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韩书(1 / 1)

恍惚之间瞬息万变。

苏岑木着身子站在原地,眼看着何骁一伙人由气势汹汹变成四散奔逃,火光凌乱,鲜血四溅,哀嚎声划破夜空。

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好像一切不过是一场梦,荒唐的吓人。

他紧盯着身前两个重叠在一起的影子,生怕一个眨眼间便烟消云散了。却又不敢回头,无从想象远在天边的人是如何出现在眼前的。

直到身后之人将一席披风披在他身后,把他拉到身前,按在怀里,他才算回过神来。

这才知道自己抖得厉害。

李释把人按在怀里安抚了好一阵子才算是唤回了一点活气,在人额角上亲了亲,“好了,没事了,我在这儿。”

苏岑哆哆嗦嗦好不容易才凑成一句完整的话:“我……我还以为……我要死了。”

李释周身散发出一股寒气:“谁敢?”

谁敢动他的人,他便要那人死无葬身之地。

只听苏岑接着道:“我害怕……我怕我死在这里……”

死在这里,就见不到你了。

他鲜少在人前流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尤其是这人面前,宁愿抻着脖子逞能也绝不缩起膀子示弱。但如今千钧一发死里逃生,他自己尚还没回过神来,一双眼睛也是迷蒙的,说过的话不过脑子,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结果思维都是混乱的,刚说完自己怕死,却又道有他在,死也无憾了。

李释拿手轻轻摩挲着苏岑的脸,这人平日里像只小刺猬,这会儿软下来了,反倒把他扎的心口疼。

恨不得就在这里,把人从里到外,分丝寸毫,揉进骨血里。

兀赤哈来报叛贼已清理干净,主犯何骁伏法,考虑到苏公子的伤势,前方有何骁他们扎好的营地,可以简单休整一晚。

他们一路赶过来,骑的都是千里驹,连个正经的帐篷都没有。

李释点点头,把人裹严实了,打横抱起往前走。

又回到这片地方,苏岑只觉得物是人非,一碗热汤下肚才觉得自己算是活过来了。

身上的伤也跟着觉醒过来。

这才看见自己小腿上被乱石划了一道,看样子并不浅,膝盖上也卷去了一层皮,血肉模糊的颇为吓人,自己当时能爬起来纯属求生本能。

李释的人在何骁营帐里翻了半天找到了个药箱,借着酒清洗了伤口再给他上药。他疼出了一头冷汗来,李释脸色也阴沉地吓人,连带着那个上药的大夫也手抖的厉害,直让苏岑觉得自己这条腿怕不是要废了?

为分散注意力苏岑便问李释怎么会找到这里的?

滁州并不是从长安过来的必经之地,况且这还不是官道,按道理说李释怎么走也走不到这里来。

李释道他们在来的路上碰上了祁林,赶到扬州之后才得知何骁已经畏罪潜逃,顺带着他也不知所踪,之所以能追上来,则是有人沿途做了标记。

“标记?”苏岑刚待发问,帐外有人报,封一鸣求见。

李释看了苏岑一眼,点点头,让人进来了。

封一鸣从外面进来,眼里那股子轻傲没有了,苏岑明显感觉到那里面多了几分缱绻。

李释神色倒是没变,看不出什么波动来。

简单行礼后封一鸣落座在李释下首,发乎情,止乎礼,没什么可指摘的。

苏岑皱了皱眉,开门见山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封一鸣微微一笑,“我说了,我是暗门的人……但也是王爷的人。”

苏岑看了看李释。

李释道:“他之前确实暗门安插到我身边的,不过后来为我所用了。”

封一鸣笑道:“我当初也是被折腾的半死好不好。”

苏岑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怎么折腾,在床上折腾吗?

封一鸣接着道:“我这次也是听说陆老爷对你感兴趣,刚好何骁在扬州城被你摆了一道,想拿你补给陆老爷。我劫持你,是想获取何骁的信任,跟着他找到暗门的藏身之地。”

苏岑问:“陆老爷是谁?”

