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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诺王城的主街上,众人还没有从臭名昭著的国王突然兽化引起的震动中缓过劲来。有几个姑娘甚至被吓晕过去,此刻还没有清醒过来。
虽然此刻诺伦的身躯已经倒下,再没有任何活动的迹象,但是人们还是不敢靠近,只是看着怀抱着公主、单膝跪地的棕发少女,议论纷纷。
“这就是那个闯过了穆尔森林,还屠掉了先知兽的小姑娘?”
“才这么小,真是不可貌相。”
“多亏了她,才带回了索菲公主,不然国王陛下……呸,诺伦这个杂种,恐怕早就已经把王国掏空了!”
“她又救了公主一命。”
“当初她在城门口,说要做骑士,我还以为她是个疯子,真没有想到现在却让她给救了。”
“不过一个小姑娘,真的可以成为骑士吗?”
“可是圣殿中的那位大人不也是……”
“你开什么玩笑,那位大人的命运,岂是可以任意复制的……”
周围的人都窃窃私语,向莱芙投来充满赞许而惊讶的目光。到了最后甚至带着敬畏的语气,提起了那个尊贵到连名字都不能随便念及的大人。
“莱芙你……咳咳咳……”索菲像是被呛住了,咳了好久。莱芙给她拍背顺气,才渐渐缓过了劲来。因为这一打岔,索菲此刻的害怕已经消失了几分,望着莱芙,“这是哪一本三流骑士故事集中学来的台词?”
“出自圣殿印发的《十二圣殿光辉骑士见闻录》第七卷。瑞利神官亲自讲授过的。”莱芙仔细地回答。这才不是什么三流骑士故事集中的台词,而是一流骑士故事集中的台词。又补了一句,“他讲过好多遍。”
“可我敢打赌,”索菲想难怪这句话耳熟。可以算是符合场景,但是古板得过分,生搬硬套的痕迹太明显。
不过,在听莱芙这么说的时候,她在某一个瞬间真的有点心跳加速。索菲甚至忍不住想,如果莱芙是莉斯汀格的话,她一定会忍不住抱住她打滚的。
索菲扳着小脸,压抑住狂跳的心脏,扶着莱芙的胳膊慢慢站了起来,“……说这句话的人,就算没有作古,也一定是一个老头子了。”
莱芙跟着起身,并没有听出小公主口中那一丝丝用于掩饰羞涩的讽刺。
索菲的衣服被诺伦弄得又脏又破,继续穿着招摇过市显然不符合王国公主的身份。正好她所在的地方和女使官给莱芙安排的住所很近。公主便宣布,要去那儿稍事修整。命令那些还没有缓过劲来的守卫们去宫里替她将替换的衣裙取来,过一会儿再来接她回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宅院,在各自简单地清理了一番身上的污血之后,索菲说:“莱芙,你一定会奇怪我为什么正好在大街上。”
“我正想要问。”莱芙想要不是她在屋里听到动静赶出去,说不定就只能见到索菲的尸体了。
“我来看羊毛纺得怎么样了。”索菲说,“这可是给你的惩罚,就算莱芙刚才救了我,也不能赖账。”
“都织好了。”莱芙于是将手边的毛线团给索菲看。
索菲接过了毛线,愣了一会儿。脸上一惯维持着的、王室惯有冷淡疏离意味瞬间消失不见了。她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表情难以用言语形容。
莱芙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一只拿着盯着自己被剪下来的毛呆瞧的小绵羊,接着便听到小公主自言自语:“你真是好样的……索菲……你的羊毛比起别的羊来更加柔软、蓬松、洁白、光彩四溢……”显然是心里偷偷这么想着,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恐怕自己都没有发现……
索菲带着自豪和骄傲的口吻让莱芙有一种心脏被鹅毛轻掸了一下,柔软而微痒的的感受。
可爱的小莉莉。唉,可惜已经不是她家的了。
——莱芙一瞬间忘记了,不管是绵羊还是小公主,可爱的背后总是伴随着踢屁股。
才一转头,就看到索菲正呲着牙皱着眉,用危险的目光看着她。
莱芙立马收回了试图触碰公主柔软发丝的手。
索菲“哼”了一声,重重地放下了毛线。
在看到莱芙织了十几圈便扔下不管的毛线圈还有四根毛线棒时,索菲又好奇了起来:“这是什么?”
