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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三更合一(1 / 1)

桃知评价现在的周迟,说他成天装乖卖巧。

“才不是装。”桃小引非常不满意这个说法,“他本来就很乖,和龟儿子一样乖。不对,比龟儿子还要乖,因为龟儿子不会说话。他不仅会说话,还特别听话。”

桃知从鼻子里嗤了声。

“周迟乖得就像一条小狗。”桃小引卖力夸道,“命令他做事,他就算是不情不愿,也会朝我摇尾巴。面无表情看着我摇尾巴的样子,又乖又搞笑。”

“周迟是条狗?”桃知不解,“当初在正气堂,不就是因为有人说周迟是桃汐岛的狗,你才动手打人的么?”

桃小引立马出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那是他们说,现在是我说,不对不对。他们说的狗和我说的狗不一样,诶,不都是周迟么?也不对。”桃小引把自己绕进去,“我不管,反正就是不一样。”

桃知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为难她,而是道:“你还记得他刚来的时候,抽干了你养的那只兔子的血么?”

桃小引赌气道:“不记得。”

“行吧,他不是装乖卖巧。”桃知往后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竹椅的扶手,“他乖起来是真乖,但是也不能否认他狠起来是真狠。”

“阴阳怪气。”桃小引哼了声,“是因为你现在打不过他吧。”

周迟拎着一条鱼推开院门。

桃小引眼睛一亮,从凳子上跳起来跑过去:“是刚捞出来的么?”

周迟笑着点头:“嗯。”

“今天吃清蒸鱼。”桃小引碰了碰鱼嘴,“你去杀鱼烧火。”

周迟响声应道:“好。”

桃知看着他们兴高采烈地走进厨房,摇头叹气:“炼狱之火天天被用来烧柴做饭,不知道这是幸事呢还是幸事呢。”

周迟这次下山,已经能熟练地操纵炼狱之火,翻掌间就能凭空抓出一把火来。桃小引惊叹之余,曾经生过让他去集市玩杂耍挣钱的念头,但是周迟没答应,桃小引为此和他怄了一天气。

只不过当晚就被周迟哄好。

他穿着一身白衣,持剑飞进暗夜的大海。

桃小引偷偷趴在一块礁石后面,见他突然飞进海里,心脏一下提到嗓子眼,急忙从礁石后站起来。

然后看见一个白影踩着黑漆漆的海面在舞剑。

桃小引噘嘴巴:“发什么神经。”

话音刚落地,白色剑影间突然闪过一个金色的火球,又一个,再一个。

周迟凌空飞起,持剑劈向海面。

火焰沿着剑尖迅疾蔓延开来,一瞬间,火焰贴着海面燃起来。

气势很足,但没有杀意。

黑咕隆咚的大海铺了一层金。

似壮丽的朝霞,又似绚烂的烟火。

周迟的白衣也被染成烈焰的金色。

他持剑飞过来,轻飘飘落在桃小引身边,忐忑地问:“好看么?”

桃小引早已忘了正在和他怄气中,眼睛亮闪闪的,大声:“好看。”

周迟笑起来,抱剑和她并排站着,一起看向海面。

桃小引兴高采烈地问:“这是真火还是假火?”

周迟:“真的。”

“可以烧柴么?”桃小引又问。

“可以的。”周迟笑,“以后做饭我来烧柴。”

“这就是你练成的火啊。好厉害。”桃小引感慨了一通,问他,“这火有名字么?”

周迟默了一会儿,撒谎道:“没有。”

“我要起名字。”桃小引非常兴奋,想也不想就道,“就叫桃小引火。”

炼狱之火不是什么吉祥的东西,周迟不想让桃小引的名字牵扯上,但如果直接拒绝她,她又会生气。

周迟想了想,说:“那我每天烧柴时,要先说一句‘桃小引吐’。”

桃小引果然蹙起了眉头:“为什么?”

