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呼吸一紧:“玉堂……”
“嘘,别说话,你就当是做梦,让我抱抱。”
黑夜里,白玉堂的声音显得有些单薄,又有一点隐忍多时的无助。
展昭的心登时就软了下来:“你……别搂这么紧,让我动动。”
知道对方不会推开自己,白玉堂这才略微放轻了力道。
展昭也侧过了身,借着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看向眼前这个男人好看的脸部轮廓。
“睡不着吗?”
“嗯。”白玉堂道,“以前总是担心被你知道了我的龌龊心思,会被你讨厌,被你恶心,可今天孤注一掷的说出来了,你却没有推开我,更没有对我恶语相向。”
展昭被他逗笑了,亲昵的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我又不是夜叉,哪儿会像你说的——还是在你心里,我其实就只有这点度量?”
白玉堂撩起眼皮,黑亮的眼睛在黑暗之中居然熠熠闪着光:“你的为人自不必说,但我……但这种事,到底不是什么人都能坦然接受。”
“我朝男风虽不算盛行,我也并非一无所知——说起来,我以前还曾接手过一起案子。”
白玉堂道:“什么的案子?”
展昭脱口接道:“是一对兄弟,亲生兄弟,弟弟对兄长暗生情愫,被兄长发现了。”
说到这,他突然顿住了。
白玉堂问:“后来呢?”
展昭脸色古怪道:“……后来,兄长为了打消弟弟的心思,让媒婆撮合了一桩婚事,并很快筹备完婚。”
“弟弟呢?”白玉堂问,“定然是心灰意冷。”
展昭:“……筹备婚事那些天,兄长特意将弟弟支了出去,本想着成完婚,生米煮成熟饭后,再把一切告诉弟弟。没想到,成婚的当天,弟弟毫无征兆的回来了。”
弟弟因为在路边看到了兄长喜欢吃的点心,快马加鞭,连夜赶回,就为了能够早点让兄长吃上。谁想到进了门,却看到满眼的喜庆祥和。弟弟当时就红了眼睛,举着菜刀,直奔新房,不仅砍死了新娘,甚至将一应劝阻的宾客全部砍伤。
后来事情闹得太大,实在无法收场。兄长便自刎在了弟弟面前,弟弟经此一遭,也疯了,抱着兄长的尸首,投了湖。
展昭故事讲了一半,越琢磨越不对。他轻咳一声道:“事情隔了太久,都有点记不清了。那什么,还是早点睡吧。”
白玉堂没死缠烂打的继续追问,只在看不见的黑暗里轻轻笑了一声,道:“如果是我,抛开一切不去考虑的话……”
展昭心中猛地一跳,竖起耳朵仔细去听。
白玉堂:“还是算了,在你面前知法犯法,我怕觉没等睡,先被你铐进了大牢里。”
展昭因着他这句没有说完的话,心跳突然没来由的一阵鼓噪。
他忍不住将这件事情带入到了自己和白玉堂的身上。
心想: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倘若真的可以抛开一切不去考虑,白玉堂又会怎么做呢?
那一晚,展昭意外的做了梦。
梦里,白玉堂手举尖刀,周围横尸遍野,他身上的白衣都已经被血染红了。
他看到白玉堂站在他的面前,脸上端着浅浅的笑。
然后他对自己说:“此生得不到你,没关系,等我们到了下面,再续前缘。”
展昭一下睁开眼睛,急喘着弹坐而起,身上、脸上全都是汗。
“吵醒你了?”
白玉堂并没睡在床上,他听到动静过来查看,探手一摸,却摸了满手的冰凉。
“怎么了?”他皱眉,“做噩梦了吗?”
“我没事。”展昭摆摆手道,“出什么事了么?”
白玉堂去桌前给他倒了一碗水,道:“我的人刚回来,先前的卷宗他已经拿到了。”
展昭接过水杯,一饮而下。随手抹了把汗,掀开被子下了床:“燃灯,我看看。”
白玉堂将手摁在他的肩上。
展昭轻轻在他的手背拍了拍:“放心,我没事。”
两人点了灯,围在桌前看卷宗。
“六年前,马绥奸污宋馨,致使对方不堪受辱,自缢。后与宋馨的母亲争执不下,错手将人致死。”
展昭将卷宗放下。
白玉堂道:“自缢。”
展昭点点头:“马绥奸污宋馨,又害死宋馨的母亲,居然没死——凶手这是在用‘自缢’暗示帮助马绥逃脱之人,冤有头债有主,任凭他怎么逃,终究免不了一死。”
白玉堂接着他的话道:“既是隔空喊话,必定有一个对象。当年有能力帮马绥逃脱的,应该也只有那一个人了。”
“马绥,姓马。”展昭回忆道,“朝廷里面姓马的人……马义?”
白玉堂问:“需要我去帮你查什么?”
展昭:“查宋馨,看看她的家人还剩下哪些。”
想了想,他道:“还有与宋馨所有交好的人——主要查男子。”
“好。”白玉堂点点头,起身便要去吩咐下去。
展昭:“今晚就别去了,好好休息一下,也让你的人松一口气。”
白玉堂眼里带了点笑意,想想,果真坐了回来,问道:“刚刚做什么梦了?”
提起刚刚那个梦,展昭头皮还在发麻:“……没什么,你别问了。”
“你不让我问,我便不问。”白玉堂道,“但刚刚没说完的话,我还是想要说完。”
展昭被那个莫名其妙的梦折腾的,都忘了他们先前说过什么,闻言一呆。
白玉堂微微倾了倾身,贴近他耳根:“倘若我是那个弟弟,我定然要把天地杀个片甲不留,让你除了我身边,再去不得别处。”
展昭当即被他惊的倒抽一口凉气,手上一推,将他往门外赶:“去去去!干你的活儿去!”
而后抱着头,无声的心中苦闷:白玉堂啊白玉堂,你可让我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