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1 / 1)

苏永望是朝廷放了告身的官员,他突然身故,自需官府查验上报,再递交吏部,禀明来源处置。

事关宣平侯府,县衙门不敢擅自处置,一得到消息,便早早的往知州衙门去报。

蔡知州亲自过来跑了一趟,核对查验,最后定了个因疾猝死的原由。

春姑姑各处封足了茶水银子,又把相干差官打发回去。

忙完这些,辛氏才的功夫坐下,吃口茶水。

“母亲,您消消气。”曲妙妙双手捧着茶水,放在一旁的小几。

与崔永昌睇了个眼神儿,劝道:“岿然居那边,到底是个外人,既然出了事儿,咱们也依了规矩报与官府,也不能因着这个倒叫您气坏了身子。”

话虽说的圆全,可曲妙妙到底是避讳着呢。

苏永望那般死因,总有蹊跷。

官府说是依规矩查办,可上头有太皇太后护着,只要不闹出逆反的案子,崔家就是规矩。

就看崔家这边愿不愿查明真相罢了。

“少夫人这话在理。”春姑姑见不得主子心中窝火,帮腔道:“凡是世家大族,暗昧之事多的去了,一家子里外,且不说那些老的小的,单是子侄儿女,便要人操碎了心神。”

“您也别太将这些怄心事儿放在心上。”

春姑姑蹙眉回想片刻,捡了个例子出来:“且记得咱们在京城那会儿,绥宁候府田家不也闹出过这等丑事,他家还是长房嫡出的少爷,都没见他们田家有过什么难堪。”

“人家亲的干的都不上心,何况岿然居那儿又不是咱们自家人的行径。”

崔家人丁不旺,崔永昌虽说是个不省事的,但同京城那些耍钱、狎妓、养小倌儿的少爷们,实在是不要太规矩了。

春姑姑说完这一车的话,还不见主子宽心,又朝两个小主子使眼色。

“是啊。”崔永昌忙上前一步,“好在是这会儿闹出来的,倩倩只是同他定亲,又没嫁过去呢,万事还有得计议。”

辛氏脸色铁青,葱长的指甲抠在桌沿,恨不能抓掉一块下来。

她叹了口气,拉住儿子的手,气地咬牙:“真真是嫌丢脸啊。”

未过门的姑爷在家里与人通奸,跑了那小娼妇不说,又闹出了人命。

这事若传出去,宣平侯府七八辈子的脸面,也别要了。

崔永昌倒不在意这些:“谁还敢笑话咱们不成?”

他顺势在辛氏身旁坐下,排着背给他娘顺气:“您儿子儿媳妇厉害着呢,谁要是因着这个在背后笑话,且打断了他的狗牙。”

“浑说。”

辛氏听了他三两句不着调的话,怒气消下一半。

她心里挂念着明月楼那边,努了努嘴:“你妹妹与那死鬼是说还没成亲呢,但请期合八字,那么多邻里亲朋都瞧见了。”

昨日下聘的酒席吃过。

成没成亲,在旁人看来,伍倩倩已经是人家苏家的媳妇了。

顶着望门寡的名声,伍倩倩便是她亲生的,日后这亲事也再不好去说了。

崔永昌道:“瞧见了又怎样?”

有宣平侯府撑腰,这天底下上赶着求娶的人多了去。

“总是不好的。”辛氏摇头,也不便跟他讲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想起明月楼那边,又道:“旁的先且不说,你舅舅如今身子大不如前,此事可别让人嚼舌头,到他跟前去说,你平日往那院去摸,也别漏了消息。”

崔永昌点头:“儿子省得,要常去跟大舅舅说话,哄着他高兴才是。”

辛氏点头,又转头同儿媳妇道:“家里出了这事儿,衙门口虽填报的因疾猝死,但那犯事儿的小娼妇,却还是要查出来的。”

“我也是这个意思。”曲妙妙点头,将差事应下。

出了点春堂,崔永昌砸着嘴想了许久,才明白过来刚才母亲跟她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苏永望竟是因着这个?”

曲妙妙点了点头。

她额间微扬,眉眼舒张开来,与他四目而视:“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

崔永昌命身后众人都退下,不必跟随,才小声的道:“听底下的人说,又是血泊又是伤口的,我当他是叫人追杀,才丢了性命。”

“哪能呢,得多厉害的贼人,敢来咱们府上杀人?”

崔永昌却抿着嘴道:“我还真知道一个。”

曲妙妙眼珠子转了一圈,想起昨夜他随口提起的那人,侧目望他:“你是说……小姑姑?”