周迟面不改色地说瞎话:“因为要先吐火球。”

桃小引想象着画面,摇头:“那还是不要了。我才不要吐。”

“可以让龟儿子吐。”周迟笑出声,“每次要点火时,你就喊一声‘龟儿子,吐’。”

桃小引:“好。”

周迟看着桃小引,笑容越来越大。

突然就想抱抱她。

抬脚往她身边挪了挪,再挪了挪。

脚底一滑,踏空到礁石间的缝隙里。

桃小引赶紧去拉他。

周迟借着这个姿势,抱住了她。

桃小引捶他,反被他的胳膊禁锢住。

“我还没有跟你说。”周迟道,“在山上的时候,我每天都会想起你。”

桃小引的身体绷直。

“炼火的时候一点也不好玩,很辛苦。我不想让别人享受我的成果,给钱也不行。”周迟的下巴枕在她头顶,可怜巴巴地说:“我以后只给你一个人表演龟儿子火好不好?”

桃小引的大脑根本转不动,机械地嗯了声。

周迟就笑:“你对我最好啦。”

海风吹起桃小引的头发,扑在他脸上。

两个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黑夜的礁石上,谁都没有去管它。

被他拥在怀里,胸膛跳动的是他的心跳,耳边是他呼出的温热气息,眼里是远处被烧成一片红的海。

后来的那天,桃小引回想起这个夜晚,才懂了他为什么不同意去集市上玩杂耍卖火球,也才知道了桃知说他装乖卖巧是什么意思。

山中不知岁月长。

鬼域势力发展越来越壮大,壮大到没人可以忽视它的存在。鬼王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似乎只是一夜之间,各大门派动荡不安腥风血雨,底层百姓更是活不下去。

倾巢之下焉有安卵。

桃汐岛也被波及到。

有天桃小引一个人去岛外的海边玩,被鬼域的爪牙看到。隔天,桃汐岛就收到了一封聘书。

听闻,鬼王周挺阔到处搜罗貌美女子,如果把他挑中的女子献出来,鬼域就会保女子的家乡平安几载。

女子不断被献祭出来,周挺阔依旧在不停搜罗。

桃小引被挑中,附近乡镇都松了口气。不仅仅是乡民,就连之前和桃小引父亲有关系的各个门派,这个时候都跳了出来,想要在联名礼单上署上名字,以此来暂保自身安全苟延残喘。

到处都是鬼域的爪牙,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最为讽刺的是,桃汐岛被“自己人”围了起来,根本用不着鬼域的爪牙出手,只要看到桃汐岛有异动,他们就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周迟夜里出去了一趟,回来后默默坐在院门口擦剑上的血。

但是第二天早上,岛外不动声色又补了一批人过来。

桃知叹气:“杀不完的。”

周迟死死咬住内唇,铁锈味溢满口腔,说出的话却异常冷静:“不需要杀完。”

桃知看着他嗜血的双眼,没说话。

桃小引不吃饭,躲在房间里哭。

周迟把饭菜端过去,放到冷再倒掉,重新做新的饭菜。

“你吃饭。”周迟说,“我有办法,你不用嫁到鬼域。”

桃小引终于肯开口说话:“你骗人。”

“骗你是小狗。”周迟弯起眼睛笑,“你吃过饭我再告诉你是什么办法。”

“我吃不下。”桃小引抽泣道,“我就是口渴。哭太久,嗓子都冒烟了。”

“我去给你烧水喝。”周迟跑出去,不多久,就拎了一大壶热水过来,“我这里有好几种润嗓子的花草茶喔。”

桃小引喝了一大碗茶,问:“什么办法?”

“说了你不准揍我。”周迟把茶碗和茶壶放到远处的桌上,才说道,“你嫁给我。”

桃小引愣愣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更没有找东西揍他。

突然一撩被子,蒙住脑袋在床上转了个身。

周迟的心脏快要跳出来。

嫁给他,桃小引是愿意的。

倒茶的时候,手抖得有点拎不动茶壶。

满脑子都是桃小引愿意嫁给他。

倒了一碗茶,洒了一桌水。

周迟站在桌前有点缓不过劲,待茶水冷了,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想起来这是桃小引刚用过的茶碗,血液又开始沸腾起来。

换了一个新的茶碗,给桃小引重新倒上,稳定心神,端到床边,咳嗽了声清了清嗓子,说:“只喝一碗水不够。”

桃小引趴在被子里,左手从被子里缓缓伸出来。

周迟把茶碗放在她手掌上,她端着水,趴在被窝里小口小口地喝完。

周迟拿走空碗,问:“是要喝水还是吃饭?”

“都不想。”桃小引抽着鼻子,说,“你今天喂龟儿子了么?”

