叨。
虞念卿用自己的毛尾巴蹭了蹭宋若翡的侧颈,又在宋若翡的面颊上亲了一口。
“我无事,我只是有些思念念卿了。”宋若翡将红糖糕从自己肩上捞了下来,抱于怀中。
他特意请厨子做了丰盛的晚膳,邀请程桐、穆净、苏娘子、于蓉娘、李新雪、李盼娣、楚儿、封修远以及如兰一同庆贺新年。
尽管身处于热闹之中,他还是不断地不断地想起虞念卿。
他仅与虞念卿过了一个除夕,便被虞念卿所抛弃了。
但无论怎样,虞念卿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都举足轻重。
他曾被爹娘所厌弃,曾被爹爹用竹条活生生地打死,一来到这个世界,他看见自己手中的竹条以及奄奄一息却不肯屈服的虞念卿,便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将虞念卿抚养长大,给予虞念卿足够的母爱,在一定程度上,他能通过虞念卿拯救那个无助的自己。
可惜,虞念卿根本不需要他,他是多余的存在,他自作多情的付出不过是一场笑话。
他思念着虞念卿,不知不觉间,已饮尽了一盏松醪酒。
一醉解千愁。
他拿起酒壶,想将空空如也的酒盏斟满,却被程桐阻止了:“虞夫人,醉酒伤身。”
“明日便是新的一年了,我敬诸位。”他利落地拨开程桐挡于他酒盏上的手,斟满松醪酒后,一饮而尽。
程桐叹了口气,心道:虞夫人心情不佳是因为虞公子的缘故么?虞公子不见了,虞夫人再也不曾向他提及过虞公子,他亦未问过虞公子的下落。虞夫人与虞公子闹别扭了?或是虞公子遭遇不测了?
待诸人散去,宋若翡已是面色绯红。
他揉着红糖糕的皮毛道:“红糖糕,陪我守夜罢。”
虞念卿颔了颔首。
宋若翡酒量不好,已是晕头转向,他以左掌托着后脑勺,左手手肘撑着桌案,喃喃地道:“又一年过去了。”
幼时,他盼着长大,他以为待他长大了,他便会无所不能。
现实是他已二十又四,却连虞念卿都留不住。
他是否该当忘记虞念卿了?
左右虞念卿不会再回来了。
他可恢复男装,寻一合意的女子,成亲生子,这样他便能拥有真真正正的家人了。
待虞念卿及冠罢。
他曾许诺虞念卿,要将其好生抚养至及冠。
虽然他已做不到了,但他至少能在虞念卿及冠前,等虞念卿回家。
片刻后,他猝然发现久违的热度侵袭而来,是由于他饮了太多松醪酒的缘故么?
他将红糖糕放于椅上,站起身来,含着酒气道:“红糖糕,等我回来。”
而后,他便往卧房去了。
他的身体摇摇晃晃着,好容易才到了卧房。
阖上房门后,他踉跄着行至床榻边,紧接着,剥去了自己的下裳。
他已然不记得自己上一回做这件事是甚么时候了。
自十四岁那年,假扮成阿兄起,他唯恐自己被揭穿,谨言慎行,埋首苦读,全然没有精力顾及情爱之事,久而久之,连桃腮杏面的美人对他投怀送抱,他亦能断然拒绝,以致于同窗们皆戏称他为“柳下惠在世”。
他曾取笑虞念卿尚未开窍,其实他自己亦未开窍。
手指由于太过生疏而全无章法,使得他反而发疼了。
他生怕自己的声音被人听见,遂用左手捂住了自己的唇瓣。
良久,他整副身体抽搐了一下,他抬起右手,瞥了一眼,突然想起那一日虞念卿逼着他服侍。
他还记得那时的滋味,稍稍尝了尝自己的,相较而言,他更喜欢虞念卿的。
他定是醉糊涂了,这东西有何可比较的?有何可喜欢的?