封一鸣道:“据说是景门的门主,管经营谋算的,算是暗门的师爷,但没人见过这个陆老爷到底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若是能接触到他,离整个暗门也就不远了。”

苏岑蹙眉:“那他为何对我感兴趣?”

封一鸣一笑,“可能是你在京城时坏了他们的好事,想拿你抽筋剥皮,以儆效尤吧。”

苏岑脸色一白,李释皱了皱眉,轻咳一声,封一鸣立时收敛了几分。

苏岑冷冷道:“所以你就拿我作饵来钓大鱼?”

封一鸣看了看李释,小心道:“我请示过了的。”

李释抬眼,危险的寒光一闪,沉声道:“我准了吗?”

话里带着冰碴的味道,封一鸣知道这人是真的动了怒,当即不敢再狡辩,只小声道:“我不是半路又把他放了吗?”

苏岑都气笑了:“你不放我我还能多活几天。”

封一鸣觉得自己再在这儿待下去只怕会被眼前两个人活刮了,心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随便找了个由头溜了。

等人走了苏岑才想起来问李释在扬州见到他大哥和曲伶儿了吗?

李释摇头。

苏岑不禁凝眉,大哥他不担心,何骁如今在手里,按他和大哥的情分也不会把人怎么样。

但是曲伶儿……

李释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安慰道:“祁林去找了。”

苏岑点点头,刚想再说什么,一扭头便被人放倒在怀里,一双眼睛广袤如苍穹般盯着他,道:“别想了,睡一会儿。”

这算什么?卧醉帝王怀?他虽没喝酒,却还是被那双眸子盯得脸颊发烫,连带着全身都烧了起来,不敢动弹,还得小心翼翼地试探:“非要这么睡?”

李释没有放他走的意思,视线也分毫不移,不讲道理且不容置疑道:“就这样,睡吧。”

曲伶儿醒过来时脑袋钝痛,全身酸痛,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只记得今天一大早去找小红告别,他还特地留意了小红送的茶一口都没喝,但没想到这人变聪明了,不在茶水里下毒,反倒把毒下在自己吃的果脯蜜饯上,他临走顺了两颗,结果没下船就倒地不起了。

周围晃晃悠悠的,应该是在船上,但不是小红那艘大船,而是小的只能容下两三个人的乌篷船。

试着运行了下内力,各处穴道立即像针扎般刺痛,曲伶儿啧了啧嘴,还想再试,只听暗处突然出声道:“不用试了,封了你的穴道,怕你再跑。”

曲伶儿循声往船头上看过去,一人背光而坐,模样算得上清秀,背影却冷漠的很,黑衣黑衫,腰间两轮圆月弯刀尤为扎眼。

曲伶儿不由一愣:“韩书?”

那人回过头来,年纪与曲伶儿不相上下,眼神却是冷的,挑着眉半笑不笑道:“难为你还记得我。”

曲伶儿知道这人这是还在气头上,费力爬起来好言好语道:“当时情况小红都跟你说了吧?我也是实属无奈,我自己也不确定到底能不能活下来,何必让你们白白失望一场。”

韩书没好气:“说到底就是不信我们。”

曲伶儿从船蓬里出来,这才发现船其实没走,而是停在一个破旧码头旁,不过看样子已经不是扬州的码头了。

曲伶儿贴着韩书坐下,小声道:“不是不信你们,而是不想给你们惹麻烦。”

“你下落不明让我们白白担心就不麻烦了?”韩书脸色这才缓和一下,指着码头对曲伶儿道:“小红去置备些行头,等她回来我们就走。”

曲伶儿问:“去哪?”

韩书道:“当然是回暗门。”

曲伶儿抽了抽嘴角,“你还是觉得我活的太长了是吧?这么着急送我去见阎王?”

韩书在曲伶儿肩上拍了拍,“你放心,我爹都说了,你回去了他保着你,肯定不会要你性命的,也就是剁只手剁双脚什么的,不过以后有我跟小红照顾你,你只管躺在床上就是了。”

曲伶儿吓的脸色煞白,不确定地问:“师父真这么说的?”

韩书笑笑道:“我爹最疼你,怎么会舍得剁你的手脚,顶多也就是断你手筋脚筋,让你以后跑不了了就是了。”

曲伶儿:“……”

没有区别好吗?