“喂了。”周迟笑,“不仅喂了草,还喂了它三大片白菜叶。”

说‘三大片’的时候嗓子超级亮。

桃小引扁扁嘴,又问:“大师兄呢?”

“他昨夜出岛。”周迟说,“应该是去想办法了。”

桃小引哦了声,不再说话。

屋里一时静了下来。

落日余晖照得室内一片金黄,这景象使桃小引想起岛外的海,又要掉眼泪:“我讨厌大海。如果我那天没有去岛外的海边玩,就不会被鬼域的人看到。”

周迟:“这不怪你。”

他想要说,就算她没有被鬼域的爪牙看到,八成也会被现在围岛的这些人主动献给周挺阔。而且,桃汐岛本就以美闻名,鬼域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冲着桃汐岛来的。

“我讨厌我的样子。”桃小引声音闷闷的,“我想长得普普通通,什么都普普通通,然后过一辈子普通人的生活。”

周迟看着金色的阳光落在她娇美的脸上,在想,不管她长成什么样,在他眼里,她都会是最美的。

桃小引的脸枕着胳膊,畅想道:“我还想把集市搬到桃汐岛的脚下,不论什么时候出门,就能吃到好吃的,买到好玩的东西。我还想要一些邻居,他们心地善良热情友好……龟儿子给我们赚钱,我们一起去正气堂上学……正气堂不要离岛太远,这样就可以每天都能回家睡觉……”

周迟默默听着,想象着她畅想出来的画面,一切都是最美的样子。

夕阳落下,月亮初上。

月光铺满房间的时候,桃小引睡着。

她睡得不踏实,一会儿说些听不清的梦话,一会儿又呜呜哭出来。

周迟守着她,伸手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水。

桃小引再次哭出来的时候,他颤抖悸动地撑在她的脸侧,薄唇印上她眼睛,热热的,湿湿的,像岩浆滚过山崖,一路烫到他心脏。剜心的疼。

在床头静静坐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他做好饭菜,监督桃小引吃完,笑着说:“我今天要出趟门,你待在家里要乖乖的,等我回来。”

桃小引紧张起来:“你要去哪儿?”

周迟就笑,一双眼睛干净清澈:“我去准备聘礼,你昨天答应嫁给我的。”

桃小引的双颊飞上一抹红晕,眼睛乱瞟,视线始终找不到着落点。

周迟猛地抱住她,用尽全力抱紧她,嗓音前所未有的暗哑:“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桃小引血红着脸嗯了声。

周迟抱着她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出去。

两手空空,没有回头。

一口气从桃汐岛出来,周迟方才回头看了一眼。

这时太阳东升,桃汐岛笼在一片金色里,就像他刚来岛上的那一天,睁开眼,看到金色朝霞里的一张笑脸。

周迟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

眼前浮现出桃小引的那张笑脸,他嘴角翘起来,走进壮丽的朝霞里。

他先去了一趟竹峰。

灵师父直叹气。

周迟问:“是不是不管鬼王是什么人,会拿桃小引怎么样,你们都会把她送过去?”

灵师父没回答。

周迟看着面前的老人,眼里写满了失望。

周挺阔会拿桃小引怎样,他最清楚。他那个没有姓名的母亲是怎样受尽折磨死掉的,他又是怎样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度过每分每秒的。

他的桃小引,她哭一下他就会心疼到痉挛,怎舍得她受一点点委屈。

周迟紧抿着唇,掉头就走。

如果必须要一个人下地狱,他去。

反正他也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慢着。”灵师父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大刀,“这是跟了我一辈子的刀,已经几十年没用过了。我老了,留着也没用。咱们师徒一场,没什么可送你的,这把刀你拿好。”

周迟的眼睛跳了一下。

灵师父把刀竖着放在山门前,转过身朝他挥了挥手:“你走吧。”

周迟抓起刀,甩手往身后一背,毅然决然地大踏步走下山。

抢了匹膘马,背刀奔向鬼域。

入夜,桃知踩着月色推开院门。

桃小引跑着迎过去,焦急道:“大师兄,你怎么才回来?”

“周迟呢?”桃知说着,快步走进屋里倒了杯水,扬脖灌进去。

“他今早出去了。”桃小引低声说,“还没有回来。”

“出去干什么?”

