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乾淡淡地将话说完,周身的寒意更是流转到了极致:“难道说,我什么都没做,却都是我的错不成?若是说我的确有错,那就是做错了唯一的一件事。”
不大不小的声音在公主头顶缓缓炸响,“我错误地赢了这么多场战争,救了这么多人的命。”
公主猛地一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周身的伤疤和暴起的肌肉,不禁大吃一惊,尖叫地道:“你走开,太丑了!”
“是啊,太丑了。这些全都是我救人的罪证,怎么能不丑?”
宇文乾扯了扯嘴角,眼中像是蕴藏了万年的冰霜:“尊贵的公主。本皇子巴不得你赶快去告诉你的父皇,不要嫁给我呢。”
梅朵顿珠傻傻地抬起头来。
“可是……”
“可是宇文瑞不同意,因为他要救我。”叹息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面容俊美又带着煞气的男子面容终于柔和了一点。
“可我宇文乾,不信天也不信命。谁能将我身边的爱人夺走?不可能。小公主,你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放心好了,我现在不喜欢你,日后要娶的,也绝对不是你。”
低沉的话语一字一句地说道。
公主只觉得长长松了口气,这才觉得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不着痕迹地往后退去:“我…我也不喜欢你,我们最好不要多说话多往来。”
“好。”
低沉的声音没有丝毫的停顿,“本皇子身边从不养没用的人。既然你们连个门都看不好,刷个马桶总是会的。去吧,到杂务处领牌子。”
这番话却是对着跪在地上的几个侍卫说的。
几个侍卫浑身瑟瑟发抖,却也不敢作一丝一毫的求饶,一面磕头一面退了出去。
“喂!”梅朵顿珠见状大为生气,竟忘记了害怕上前一把抓住眼前男子的胳膊:“是我硬要闯进来的,如果要惩罚你就惩罚我好了,不怪他们。”
宇文乾轻轻将还带着伤痕的胳膊挪开。
“和你无关。若你再不走的话,想必他们就不仅仅是去刷茅厕这么简单了。挂在外面的闸刀倒是已经好几天没有饮血,开开刃也是极好的。”
梅朵顿珠咬了咬唇,却也知道面前这男子说到做到,低声地道:“那算了。”
便转身准备离去。
宇文乾慢慢抬起眼睛,却意外地看见窗外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宋初!
他吃了一惊,正要上前去叫她,却发现她眼神淡漠,像是在打量一个陌生人一般,随即转身就走。
宇文乾不禁苦笑。
这究竟是怎么了?
宋初一面往回走,一面冷静地回忆着她刚刚所看见的场景。不,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她只是无意当中自银桃那里得知宇文乾好像受了伤,便觉得自己当初和贸贸然便和他生气有些幼稚,想要来找他下棋而已。
可是顿珠公主那娇小的身影,分明就在他怀里。
而宇文乾那一向温和的眸子居然有些深情款款,和娇小的,眼含泪花的公主深情地对望着……
宋初怔怔地向前走着,只觉得满脸茫然。
远远望见自己的住处,宋初却看见银桃正拿了伞从屋中出来,意外的抬头却看见自家小姐一脸疲惫苍白地走了回来,不禁吃了一惊:“小姐,奴婢正准备给您送伞呢……”
“不必了。”
宋初抬头看了一眼沧灰色的天空,幽幽地叹了口气,淡淡道:“银桃,小姐我要休息一会儿。等下不管是谁来,都不见。”
银桃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要是四,四皇子来了呢?”
“不见。”
……
“宋初呢?”
果然没多久宇文乾便赶了过来,一脸焦急:“我有急事。”
想必是小姐和四皇子两人生气了。银桃心中思量着,面上却是一脸为难:“四皇子,刚刚小姐说了想要休息一会儿,谁来都不行。”
“已经睡下了吗?”
“嗯。”
“那我就在外面等,什么时候她醒了什么时候叫我。”宇文乾闻言果断地说道。
“四皇子,要不您先回吧,什么时候小姐醒了我即刻去叫您。”银桃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外面有些灰蒙蒙的天气,“这会儿恐怕是要下雨了。”
“无妨。”
宇文乾一摆手,淡淡地说道。
银桃也不敢再劝,只好由着宇文乾站在外面。德全倒是赶来的很快,只是想要给自家主子打伞的时候也被拒绝了,只好跟着主子一起站在外面。
所幸这会儿快要下雨,老将军说了让大家都回去休息。否则这还成个什么样子?银桃不禁无语地扶额,走进屋子里低声地道:“小姐,四皇子在外面等着呢,说是您什么时候醒来了就叫他。您看?”
“我想要休息了。”
宋初将桌子上茶具收拾干净,“今日不必叫我。”
“……”
银桃本想说四皇子身上还有伤,只是想了想便忍住了,只是又细声细语地劝了几句,一转眼却看见自家小姐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匀长,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只是等到银桃出去了,宋初方才轻轻睁开眼睛,眼角不经意地滑落一滴眼泪。
她是怎么了?
