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宽阔,山河广袤,要找一个人,并不容易,尤其是要找的这个人,还是天命不可测之人,就更难了。
无论是以掌观山河的不惑高手亦或是奉自身为天道的天顺地仙,皆是束手无策。
但对于陈子期而言,他足有三种不同的方法。
其一,将大黄狗体内流淌的问心剑意逼出,附着于诛仙剑上,以诛仙剑的灵慧,自行寻找江湖上所有通晓问心剑意之人。
其二,打碎天地棋盘,将其中蕴含的红尘仙一魂逼出,散落的仙人之魂自然会沿着冥冥之中的指引,去寻宁不凡。
其三,将一枚枚以天地之力幻化而成的黑白棋子落入天地棋盘,凭借棋盘之内蕴含的恐怖灵气,布下天算大阵,窃取天人之力,不断推衍方向。
第一个方法,最为实用,只不过,若是将大黄狗体内问心剑意悉数逼出,狗哥估摸着不死也得重伤,陈子期下不了这个狠手,只好作罢。
第二个法子,最为快捷,只不过,若是贸然打烂天地棋盘,万一这仙人残魂不受控制,引动了地下还未完全消散的龙脉,动辄便是天翻地覆江河倒灌,风险太大。
衡量之下,陈子期还是觉着,第三个法子最为稳妥。
以天人之力不断推衍方向,进度或许会慢些,但只要有足够的耐心与时间,还是可以精准寻到仙人所在。
天地之力倒是简单,人间到处都是,将天地之力化作黑白棋子也很简单,只要稍稍研究道门之法便能轻易做到,只不过......以这些晶莹剔透的棋子在纵横各十九的棋盘上布下阵法、窃取天人之力,对于陈子期而言倒是有些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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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陈子期还特意去了趟洛水城,求助于仵世子阳。
仵世子阳听闻陈子期的来意,欣然应下,只用了短短的七日,便以黑白棋子在天地棋盘之上布下天算大阵。
辞行之前,陈子期在仵世子阳的府中见到了王十九。
王十九已然恢复了少年模样,翘着二郎腿斜倚在假山之上,手里拿着一卷棋谱皱眉琢磨。
熟人相会,自然热络。
王十九当即便拉着陈子期下棋,陈子期棋艺不精,连输三场,后来,大黄狗恼了,猛地将陈子期踹翻在地,跃上长椅,亲自出手与王十九对弈。
直到暮色将近,王十九才悻悻收手,他与大黄狗下了五局,接连被屠了五条大龙,败得极惨,若是豪赌,这裤子都得输进去。
“王兄,你不好好当你的江湖骗子,怎么还学会了附庸风雅?”
陈子期也是诧异,琴棋书画可是风雅文人的喜好,跟王十九这混蛋有啥关系。
王十九耸了耸肩,两手一摊,无奈道:“这些年,我一直被四眼仔逼着修习道门秘法,闲来摆弄棋谱......也算是温习课业。”
陈子期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天下大势为棋盘,世间众生为棋子,如此大的野望,哪里是什么道门秘法,分明是天人之法。
王十九没有说实话,陈子期也没有追问,两人相视一笑,拱手作别,“江湖路近,早有重逢。”
在无耻和不要脸皮这方面,两人向来惺惺相惜。
陈子期拿着天地棋盘走远后。
仵世子阳来到后山,坐在王十九身前,问了个不着边际的问题,“他看出来了?”
王十九微微颔首,轻声叹息,“他可是陈子期。”
仵世子阳点了点头,拿起一枚黑子正要落下。
王十九忽然皱起眉头,若有所思道:“陈子期养的那条大黄狗,似乎比你下的好,与其求学于你,倒不如去求它。”
仵世子阳将黑子放回坛子。
这小子,可真是不会说话。
这一年,是很平静的一年。
江湖上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波澜,自然也少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对于殷切看热闹的江湖人来说,今年很是无趣,但对于蓝乔这位初入江湖的人而言,能够与心爱之人一道游历江湖,已然心满意足,她从未想过,自己真的能有侠行江湖的一日,像是神仙眷侣。
陈子期带着蓝乔和大黄狗,不慌不忙的赶路,走江湖看江湖,除恶扬善、行侠仗义自不必多说,往往是狗哥一爪子落下,便是万事皆休,那句话咋说来着,一狗在手,天下我有。
从洛水城一路走到万京,与叶麟、许洋大醉酩酊,又从万京去到江南郡,寻到了赵政和燕十三等人,论道于后山校场,最后在西荆楼的严密护送下,走到了蜀郡。
许洋仍是那个许洋,只不过相对于十年之前,面容多了些沧桑,眸子里多了些洒脱,已经成为了一个如宁立一般的儒雅中年人,他本就是凡人,自然该要经历凡人的生老病死,即便许多人劝他修行,他也只是轻笑摇头,修行对他而言,实在是一件很没意思的事情。
叶麟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印记,一如当年的憨厚模样,只不过,他已经成为了两个孩子的父亲,心性成熟了些。七年之前,在赵政的撮合下,叶麟迎娶了扇罗衣,这事儿在当年的江湖上,也算是极大的热闹。
燕十三见到陈子期后,本要追随,却被陈子期婉拒。
毕竟,这大半夜听床头的,一个大黄狗就够了,再多一个燕十三的话......蓝乔怕是要将陈子期踹下床榻,毕竟这小子体力太好。
要说变化最大的,还是赵政了,他从一个眉宇稚嫩的年轻游侠儿,成为轮回之主,一手握书一手握剑,儒剑双修,黑袍猎猎,眸光深邃,浑身上下透露出难以描述的霸道之意,已然脱胎换骨。
陈子期惊讶的发现,赵政已然踏足半步不惑之境,离不惑之境,也仅有半步之遥,或可称得上是整座江湖进境最快之人。
这事儿也好解释,这小子承继了千年儒家气魄,又有问心剑意傍身,偏偏还生在一个武道大开的世道,从师多贤,运气太好,贵人太多。
“此般人物,天时占尽,运势滔天,偏偏又是野望十足的儒家行走,他......不会长命的。”
这是大黄狗对于赵政的评价。
陈子期摸了摸大黄狗的头,一笑置之。
有些时候,活得长久,未必是一件好事儿。
冬去春来,花落又开。
这一日,日头正盛,蝉鸣正响。
两人一狗终于沿着天地棋盘的指引,来到了石中村。
依山傍水,阡陌交通,田麦灿黄,清香阵阵,黄发垂髫,怡然自得。
蓝乔看着这一幕,心头微泛波澜。
好一个世外桃源。
几位孩童嬉笑打闹,跑来跑去,玩的忘乎所以,一位扎着两条羊角辫的小丫头,像个无头苍蝇一般,一个踉跄,撞在陈子期怀中。
陈子期蹲下身子,轻轻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笑道:“我听说......你们村子里,有仙人隐世?”
小丫头愣了一下,有些怕生,伸手指了指后山方向,怯生生道:“嗯。”
大黄狗往后山看了眼,毫不留恋的扭头走出村子。
它很想见到宁不凡,但眼下......还不是时候。
陈子期遥望大黄狗的背影,目光有些无奈,也有些释然。
蓝乔眨了眨眼,看向陈子期,疑惑道:“狗哥这是?”
陈子期收回目光,漫不经心道:“罢了,随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