桃小引扭捏了一会儿,垂脑袋揪着衣角,声如蚊呐:“他说去给我准备聘礼。”

桃知端水的手顿住,须臾,又问:“还说了什么?”

“没有。”桃小引的脚尖踢着桌腿,补充道,“就说让我等他回来。”

“走的时候带了什么?”

“什么都没带。”

桃知又喝了杯水,说:“你先睡吧,我得出去一趟。”

桃小引抬头,担心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今天见到张稳,和他商量了一些事情。”桃知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说,“你可以不用嫁给鬼王。”

桃小引激动道:“你没有骗我?”

“是真的。”桃知说,“但是迎娶之日需要你配合一下,回头我再跟你详细说。”

桃知急匆匆往外走。

“你还出去干什么?”桃小引问。

桃知说:“我去找周迟。”

但是他心里清楚,他找不回来。

周迟再也没有回来。

刚开始桃小引担心他出意外,后来渐渐觉得,他可能是逃跑了。

桃小引去问桃知:“你说周迟是不是回家了?”

桃知没回答。

桃小引眼圈红红:“我都不知道他的家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桃知就说:“他走的时候不是说让你等他回来么。”

桃小引的心冷透,提不起力气来骂,只是道:“他就是个骗子。”

迁怒到龟儿子,因为龟儿子是周迟送给她的。

“既然你想走,我也不会留你。”桃小引打开兔笼,揪着兔子的两只耳朵,把它拎到院门外:“你走吧。”

关上院门。

天黑的时候她偷偷出去,雪白的胖兔子正在院门外的地上打洞。

心一下就化了。

想起那次吵架赶周迟走,他在院门口蹲了两天两夜。

桃小引又把兔子抱了回来:“龟儿子,这次是你自己非要赖着不走。”

桃知靠墙抱臂,看着桃小引收拾兔笼,喂兔子吃白菜叶,说:“龟儿子跟那小子一样,都是个死心眼。”

“你还记得他去集市上抢东西那回么?你不让他进家门,他就真的不进家门。”桃知回忆道,“他包袱里有挺多吃食,但他什么都没吃。如果我再晚回两天,他真会饿死。包袱里的烧鸡都臭了,他也不吃。退又不能退,害我赔了一个新烧鸡的钱,气死……”

桃小引的眼睛又亮起来:“那他这次说让我等他回来,是不是他一定会回来?”

桃知在心底叹了口气:“是吧。”

两个月过去。

鬼王聘书上定的日子如期到来。

周迟依旧没有消息。

迎娶这天,天还没亮,桃小引偷偷溜进周迟房间,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头小人,指肚沿着木头上的纹路摩挲了一遍,把它放回枕头下面。

木头上刻的人是她。

周迟走后,她从他枕头下面翻出来的。

关于这个木头小人,他从来没有说过。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刻的。

“臭周迟,把我当龟儿子刻。”桃小引拍了拍枕头,“我才不要让你回来就知道我已经看到了它。”

她是笑着说的,眼角却控制不住地流了些泪。

在床头坐了一会儿,抬起手背抹了抹眼睛,走了出去。

来到兔笼前,放进去一封信,怕被别人看到,用干草抓了一些兔子粪便,把信纸埋好。

她做这些事的时候在想,万一周迟回来,找不到她怎么办,她得给他留点东西。

怕饿着龟儿子,又抱了一堆草和青菜过来,全部堆在兔笼里。

但是最后,她把兔笼打开,放兔子出来:“龟儿子,如果我和大师兄回不来,你把东西吃光光就走吧。”

桃知说不会让她嫁给鬼王,他说的办法是唯一的上上策,也是下下策。

这些日子,他暗中和张稳在一起,谋划刺杀鬼王。

迎娶大礼就是场局,等待鬼王的是一场精心谋划的杀戮。

没人知道结果会怎样。

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有些机关桃汐岛设置不了,张稳选定了一个最适合的大礼地点。

天刚蒙蒙亮时,已经有人托着礼服等候在院门外。

桃小引没穿,冷声道:“放心,不会耽误了你们的吉时。”

负责送亲的人虽有微词,但也没有说什么。防守这么牢,桃小引插翅难逃。吉时一到礼成完毕,这一带也就可以安生了。

时辰尚早,到了观礼堂再换囍服也能来得及。

桃知找了个空隙,安慰桃小引:“你不要害怕,这次集结了所有能集结的一切,和鬼域抗衡,我们是有把握的。”

“嗯。”桃小引眼睛里透着坚定的光,“败了也没有关系,我早有准备,不会害怕。”

短短两个月时间,桃小引被迫长大。

桃知摸了摸她的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观礼堂。

桃小引正要穿礼服。

桃知突然闯进来,他打发走屋里侍奉的人,关起门来。

桃小引把周迟买给她的那把梳子塞到腰间,问:“怎么了?”

