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早朝之上,宣政殿内的气氛异常凝重,朝官们都在屏气凝神,等待着上首的永昭帝示下。
承恩公韦晟也出现在宣政殿中,脸上一片肃穆。
自从有官员奏请废太子以来,承恩公府中的人就一次早朝都没有落下了,生怕再错过了当场出言辩解的机会。
尤其是在皇贵妃范氏出事、其身边的宫女指认了坤宁宫之后,出现在宣政殿这里的人就只有韦晟了。
韦晟心知,此事关系体大,承恩公府中只有他能应对这样的情况。
范氏宫女所说的那些话,自然是一派胡言,韦晟知道这才是真相。——但是真相,只看皇上的意思而已。
她女儿传来紧急消息,道是皇上单独留下了范氏,没多久范氏就遇袭了。
这么凑巧的事情,谁会相信呢?
现在范氏的大宫女指向了坤宁宫,是不是皇上的意思就是坤宁宫?
如果说是这样的意思,但是皇上没有任何举动;若没有这个意思,左翊卫怎么会有消息漏出来?
此时此刻,韦晟当然知道范氏遇袭的事情会与漕运、废太子一事有关,却不知道怎么个有关法。
韦晟想来想去,也不知道事情会如何进展,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心中有种说不出的不安。
永昭帝半眯着眼,目光在殿中官员身上巡视了一遍,在经过韦晟身上时顿了顿,随即便移了开去。
半响,帝王开口了,说道:“近日朝中诸事纷杂,局势因而动荡。江南道漕运,朕已经派人前去调查了。太子温良恭俭,断不会插手江南道漕运的事情,有此传言,无非是有人想乱国朝局势,众卿可明白?”
帝王说得平静,但语气却是不容反驳。
“臣等明白!”不少朝官立刻抖身大声回道。
他们当然明白,皇上这么说,他们哪里不明白?
皇上既说太子温良恭俭,那么太子便温良恭俭;皇上说太子没有插手漕运,那么太子就没有插手漕运……
江南道漕运既与太子无关,太子既是温良恭俭之人,那么朝官请废太子的理由就不成立了。
皇上这是要保太子!
朝官心中了然,重新开始掂量太子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
皇上既站在了太子这一边,那么太子生母皇贵妃的事^了……究竟是不是与坤宁宫有关?
裴鼎臣与邵世善心头沉凝,这朝中最近所发生的事情,其实就是争国本而已,皇上保太子,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舍坤宁宫?
毕竟,这种种事情,都绕不开坤宁宫。
不管皇上会有怎样的取舍,风雨已起,国朝总难以平静。
此刻韦晟的心底,也是这样想的,比起裴、邵两人的担忧来,他还多了一丝“果然如此”的领悟。
皇上单独留下范氏说话,如今保太子,都在说明了皇上心中的取舍。
如此一来,他的女儿和承恩公府……危矣。
荣极,自然要担荣极的风险。
他仿佛觉得处身于一叶孤舟,然而周围却狂风大作,他在风雨颠簸之中,即将要被大浪淹没。
坤宁宫与承恩公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上会有什么决定?
然而,接下来永昭帝的话语,却让他惊愕地抬起了头:皇上,怎么会这样?!
只听得永昭帝这样说道:“至于后宫之事,不过是一个奴婢背主而已,无须在意,国朝也不会因此受到什么影响。朕不喜欢听到这些言论。”
这一下,宣政殿中的官员诡异地全部沉默下来。
正如皇上所言,后宫的事情,不能拿到宣政殿上来说,但是前朝与后宫哪里分得开?
明眼人都知道,皇贵妃遇袭一事就是冲着坤宁宫去的,现在皇上的意思,是要维护坤宁宫!
皇上先是保了太子,后又维护皇后,这是不偏不倚的意思?
朝官们还没从猜测中回过神来,就听到永昭帝继续说道:“只是,朝中会出现种种传言,也给了朕一个警醒。太子宜当更加谨言慎行,万不能有任何过错,不然朕定不轻饶;皇后也当端淑贤惠,以平稳后宫……”
在这么说了之后,永昭帝又下令削减太子府的开支,并且让皇贵妃范氏、徽妃胡氏掌部分后宫权力
末了,永昭帝便吩咐道:“众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若有事情,递奏疏来紫宸殿。”
朝官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呢,皇上这么做,非是不偏不倚,而是各打五十大板!
这么说来,太子有错,皇后有亏。
仔细一看,反而五皇子一系得到了好处,因为他们明里与此事无关,但徽妃娘娘却得到了协理后宫之权,这好像是白捡了好处。
皇上这么做,那就是将太子和皇后的事情压下来,当是为了平衡朝中的势力、稳住朝中局势。
只是,这个各打五十的做法,怎么看起来这么怪?真的是皇上的处置吗?
就连韦晟都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预料中的狂风暴雨没有到来,这当然是好事,但是他心中的不安还是没有散去。
如果皇上不会问罪坤宁宫/,那么为何会出现皇贵妃遇袭一事?
这个事情,似对朝局毫无影响,可是它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难道真的只是一场背主而已?
以他对皇上的了解,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那么皇上接下来还会做什么呢?
韦皇后和她的父亲持同样的想法,总觉得事情结束得太轻巧了。
范氏遇袭的风风雨雨,肯定是冲着她而来,她之前还如临大敌,想着就算势力全出也要稳住自己的位置权力。
然而,皇上却这样轻易将事情揭过去,这处置不痛不痒,反倒让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等她终于知道永昭帝想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