明明不断地告诉自己,一定要相信他,可是心里的酸涩又怎么是这样一句话就能够概括的?她悄悄擦干了眼泪,望着窗外缓缓飘落的树叶发呆。
又是一个秋天啊。
天空中开始飘起细细的雨丝来。有道是“一场秋雨一场寒”,下雨的时候竟也有些透骨的凉意。
宋初裹紧了锦被,想着是时候换个厚被子了。
“四皇子,下雨了,您还是先回去吧。小姐这会儿正睡着,恐怕一时半会不能见您呢。”银桃站在门口,有些为难地说道。
“无妨,是我做错了事情,就在这里等好了。只是事情也不全是像她看到的那样,等她醒来了我再解释吧。”
宇文乾闻言沉声说道,丝毫不去看那已经打在身上的雨丝。
德全有些担忧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爷,您身上的伤可是还都没好呢……再这么淋雨下去,身子骨还要不要了?”德全以只有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担忧地说道。
宇文乾抿紧了唇没做声。
他的主子呦,一到关键的时刻就犯傻。德全暗中叹了口气,将那伞撑开给他打着。只是这次的秋雨却没有放过他们两个的意思,雨势居然越来越大。
即便是德全打着伞,还是有不少雨滴打在他身上,渗透进衣服里。宇文乾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不少伤疤都在不断地裂开,只是仍旧沉默地站着。
是他太傻了。
他明明知道这是父皇的圈套,便故意多日不去看她,想要在事情结束之前以此保护初儿,却没想到初儿是有多想念他。
现在想必他的初儿已经伤透心了吧。
他抬起眼睛看向房屋里。
房屋里一片黑暗,可是他仍旧怔怔地看着。
宋初则烦躁地将视线挪开,换了个方向闭上眼睛,内心也是无比的煎熬,竟随手拿了一个床边的东西在手中摩挲着,只是定睛一看却吓了一大跳,那盒宇文乾给她她却不要的脂粉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被他放在了这里,而她手中拿着的便是那盒脂粉。
鬼使神差地,她打开那脂粉闻了闻。
扑鼻而来的淡淡的香味。她很少用脂粉,只是看到这样的水粉却也知道它的价值。只是一想到是窗外那人送的,她心里又是疼痛又是酸涩,叹了口气,随手地将那脂粉丢得远远地。
窗外的雨噼里啪啦地打在已经泛黄的银杏叶上,雨下得越发大了。
……
京城。
宇文浩南拿起德妃面前的笛子轻轻一吹,顿时一声悠扬的声音便传了出来。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赞赏地道:“这笛子倒是极品。”
“皇上您真是贵人多忘事,这可是多年前您送臣妾的笛子,声音清扬好听,臣妾最是喜欢,常常拿它把玩。”
德妃闻言不禁一笑,声音平稳地说道。
宇文浩南不禁露出恍然的神情来,怅然若失地道:“朕倒是真的不记得了。看来朕的确是老了,不服不行啊。”
“皇上您还年轻呢。”德妃连忙笑道,“犹记得上次狩猎,皇上您可是英勇不减当年。五皇子倒是随了您的脾气,十分相像呢。”
提起宇文瑞,即便是一向冷心冷面的宇文浩南也不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瑞儿这孩子,就是心眼太过实诚了一些,朕担心他会被人欺负啊。”他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乾儿倒是个顶聪明的,他们在一块儿,朕放心。”
“多谢皇上信任。”德妃闻言波澜不惊,只是心中难免还是沉了下去:“乾儿向来只想要闲云野鹤,若不是皇上您督促他,只怕也难有成就。”
“是啊,要不然怎么会一病好些年呢?德妃你说是不是?”
宇文浩南眼眸深沉,有些深意地问道。
德妃闻言一惊,背后顿时渗出细密的汗水来。宇文浩南只是淡淡地看着她没什么表情,她却越发地觉得如坠冰窟。
每一句话都要谨慎,谨慎,谨慎!
她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话都维系着她和自己亲生儿子的性命,万万大意不得。
宇文浩南见德妃只是磕头,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眼眸深沉,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冷意又带着些许探究的笑来。
德妃带着浑身冷汗,再度叩头,一向稳重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抖:“启禀皇上,臣妾不是有意要瞒着皇上,实在是有人要加害于皇子殿下啊!”
“哦?”一声平淡的语调,“乾儿贵为皇子,竟有人敢于加害?说来听听。”
“乾儿生病这件事并不是臣妾欺骗,而是有人故意为之。当时皇儿的确嗓子嘶哑发不出声,臣妾怀疑是有人下毒,然而却没有任何证据。”
德妃字字泣血,泣不成声地说道。
“哦?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当年为什么不告知于我?”宇文浩南淡淡地说道。
“回皇上,臣妾当年只是一个小小才人,话语哪里能够上达天听?何况背后那人何等阴险狡猾,竟不曾留下一丝线索!臣妾怕再次被奸人所骗,便只能谎称皇儿生病,身体虚弱,可谁能想得到这一瞒就是二十年啊!”
宇文浩南万万不曾想到居然有这样的隐情,低头看着一面哭泣一面可怜兮兮地求情的德妃,竟一时也有些举棋不定起来。
“而如今四皇子终于长大,主意也不是臣妾能做得了的了。当时边关战乱,皇儿便打定主意要上战场以报效国家,报效皇上您。不瞒皇上您说,臣妾当时是不愿的,可是皇儿态度坚定,臣妾也只好同意了,可他自从生病之后就出了皇宫自行开府,因而就连臣妾也没有想到,他居然有这样高强的武功……”
“罢了。”
宇文浩南长叹一声,摆了摆手:“你起来吧。至于你说的这件事,朕自会命人慢慢查访,到时候真假立现。”
“多谢皇上。”
德妃连忙起身,面上悲痛神情减去一些。
“若是真的,朕自会补偿你们母子二人。”宇文浩南淡淡地看着他,“若是假的,你可知道欺君之罪是什么后果?”
“臣妾万死也不敢说假话!”
德妃眼神坚定,“还请皇上为我母子二人查明真相!”
“朕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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