桃知喘了一大口气,说:“周迟回来了。”

桃小引猛地站起来:“他在哪里?”

“大堂。”桃知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他是周挺阔的亲生儿子。”

桃小引胡乱哦了声,急着往外走,走了几步方才反应过来:“鬼王周挺阔?”

“我也是刚知道。”桃知用极其简短的话说,“周迟一个人屠了鬼域,杀了周挺阔,现在他是鬼域之王。”

桃小引的耳朵嗡嗡地响。

短短一句话,包含了太多信息,周迟到底经历了什么,她想不出来,她现在满心满脑都是今天的大礼是场杀戮局,这些人是要取鬼王的命。

“不用杀鬼王了对不对?”桃小引说话声音都是抖的,“我们去把周迟带回家。”

桃知推开门:“走,我现在带你过去。”

见识过炼狱之火后,他知道周迟和鬼域有牵扯,但绝没有想到他会是周挺阔的亲儿子。周迟出岛走后,知道他是去鬼域,但也万万没想到他会亲手杀死周挺阔,自己坐上了鬼王的位置。

大堂里的人们高亢激昂,他们手持刀剑法器,围着一个红衣长发男子讨伐。

“怪物!祸害!渣滓!”

“异端必除!”

“替天行道!”

“你就是桃汐岛养的一条狗,快叫唤两声让我们听听,待会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能做出弑父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果然是鬼域的人。你和鬼王又有什么区别?”

“……”

“杀了他!杀了他!”

周迟身穿一件大红的囍服,头发高高束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

面无表情地坐在高堂上。

他今天是来迎娶桃小引的。

不是说好的不论鬼王是什么人,他们都会拱手把桃小引送出去么?

现如今他是鬼王,他穿着囍服来迎娶桃小引,怎么就不可以了呢?

为什么周挺阔可以,他却不可以?

仅仅因为他就是他么?

为什么?!

以前他是他,他成了鬼王就不是他了吗?

说他是异端,难道周挺阔就不是吗?

什么是异端?

和你们不一样就是异端吗?

周迟看着这些人,有些他见过。他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有几个是正气堂里的人,还有人曾经买过他的木兔子。

一个念头闪过: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人是周挺阔,他们还敢如此正义讨伐么?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如果他们敢,天下何至于沦落到被鬼域只手遮天的地步。

所以,周挺阔不是异端,他才是异端。

他们怎么敢把掌握他们生杀大权的人称为异端?周挺阔这样的人,虽让他们心生畏惧,但也正因为这份畏惧,他们才想要把他归为自己人。

这个世道,每个人都争前恐后地想要成为“自己人”。

非“自己人”的异端,是要被消除的。

想通这点,周迟整个人都是麻的。

已经有人持剑逼近他。

周迟高坐明堂,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们提剑冲过来。他坐着没有动,只是抬手按住一个人的头盖骨,轻而易举地抽干了这个人的血。

前一瞬还杀气腾腾的一个大活人,眨眼就被他抽成了一具破败的干尸。

人群爆发出一阵骚动。

桃小引在这个时候赶来。

桃知远远看了一眼,附在桃小引耳边,急急地说:“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去斩断机关。”

机关繁多,每个机关都有人把守,几乎每个机关都可以给周迟致命一击。

桃知提剑冲出人群。

桃小引往人群里挤。

周迟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眸瞬间亮起,笑意一层层荡开,一张脸终于有了生气。

又有人冲过来,周迟来者不拒,干脆利落地全把他们抽成干尸。

但他清澈干净的眼睛始终看向桃小引。

处理掉最后一个人,周迟站起来,拎起一把大刀腾空,劈开云雾,从天而降落在桃小引面前,笑容纯真灿烂。

周迟朝她伸出一只手,问:“你要跟我在一起么?”