曲伶儿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打个商量?”

韩书瞥了他一眼,“商量什么?”

“能不能……”曲伶儿小心翼翼地措辞,“不回……”

韩书直接打断:“不回暗门你还能去哪儿?继续躲藏被追杀吗?我爹都说了,你既然还活着就不可能再让你死一次,你从小就在暗门长大,如今一个人在外头无依无靠的,让我们怎么放心?”

曲伶儿嗫嚅:“也不是……一个人……”

韩书皱了皱眉,刚待发问,却见河边浓雾里过来一个人。

是小红,韩书站起来挥挥手,但转瞬之间就发现不对劲。

小红脚步匆忙,频频回头,明显是碰上什么东西了。

刹那间浓雾里寒光一现,小红急忙后撤将将才躲开,但紧接着一席黑影已逼近眼前,裹挟着一身白雾,寒峻剑光已破雾而出。

韩书立即甩出手中弯刀,凌空替小红挡下一击,接着踏船而出,接住回旋回来的弯刀与雾中黑影厮打在一起。

曲伶儿愣在原处,这身形他熟悉无比。

是祁林。

“祁哥哥!”曲伶儿在船上挥手,奈何祁林正跟韩书缠斗,无暇顾他。船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曲伶儿本想着飞身上岸,只是一身穴道都被韩书封了,只能费劲地拉住缆绳往岸边靠,再手脚并用地爬上岸。

韩书两把弯刀使的轮转如环,最擅贴身近战,刃若蝉翼,去势破竹,只要被近身便能叫人皮开肉绽。

奈何他遇到的是祁林。

韩书的刀讲究的是技巧,方寸之间将人削皮挫骨,但祁林使起刀来,却是纯粹的阴鸷狠绝,是直接奔着命门去的。

“韩书当心!”看到祁林把剑换到左手,曲伶儿来不及细想,话已经脱口而出。

祁林的剑锋以一种不寻常的角度直逼韩书咽喉而去,好在有曲伶儿提醒,韩书急忙收势,弯刀在身前一挡才将将躲过。

紧接着曲伶儿就被一道视线盯得心里发寒。

曲伶儿心虚地看着祁林,只一眼,又急道:“祁哥哥,身后!”

祁林根本没思量,立时弯腰,刚好避开小红背后的偷袭。

于是曲伶儿又收获了两道冷冷的目光。

曲伶儿无奈,一边是新欢,一边是旧爱,他也很为难的好吗?

缠斗不多时,韩书和小红二对一竟然落了下风,渐渐不支。

曲伶儿想想当初在兴庆宫地牢里那个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暗门的人,又看祁林这边一点手下留情的意思都没有,当即便下定决心绝对不能让韩书和小红落到祁林手上。

曲伶儿跑回码头解开缆绳,立即招呼:“韩书、小红,这边!”

韩书掩护小红先行后撤,等自己再想脱身时才发现这人竟寸步不让,是铁了心要留下他。

韩书知道自己不是这人对手,边应付边道:“伶儿先带小红走!”

说话间便被命中了手臂,弯刀险些脱手而出。

曲伶儿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反倒步步向前,“祁哥哥,放他们走吧。”

祁林冷冷瞥了他一眼,反倒发力逼着韩书退出去三丈远,单膝跪地,当即吐了一口鲜血。

祁林眼神一凛,杀气毕现!

曲伶儿根本来不及细想,两步上前,挡在了韩书身前!

他的祁哥哥当真好厉害啊,剑使的好,刀使的也好,从胸前贯穿而过他竟然也没觉得有多疼。

他甚至还有力气回头让韩书快走,成功错过了他祁哥哥拿起武器以来第一次手抖的瞬间。

鲜血顺着剑尖滴落到青石板上,像断了线的珠子,掷地有声。

他在倒下去的那刻看到了层层云霭里的明月,好圆啊,好想拉着他祁哥哥一起看。

但今天的祁哥哥好像并不开心,那双眼睛,蒙了一层寒雾,冷的像是结了冰。

算了,下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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