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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不是这件事,而是这个人。
王安雅清了清嗓子,持箫左手轻扬,脆声道:“陛下可认得出来?”
皇帝陛下瞥了红裙女子一眼,再低眉看去,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回道:“你姐妹二人站在一块儿,这天底下怕是没有多少人能分得出来。”
没有多少人?王安雅细细品味这话的意思,皱眉道:“陛下认的出来?哪里......出了差错?”
皇帝陛下心中好笑,温润道:“皇后无论成了什么模样,朕一眼便能瞧的出来,只因你是皇后。”
这番话,倒是受用。
王安雅笑道:“陛下可知,我要去做些什么?”
皇帝陛下点头回道:“知道。”
那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哦?”王安雅上下打量了番皇帝陛下,狐疑道:“不拦?”
皇帝陛下长长叹了口气,摇头道:“先前是有过这个念头,不过皇后要做的事情,朕可从没有拦得住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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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帝陛下或许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皇后的性子。
王安雅说过,王安琪这孩子太倔,其实啊,姐妹两人不遑多让。
沉默半晌后。
皇帝陛下凝视着王安雅的眸子,缓声道:
“近些年来,棋阁统御下的江湖势力,越发猖獗,尤自武道开天后,简直是无法无天!多少江湖上的人,只知有棋阁,而不知有庙堂。神器之威,荡然无存,朕的威严,也被那些个自恃高绝武道实力之人,肆意践踏,这是对东荒国的侮辱!”
没有实力,只能忍气吞声。
但,身为手持神器的皇帝,怎能忍下这口气。
即便温润如玉般的谦谦君子,心底也有雷霆激昂,波涛迭起。
在天底下,除了屡次遭受棋阁刺杀的宁钰,东荒国的皇帝陛下才是真正想彻底灭杀棋阁之人。
皇帝陛下渐渐敛起面上的愠怒,放缓语调,继续道:
“宁钰,天机榜首,天机榜上评价此人——得之可得天下。朕不信,也从未在意,但他与棋阁之间的仇恨,才是真正让朕在意的。宁钰与棋阁有生死之仇,他的身后,也有许多势力,因此他于朕而言,极为重要。”
宁钰看上的,是皇帝的威慑和整个庙堂之力。但皇帝看上的却不是宁钰这个人,而是他身后聚集着的许多恐怖势力。
单凭宁钰一入东荒,便能与纳兰落离联络,将棋阁撕开一个极大的口子,便证实这个人并非泛泛之辈。
宁钰要入东荒,想以皇帝为棋,灭杀棋阁。皇帝又何尝不想,以宁钰为棋,彻底剿灭棋阁。
说来说去,都是互相利用罢了。
皇帝陛下暂且按下心底的烦躁,柔声道:
“你以王安琪的身份走出皇宫,是为了朕,也是为了东荒国,朕心里明白,也甚为动容。但你也要思虑清楚,你这一入江湖,便算是身陷囹圄旋涡。在汴梁尚好,但若是走远些,朕......便再也顾不住你了。”
王安雅轻轻拍了拍皇帝陛下的肩膀,也是柔声道:
“这么多年,你隐于幕后,承受了多少非议和责备,心底的苦痛和压抑,我都懂。我这一去也不仅是为了你,还有更多的,是为了我这个妹妹。陛下啊,我若回得来,再与你手谈。若是回不来......”
皇帝陛下迎着王安雅的目光,平淡道:“你若回不来,朕便跟他们拼了!这个皇帝,也不做了,爱他娘的谁做给谁!”
皇室之中,耶鲁家的血脉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少得可怜,这也是皇室颓势的缘由。
耶鲁太白登基之时,不过十五岁,环顾周旁竟没有直系血脉至亲,尽是旁支。
如今,皇帝陛下已然登基八年,却也未曾诞下血脉。
宫内宫外,多有闲言碎语——庙堂已是支离破散,不日必会天倾!
天会不会塌,没有人能够知道,但东荒国若再不改变,怕是不久后便要被天风国灭了。
翌日,天微微亮。
有一帘红裙踏出皇宫,自东门出,缓步走在汴梁街道。
她在汴梁各处街道走走停停,买了不少甜食,包囊里的金子随意丢在摊子上,总能引起阵阵惊呼。
隐藏在暗处的许多人见到这副场景,皆缓缓退去,将消息禀报给幕后之人。
——王安琪走出皇宫,将要离去。
这个消息很快便被各方势力悉知。
其中,有一位身着青袍的年轻男子,驻足在不远处,静静瞧着这一幕,面色平淡,似有明悟。
这世上每个人都各行其事。
无论是平凡的百姓,还是桀骜的游侠,亦或是手握生杀大权的上位者,他们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
汴梁的街道,依然这般繁华。
虽有无数波涛潜藏在暗处,但明面上,依然是一片祥和。
待黑夜隐没,吞噬最后一丝潮红,丑恶与危险便会一一显露。
凉月来袭之时,王安雅轻轻呼出口气,捏紧短箫,走出汴梁。
她迎着苍州的方向,足尖轻点,踩过绿叶枝梢,飞驰在山林间,神色平静。
汴梁自苍州,足有六百里,寻常商贩来往,即便是乘着快马,也得两三日,若是拉着货物,估摸着得七八日。当然......是在日夜赶路且走在官道的情况,其实大多商贩走这条路,都要耗费十五日到二十日。
倒不是道路崎岖难行,而是周边山林太多,容易迷失方向,沿途不过三两个小镇,镇子上才驿馆、客栈,可供人歇息。
要知道,在东荒国庙堂日益衰弱的情形下,江湖势力是极为猖獗。
换而言之,就是——山匪极多。
侠客可灭匪徒,但大多数江湖人,都是匪徒。
提着一把剑、一把刀,寻了个山,搭建七八日,便能成了山寨,沿路商贩若是车上没插着镖旗,便要被劫,即便有镖旗再有武人护镖,也得掂量着来。
忙于钱财奔命的亡命之徒极多。也不像天风国山林间那般讲规矩。
这不,王安雅行至一条溪畔处,刚要洗把脸,歇息一小会儿时,附近的山林间便走出好几个挎剑提刀的山匪。
三名剑客,四名刀客,浑身皆是山匪打扮,眉间尽是锐利。
王安雅侧目瞟了眼步步紧逼的七人,面上并无惊慌,反而出声嘲弄道:“怎的,如今在这东荒国,要做山匪,也得一品才行?”
这七人啊,尽是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