“哦。”莱芙拿起了毛线圈,“这是我从异国人手里学来的一种编制手法,只要用这四根粗针就可以了……”
院落靠近基诺城热闹的主街,又在王宫脚下,却颇有几分闹中取静的意味。
屋主在建造的时候盘下了附近十几户人家,因此整个宅院占地面积不算小。大部分地方都是花园,种满了绿植,此刻白色风信子虽然已近花期末尾,但是院中依旧点缀着其他开着浅色小花的植物,浓稠的绿色中点缀星星点点的白色。
暮春时节让人微倦的阳光从窗口打进来,照到了起居室头凑着头的两个女孩。索菲个子并不高大,莱芙也只比她高一点点,此刻两个脑袋正凑在一处。
莱芙的黑眸专注地盯着索菲手中的针,看到哪里做得不对,便会一边讲解,一边把着小公主的手示范——虽然在莱芙的想象中,这场面实在很像是在教一只小绵羊织自己的羊毛,但是她依旧教得一丝不苟。
当去宫中取衣袍的使女来接公主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金发的小公主侧着身子,几乎粘在了棕发的牧羊女身上,两个人亲热地贴着脸颊小声说话,手里拿着四根缠着过粗的羊毛线的细木棒,木棒的下连着毛线团。索菲的脸红扑扑的,绿宝石一般的眼睛此刻也因为兴奋而闪烁着光。
“拿着……”索菲将织针和毛线团递给了一个使女,接着在屋内绕了一圈。眼尖地发现了莱芙放在褡链里的剩下的十几团毛线——莱芙根本没有准备藏好——一团不落地全部取出来,抱着走过去,又递给了那个使女。接着望向莱芙,“还有吗?”
“这些,您都要拿去不成?”眼看着索菲将最后一团毛线找了出来,莱芙有些肉疼,无奈摇头,“真的没有了。”
莱芙只好安慰自己,羊毛是长在索菲身上的,现在她要取走也无可厚非。但是看着索菲将毛线团一个一个取走,还是觉得心里空了好了几块。
在索菲换好了新的衣裙,正准备离去的时候,莱芙叫住了她。
索菲不解地回头:“怎么了?”
“……”莱芙顿了一会儿,然后向索菲深深地鞠躬,“请您饶恕娜提雅维达大人。”
“莱芙……”索菲有种诡异感,“你为那个女人求情,为什么?”
“无论假王后做了什么恶事,这些都和娜提雅维达大人无关。”莱芙说,“除了使官所要求的职责之外,她并没有参与到任何事当中。”
“我当然知道与她无关。”索菲愈发疑惑。
“那……麻烦您派人向娜提雅维达大人说明一下吧。”莱芙忧心忡忡地说,“娜提雅维达大人的神经意外地很纤细,心脏也意外脆弱,容易担惊受怕。我虽然再三说明您不是那么狠心的人,但是她依旧每晚都会梦到您对她处刑……这几日她茶饭不思,甚至害怕得连觉都睡不好,样子实在是太憔悴了。”
索菲皱起了秀气的眉。莱芙口中的那个女人,和她印象里的那个,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正要出言反驳,突然背上一阵凉意,一扭头,从门缝里看到门外的一角白色衣袍。
——她现在只想离开,离开得越快越好。
在与微笑着的女使官擦肩而过的时候,索菲突然很是担心那个脑子有些直的牧羊姑娘。只好默默请求圣殿保佑,莱芙别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还被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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