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知亦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是紧接着上一次的梦境所继续下去的。
梦里是黑压压的天幕,他站在空寂的大殿之外,殿门处并无守卫。
楼知亦迈步走进大殿之中。
与上一次的梦境有所不同的是,周遭空旷之处不再暗沉,而是点上了一盏又一盏的明灯。
烛火摇曳之间,投落下柔和光影。
殿中亦无人。
楼知亦思索片刻,依照上一次梦境中的记忆,找到了通往寝殿的路。
当他走进寝殿之后,身后殿门被迅速合上。
与此同时,有人出现在他身前,将他压在了门口。
楼知亦思绪迅速回拢,抬眸望去。
殿内只点了一盏微弱的烛灯,离得有些远。
他隐约能够看清眼前人的面容轮廓,目光从沈裴然的眉眼、鼻唇扫过,最后落至那抹如桃花般漂亮的印记上。
“师尊。”
沈裴然轻声低喃着,话音间带着些许的颤栗与欣喜。
楼知亦听到沈裴然声音,心想:他应该是有很久没有见到过自家宝贝徒弟了。
正当他神思微恍之时,眼前人倾身,将最后一点光影遮掩。
紧接着,便是一个吻倾覆而来,带着缠绵与深长,彻底夺走了楼知亦全部的神思,没有给他半分喘息的余地。
许久之后,楼知亦察觉到隐约的光影变幻,眼睫微颤地掀起,望着近在咫尺的沈裴然。
眼前人当真是个会勾魂摄魄的魅魔,精致漂亮的眉眼,眼尾处似轻轻晕染开来的薄红,衬着那枚桃花印记,秾丽靡艳至极。
尤其是那因长久亲吻而红得发艳的薄唇。
沈裴然握着楼知亦的腰,不肯放开,又出声问道:“师尊是不是感应到了我将灵植种出来了,所以才来见我的?”
楼知亦略一抬眸,望见了那双深邃眼眸中掩藏极深的想念,想到在上一次的梦境中,他说要沈裴然一个人也要好好生活,多点几盏灯,种些灵植似的。
思及此,楼知亦问道:“所以……你种出来了吗?”
沈裴然轻应了一声,目光却是微微移开,道:“种出来了。”
“那你带我去看看?”楼知亦想了下,出声道。
沈裴然顿了好久,才将人放开。
殿中光线有些暗,他的目光定定落在楼知亦身后,缓缓抬起手来,以指尖轻抓了一缕霜发在手中。
“为什么师尊的头发又变白了?”沈裴然问道。
楼知亦神情微顿,看向沈裴然,避而不答地问道:“难道很难看吗?”
他话语中并未有任何质问的意思,然而眼前之人却突然慌乱起来,连忙出声道:“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吓你的。”
楼知亦眉眼弯起,轻声笑道:“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先带我去看你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灵植吧。”
沈裴然闻言,又望了眼他师尊那一瀑霜发,应声道:“好。”
他拉着楼知亦,转瞬来到寝殿之外的院中,指着其中一棵并不高的灵植丛,解释道:“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能够在魔界种下的灵植。”
楼知亦一眼望去,还道:“看起来还挺好看的嘛。”
周遭魔气溢散,唯有那一丛灵植周遭泛着丝丝缕缕的灵气,魔气被防护法阵隔绝在外。翠绿之中,还隐约可见几朵绽放的白花。
楼知亦望了一眼,便想走近去看。
他刚往前走了一步,便被沈裴然拉住手,给拉回了自家徒弟怀里。
楼知亦不解抬眸,问道:“怎么了?你还不让我走近些去看啊?”
“我……”沈裴然眸光微闪,轻声解释道:“我怕师尊看清了那灵植,就走了。”
楼知亦闻言,忍不住笑道:“所以,你就不让我去看看你辛辛苦苦种活的灵植吗?”
“说起来,我都没见过这种灵植,它叫什么名字?”