突如其来的变故,桃小引脑子里一团浆糊,周迟把活人抽成一具具干尸的画面不停在她眼前闪现。

周迟在她眼睛里看到了本能的惧意,她在害怕他。

他笑着,又问了一遍:“你要跟我在一起么?”

桃小引张了张嘴,声音被风吹散,连她自己都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风起云涌,劲风蓦地吹散周迟的头发。

墨黑的长发向后扑开,铺进松软的白云里。

周迟一直在朝她笑,但是他笑着笑着,乌黑透亮的双眸突然赤红一片,竟然滴出了一串血珠。

他睁着一双猩红的眼,歪着头盯着桃小引,说:“这就是我,你害怕了?”

刚刚人们被周迟抽干尸的气势震慑住,无人再敢靠近他。这会儿见他注意力全在桃小引身上,胆大的人朝他背后祭出法器。

周迟被击中,但他没有动,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桃小引。

桃小引怕极了,不是惧怕他是鬼王,也不是惧怕他把人抽成干尸。

她害怕他今天死在这里。

“周迟。”桃小引两股战战地去够他的手,“我们走。我带你回家。”

天空突然炸开无数道剑影,直觉告诉桃小引,机关被触动。

来不及做什么任何思考。

“周迟!”

桃小引拼尽全身所有修为,飞身扑过去。

感觉身体被震成了豆腐渣。

不觉得疼,就是头好晕,想睡觉。

“小引!!!”周迟急转身,撕心裂肺地喊着她的名字。

桃小引落进他结实的怀抱里,拼力抬手扯住他的一只耳朵,说:“我们走。”

周迟如梦方醒,眼睛滴着血重重点头:“好。”

桃知听到外面的声音,知道机关已经开启。

他不再多废一个字,见人就砍。

一袭杏衣冲过来,大声道:“桃知,你去外面帮忙,这里交给我。我有我爹的令牌,他们会听我的。”

桃知看了姜米一眼,收剑向外飞去:“谢谢。”

姜米在身后喊:“混蛋。你不准死!”

周迟已经杀出了一条血路。

他单手拎一把大刀,一只手紧紧抱住桃小引护她周全。

没有施用炼狱之火,桃知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是了,当初他身为家长被请去正气堂时,堂主告诉他,周迟心狠手辣,招招毙命利落,从不防守,只会猛攻。

因为他不怕受伤。

此时此刻。

他身上到处都是血窟窿,鲜血渗进大红色的囍服里,顺着衣角淌个不停。

桃知为他断后。

“大师兄。”周迟看见他,叫了一声。

桃知用剑挡开一波攻击,怒道:“快走!”

“方圆五千里最帅最年轻某处最长外御内欲的清冷未婚美男子。”周迟一气呵成,提刀转了半圈,“龟儿子,吐。”

桃知:“……”

差点分神。

周迟这个龟儿子,比家里的龟儿子还要实心眼。

都这个时候了,还他妈的装乖卖巧。

知道他在生气,不敢再叫他大师兄,但又要提醒他要施展炼狱之火,让他躲开。

神他娘的龟儿子吐。

你以为你是在家哄桃小引烧柴做饭么。

桃知屏气躲开。

炼狱之火在身后炸开,大堂瞬间成了一片火海。

桃知突然意识到,周迟坚持到现在才用炼狱之火,是因为先前没有看到他,担心他会被火海吞噬。

桃知眼睛一热,提剑跟过去。

大堂鬼狐狼嚎,成了人间炼狱。

桃知身形猛地一顿,想起姜米。

机关设置都在地下,离大堂尚且有一段距离,以姜米的机警,她应该能出的去。

周迟和桃小引都受了伤,桃汐岛这个时候是回不去的,张稳还在带人围剿周迟……桃知心一横,遁着气息追过去。

一路给姜米留了暗号。

桃知想,如果姜米能再追他,她想对他做什么,他也是可以的。

天下受鬼域压迫已久,一呼百应,众人揭竿而起。

周迟手刃亲父,自己坐上鬼王的宝座,堪堪在位几天,并不能服众。鬼域众人并不是有多效忠周挺阔,而是贪婪慕权,全都盯着鬼王的那张椅子。周挺阔一死,一哄而上,恨不得把周迟分吃吞尽,自己登上去。

周迟成了全天下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到之处,就连小儿稚童都可以拿块石头打砸他。