将右手擦拭干净后,他瘫软于床榻之上,低低地吐息着,浑身上下泌出了一层薄汗。
经过方才的确认,他发现自己依然不喜欢这件事。
他倘若娶妻,定会冷落了妻子罢?他还是勿要娶妻为好。
他曾无意间听见过虞念卿做这件事,虞念卿听起来较他舒服许多。
是因为他全无章法之故么?
他若能熟练些,兴许便能体验到欢愉了。
那厢,虞念卿百无聊赖地用前爪拨弄着自己的毛尾巴,他本想乖乖地等宋若翡回来,见宋若翡迟迟不回来,唯恐宋若翡出事,遂从椅子上跳了下去。
宋若翡显然醉了,醉得不算太厉害,但万一磕着碰着了,他会心疼的。
他嗅觉敏锐,循着宋若翡的气味,到了宋若翡的卧房前。
他堪堪站定,陡然闻得宋若翡难受的低吟,当即推开了房门。
待他走近些,他赫然瞧见宋若翡正在……正在……
宋若翡身上多出了一样原本不该存在的物件,怪不得宋若翡的胸脯甚是平坦,怪不得不管再严重的伤,宋若翡都不肯让大夫为其疗伤,却原来,宋若翡并非女子。
他断袖了么?不然,他为何会心悦于宋若翡。
但他心悦于宋若翡之时,全然不知宋若翡并非女子。
既然宋若翡并非女子,他便不必再当红糖糕,大可斩断对宋若翡的情丝,恢复人身,回家了。
宋若翡曾与爹爹订下婚约,爹爹是否知晓宋若翡并非女子?
倘若爹爹知晓,那么爹爹便是断袖,爹爹十多年来对于娘亲的深情显然是谎言。
倘若爹爹并不知晓,那么便是宋若翡欺骗了爹爹。
宋若翡曾说过是其勾引了爹爹,所以宋若翡是断袖么?
宋若翡还曾说过其与爹爹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所以爹爹十之八/九被宋若翡蒙在鼓里了?
他脑中一片混乱,理智告诉他,他必须快些出去,变回人身,质问宋若翡,使真相水落石出,不过他的双目却无法从宋若翡身上移开。
宋若翡生着一副好皮囊,连做如斯污秽不堪之事都充满了美感,他甚至觉得眼前的宋若翡诱人至极。
以防被宋若翡发现,他将自己毛茸茸的身体缩于一矮几后头,才目不转睛地偷窥着宋若翡。
须臾,他看见宋若翡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宋若翡的右手被弄脏了,宋若翡抬起了右手来,那物件旋即彻底地暴露了。
他居然觉得那物件犹如一支沾满了露水的芙蕖,又妖冶又纯洁。
他定是中邪了。
宋若翡已平静下来了,继而坐起身来,正欲将自己擦拭一番,忽然觉察到卧房内有另一道气息,应该是红糖糕。
他穿上下裳,下了床榻,去寻红糖糕。
虞念卿料想自己大抵已被发现了,想溜却又觉得欲盖弥彰,索性向着宋若翡跑了过去。
宋若翡低下身,戳了戳红糖糕的毛额头:“你是何时进来的?”你是否看见了?
即使被红糖糕看见了也不妨事罢?毕竟红糖糕仅仅是一尾赤狐,不会四处宣扬他的性别,且他曾帮红糖糕渡过繁衍期。
虞念卿尚未想好要如何对待宋若翡,一被宋若翡抱起来,下意识地欲要挣扎,却又觉得现下的宋若翡眉眼艳丽,吐气如兰,勾魂摄魄,远胜素日里端庄典雅,不染凡尘,一派当家主母风范的宋若翡。
他不得不提醒自己宋若翡实乃男扮女装的骗子,而他绝非断袖,不该被区区皮相所蛊惑。
作者有话要说:雪糁:雪子
芙蕖: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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