说罢,她自己却先摇头:“不能的,小姑姑上等人品,岂会做出这样的事。”

“我亲耳听见,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崔永昌当她还是不信,说话的音调都扬高了不少。

这边拌嘴,点春堂也是一副热闹模样。

崔永昌两个前脚出去,紧赶着明月楼那边就急促促的来了。

管事婆子在前头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秋彤扶着伍倩倩下了软轿,才迈了一只脚进院门,伍倩倩就哭的站不起来。

辛氏当她是哭亲事不成,且坏了自己的名声,赶忙让人去搀。

春姑姑把人揽在怀里,给擦去眼泪,又说些大道理哄她:“好孩子,这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儿,只怪他命不好,承不了福气,有你姑姑、姑父给你做主,你这姻缘还在前头呢。”

伍倩倩唇色咬的苍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爹……我爹……”

她只不住的念这两个字,追问旁的,却只知道哭,再说不出旁的。

还是一旁的婆子躲着脚,把事情道了出来:“舅老爷厥过去了。”

只这一句,屋子里登时鸦雀无声。

伍倩倩把嘴咬出了血了,春姑姑到了嘴边的话,也被惊的不敢再说。

唯有辛氏,身影晃了两晃,提一口气,拔腿就往明月楼跑。

春姑姑领人抬着轿子去追,也没能跟上。

自伍洋来了府上,辛氏便把手底下最好的几个大夫都给招回了家里。

只言说,无论使什么法子,就是拿人参灵芝给吊着,也要保全了舅老爷的性命。

等她风一样地赶到明月楼,大夫们正从里头出来。

“如何?人可醒了!”辛氏扶着门框,嘴角挤出笑意,盼着能听到好消息。

年纪最大的刘大夫出来,叹息一声,把她喊到外面,才将病情给如实交代了。

“舅老爷本就近况不佳,又受了些刺激,急火攻心,更是加重了症状。”刘大夫摇了摇头,“就今晚上的事儿了,您且叫他们准备寿衣寿材,试一试以煞冲煞吧。”

“可有一点儿别的法子?”辛氏急切地道,“你只管说,我自安排人去。”

刘大夫默声低头,不知道怎么答她。

早在头一回诊病时就交代过的,舅老爷这病只能养着熬日子,医不好,治不愈。

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只能束手无策。

辛氏哽咽一声,身子趔趄,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等她醒来,儿子儿媳守在床边,春姑姑在跟前打着转地抹眼泪。

“你大舅舅他……”辛氏喑哑着嗓子,抓住崔永昌的手腕追问。

“在呢在呢!”崔永昌连忙答道,“大舅舅就在隔壁,且撑着一口气,等着见您呢。”

“嗯……”辛氏眼泪扑簌簌地落下,前襟打湿一片也不在意。

崔永昌跟曲妙妙两个,一左一右地搀着辛氏,往正房里去。

伍洋熬了半日,出气儿反比进气儿多。

听见他妹子的声音,手指头前伸,打喉咙眼儿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

辛氏也泣不成声,握紧了他的手,只说自己在呢。

伍洋的一双眼睛早已看不清人影,蒙着一层灰白,却也知道跪在床尾的是自己的女儿。

“倩倩。”他目光朝向伍倩倩的方向,手掌微微蜷起。

辛氏重重地点头:“有我呢,万事都有我呢。”

辛氏将伍倩倩拦在怀里,跟伍洋保证道:“以后,她就是我的女儿,跟永昌、妙妙一般,自有我这个应姑姑的来疼她。”

得了她的承诺,伍洋才恢复平静,一双枯瘦的大手搭在伍倩倩的手背,指尖轻点一下。

嘴里要跟辛氏说的谢字含糊一半,便整个人没了力气,撒手归西。

“爹!”

“大哥!”

……

伍倩倩与辛氏两个哭着抱作一团,旁人哄着,才把两个人搀到外头。

又要准备香火纸钱,又得叫人去安排一应发丧的事情。

辛氏正当难过,自不能主事。

曲妙妙又不敢自己擅做决定,只能请示到崔永昌这里,问他该是如何个流程。

“大舅舅总归是辛家那边的亲戚,不能以咱家的规制去办,你先比着寻常人家的规制,把一应所需都备好,等明天一早,咱们再问问母亲的意思。”

“成。”曲妙妙看了一眼里头哀声泣泣的动静,叹了口气,转身就要出去。

没走两步,又被崔永昌叫了回来。

“你看了这些心里又要闹不如意,没得害怕,这事儿还是我去办吧。”

曲妙妙胆小,略微有些抵触白事这些。

平日里听说谁家老了人,她都要抿着嘴唇,生怯几分。

早起听到岿然楼那事儿,她就已经脸色发白,撑了一天,这会儿更是说不出的劳累。

“又胡说。”曲妙妙摆手拒绝,“那是咱们舅舅,又不是外人。”

她虽是怕,但总要顾及着辛氏的脸面不是。

这会儿推脱叫他来帮着应付,事后叫人知道了,不说她胆子小,不经事,只会怪她使小性儿端着身份。

崔永昌知道她的心思,也只能点头同意:“那你且自己注意着些,我哄了母亲回去,就过去找你。”

曲妙妙盯着他看,只觉得这人跟平时不是一个样子。

“嗯,好。”她点头应下,转身出去。

过了一会儿,崔永昌又不放心,叫路平去了趟绿橘洲,请了曲映悬过去,给他姐姐壮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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