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地处僻静,但今天叶家如此热闹喜庆,吹唱欢庆的声音也传到了佛堂这里。
计氏还是像个木偶泥塑一样,只拨动念着她的佛珠,脸上无悲无喜。
朱氏则是睁着茫然的眼珠子,想要挣扎着坐起来。
她想起来了,昨日伺候的婆子说过,今天是绅儿出嫁的日子,她要去看一看,亲自看着绅儿出嫁。
可是她浑身无力,只能嘶哑叫着:“来……来人,来人……”
她声如蚊蚋,守在门外的婆子根本就听不到。
就算听到了,也会当没有听不到,断不会听大夫人的吩咐办事。
佛堂里的奴仆基本被陶氏撤走了,计氏那边还留着伺候的人,但朱氏的身边就剩下两个婆子了。
这两个婆子,终日里只是守着门口,不让朱氏外出,旁的就是送送饭菜了。
朱氏那张鬼魅般的脸,她们看了会做三天三夜的噩梦。
若非实在是很有必要,她们都不愿意进房间来。
婆子们这么做着,心中没有半点害怕:反正现在整个叶家,也没有会在乎大夫人了。
就连大夫人所出的少爷姑娘,也都不会来佛堂这里看一眼。
再说了,她们拿着三夫人那么丰厚的月钱,自然懂得见机行事。
三夫人倒也不用她们做些什么,只是不能让大夫人出去。
同时,还要时不时说些六少爷在仪鸾卫、纯嫔娘娘在宫中的事情,三房有多煊赫热闹,就要说得有多煊赫热闹。
这不,她们昨日才听了三夫人的吩咐,在大夫人面前说了五姑娘要出嫁的事情呢!
今儿一早,大夫人便哼哼唧唧的,真是扰了佛堂这里的清静。
其中一个婆子掏了掏耳朵,眼神嫌弃不已。
朱氏见久唤不见人来,只能用力捶着床沿,喘着粗气骂道:“这些刁奴!刁奴……”
若是她有机会出佛堂了,若是相公从并州回来了,她一定将这些刁奴打杀了,再将她们的儿孙也一并杀了,一个都不会留!
就连陶氏徐氏这些人,她都绝不放过!
朱氏心中清楚,这一两个月以来,她喝的药肯定不是出自陈妙手的,肯定被换了。
现在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脸上的伤疤非但没有好,还在不断溃烂。
而且,还时时奇痒无比,无论她怎么忍耐,最后都会忍不住用手抓绕着脸上。
每次抓到最后,都能将一块腐肉抓下来。
腐肉的腥臭、指甲里的鲜血,总会让她惊恐不已。
她知道自己的脸早已经毁了,却不想还会继续毁下去。
这样下去,会不会她脸上只剩下森森白骨?
朱氏不敢深想下去,她每日要面对这些血腥腐肉,每日要忍受着内心的煎熬,越来越没有力气,最后连床都起不了。
她现在心心念念的,便是相公叶安泰从并州回来后,能救她出佛堂。
她不知,在她睡得昏昏沉沉的时候,叶居谯身边的管事曾来佛堂这里看过。
只看了朱氏一眼,行事稳重的赵管事便忍不住冲出门外干呕。
自此,叶居谯默认了陶氏的做法:断不能让外人接触朱氏,免得污了叶家的名声。
叶居谯既已发了话,远在并州的叶安泰自然就无话可说。
再者,叶安泰的身边,还有一个娇美如花的廖姨娘呢!
朱氏镇日躺在床上,除了咒骂陶氏等人,便是想着叶安泰及儿女们。
可是她的几个孩儿,已经很久没有来佛堂这里看过她了。
特别是钲儿和绅儿,他们不可能不来看她的。这肯定是陶氏在其中做了手脚。
待她出去了,一定叫陶氏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就在朱氏咒骂的时候,房间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有人从门外走了进来了。
刺眼的光线照进了房间,朱氏下意识用手遮住额头,半眯着眼睛,想看清来人是谁。
那两个刁奴许是听到她叫唤,来带她出去了?
她渐渐看清楚,来人穿着一身锦缎,头上戴着夺目的金钗,脸颊还有个酒窝,让人见了便心生欢喜。
更关键的是,来人带着浅浅笑意,更可见一身温婉舒润的气度,让人见了会忍不住赞叹一句:“贵妇人当如是啊!”
然而,朱氏见了来人,顿时呲牙裂目,溃烂腐败的脸仿佛能突起来般,更有说不出的惊恐可怖。
她恨不得冲上前,狠狠撕碎了这张笑脸,将其拆骨扬灰。
陶氏,她怎么会来?怎么还敢来?!
陶氏却像没看见她的恨意似的,笑盈盈说道:“今日府中有大喜事,这般喜庆热闹,大嫂却不能来参观,真是遗憾啊。”
朱氏死死揪住身下的床单,想说些什么,却气得胸脯剧烈起伏,一下子说不上话来。
“大嫂不会忘记了吧?今天是绅姐儿出嫁的日子呢。临川侯府的确是一门顶顶难得的亲事呢,听说三公子仪表堂堂,大嫂不能亲眼见着女婿,太可惜了。”陶氏仍旧笑眯眯的,真正露出了惋惜神情。
朱氏闻言眼睛却亮了亮,胸中一口浊气吐了出来,终于喘着粗气说道:“是……是啊,你……你心中嫉妒了吧?呵……”
不管陶氏这么说,是想气她还是为了别的。她的绅儿与临川侯府三公子成亲,这就是事实!
陶氏拿这个来刺她,只是因为其心虚罢了,哈哈!
陶氏叹了一口气,惋惜道:“可惜再仪表堂堂,今日也不能见了。听说三公子得了急病,连门都出不了,只指派了旁支的子弟前来迎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