天下之大,他没有地方可去。

就像他当年一样,不知道要去哪。

不知怎么来到了鬼风谷,这是他当年逃出生天的地方。

他好像和这个地方极为有缘。

第一次时,被周挺阔砍伤扔进无面兽堆里,他从无面兽嘴里逃出来,跳进海里时以为此生会就此结束,但是睁开眼,看到了金色朝霞里的一张笑脸。

第二次时,他把周挺阔逼进鬼风谷,浴血奋战了几天几夜,撑到周挺阔先咽气。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鬼风谷血雨成河,周迟凭着一口气从血污里爬起来,用引魂灯搜集到周挺阔的魂魄,再把他的魂魄挫骨扬灰。

做完这一切,再无力气,一头栽倒在血水里。

桃小引还在等他回去娶她,他不能死。

靠着这股执念,他一寸寸往外爬。

可是他真的没有力气了。

血污浸进眼球,再也睁不开眼。

怀里的引魂灯突然剧烈震动,带着他冲出血污,直直撞进一片漆黑里。

彻底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什么也看不见,周围到处都是黑,他不知道是自己瞎了,还是处在什么暗无天日的地方。

手里的大砍刀还在。

他身体一瞬绷紧——难道他又被周挺阔关了起来?周挺阔没有死?!

握着刀爬起来,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眼睛看不见,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以及另外一种声音,像是某种心脏的跳动。

挥刀砍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破开一丝光亮。

挑刀冲出去。

夕阳铺满天。

今天这是第三次,他又来到鬼风谷,和桃小引一起,但是她却昏睡不醒。

周迟抓起桃小引的一只手,握着她的手指强行揪住他的耳朵,说:“你命令我,找出一条生路。”

桃知追着张稳赶到鬼风谷,两人缠斗在一起。

张稳并不恋战,他的目标很明确——鬼王周迟。

擒贼先擒王,鬼域一盘散沙,借此直捣巢穴。天下就可以太平了。

他等了多少年,终于等来今天这个机会,绝对不能允许鬼域在他眼皮底下死灰复燃。

“桃知,你不要再执迷不悟。”张稳呵斥道,“桃小引还在他手里,我是在救她。”

“桃小引用不着你救。”桃知道,“谁都有可能伤害她,周迟绝不会。”

“他可是鬼王!”

“我管他是鬼王地王什么王,他在我眼里就是一个龟儿子。”

张稳见根本无法交流,不管不顾朝周迟的方向祭出一个法器。

法器被截了回去。

“龟儿子如果死了,他爹发疯乱起伦理娶儿媳妇可怎么办?”姜米收回手里的长鞭,朝桃知抛了个媚眼,“他爹,你说是吧。”

桃知悬着的一颗心落地,见姜米没有明显外伤,吁出一口气,故意冷言道:“你居然没死。”

“我死了你嫁谁?”姜米笑嘻嘻说着,长鞭猛地朝张稳甩去。

更多的追兵马上就到,如果制伏不住张稳,他们几个人,总会有人交代在这里。

张稳被长鞭捆住,额头青筋暴突:“姜米!你疯了!你怎么跟你爹交代!”

“怎么交代?只有娶了方圆五千里最帅最年轻某处最长外御内欲的清冷未婚美男子好啦。”姜米嘴上轻松说着,手上却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桃知轻笑了一下。

突然。

黑压压的冷箭铺满天。

桃知挥剑去挡。

虎口一阵发麻,剑落在地上,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出去十几米远。

桃知骇然。

不仅仅是他,这里的所有人连同冷箭一起,都被这股气势震开。

桃知挣扎着一丝丝抬起头——

周迟身上的大红囍服被劲风吹起,掀起漫天红,他抬手掷出手里的那把大砍刀。

大刀在漫天红里转了一圈,稳稳立进土里。

他抱着桃小引义无反顾地冲过去。

没有出路,他就劈出一条出路。

没有地方可去,他就造一个地方。

老天总不负他。

一把大刀辟出了一个新世界。

他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可以尽情给桃小引织一场她想要的梦。

一切过往,皆是序章。

我要你睁开眼就可以拥抱这个世界。

从此以后,解梦事务所的和尚是他;冥店的王小明是他;发廊的阿强是他;足疗店的莫姨是他;螺蛳粉店老罗一直在等待的少年是他;甚至连桃知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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