沈裴然将人拥在怀中,好半晌后,才出声道:“我……也不知道,忘记了这种灵植的名字了。”
楼知亦听到这话,神色开始古怪起来。
虽然他现在眼睛看不太清那么远的东西了,但是眼下沈裴然含含糊糊的态度,让他觉得这丛灵植没准儿会有些什么古怪之处。
思及此,楼知亦平静开口道:“你不让我过去,没准儿现在我就走了,让你再也看不到我了。”
话音未落之时,他察觉到搭在他腰间的那双手蓦然收紧,像是不舍放手般。
“不要。”
沈裴然低哑闷闷的声音响起。
他像是妥协了一般,带着人转瞬来到了防护阵法内。
楼知亦见状,转眸望去,看向眼前所谓的漂亮“灵植”,不由得笑出了声,道:“所以,能够在魔界种活的灵植,其实是灵棘。”
“然后,你觉得我会嫌弃灵棘光秃秃的,既没有枝叶,又没有漂亮的花朵与灵果,觉得它不太好看而不高兴,就绑了很多绿叶与一些小花在上面,当做装饰?”
楼知亦猜测到了自家徒弟的想法,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旋即,他出声问道:“这些绿叶与灵花在魔界只能存活一日,那你每日都会去其他地方采摘新鲜的绿叶与灵花,然后又辛辛苦苦绑在上面吗?”
沈裴然久久未曾应声,楼知亦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嫌弃它们的?”楼知亦问道。
沈裴然低声答道:“师尊一直都喜欢漂亮的东西。”
楼知亦闻言,伸手拾了一缕霜发在眼前,出声道:“可我现在也不好看了啊,头发都白了,那你就会不要我了吗……”
他的话还未说完,又被沈裴然拉入怀中。
这一次,像是在赌气般,沈裴然不肯放过他,加重了几分力道。唇畔贴近,舌尖抵于齿间。
与此同时,眼前这个勾魂摄魄的人像是极为清楚他的敏感之处般,让他腰软的瞬间,低哼了一声,便让那舌尖敲开他的齿缝,然后趁虚而入。
良久之后,沈裴然才分开,声音低哑道:“师尊不许说自己的坏话。”
“那你怎么这么霸道啊……”
楼知亦声音轻缓地说着,又转眸去看那“漂亮”的灵棘,道:“其实,灵棘也挺好看的,今日之后,绿叶与灵花彻底枯萎,然后就让它这样继续活着吧,不用再特意点缀了。”
沈裴然闻言,静静看着楼知亦,他的指尖缓缓收拢,不肯放开眼前之人。
楼知亦笑了笑,轻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了预感,这样的梦境大概不会再有了。”
“我就说……师尊看了我种的灵植,肯定就不会再来了……”沈裴然垂着眼睫,低声道。
楼知亦想了下,继续出声道:“你的寝殿还是太冷了呀,记得多穿一些,多点几盏明灯,这样才显得有人生活的气息。”
“我不要。”沈裴然固执道。
“你又不听我话了吗?”楼知亦问道。
沈裴然不肯应声回答,他只是定定看着他的师尊。
楼知亦轻叹一声,抬手攥着自家徒弟的衣襟,将人拉近,略微仰头,覆上一个浅尝即至的吻。
“宝贝徒弟,我等着你在现世见我的那一日。”
楼知亦轻眨了眼,低声道:“到时候……我随你怎么处置啊。”
只要……他还能等到那一日。
……
“师兄,上林春中的雪好像又大了一些。十年之期将至,九州之中,大家对于魅魔一族的看法依旧没有改变。这些年间,沈裴然经历了很多次的追杀,不过由于当年你的话,并没有离合以上修为的人敢对沈裴然出手。”
“只是……师兄,你已经沉睡快十年了。”
青州,剑宗。
一道新出的灵讯,自星辰海主殿转瞬掠出,落入上林春半山腰处的院落门口,便停了下来,与此前那些已经数不清究竟有多少的灵讯落在了一起。
点点光亮,如同夜幕之中最璀璨的星辰。
上林春中的雪大了很多,满覆于那些灵植之上,又被防护阵法隔绝,让寒冽之意无法侵蚀进去。
山道间,一抹雪白身影窜下山,蓦然停留在山脚处。
小松果等在山脚处,等了好久,才等到宗门内负责提灵果来的执事弟子。
“吱吱!”
小松果甩动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走出上林春,让执事弟子将装有灵果的食盒放在地上。
“小松果,中午好。”
执事弟子打过招呼后,从储物空间中取出食盒,放在小松果面前。
小松果捧着爪子,慢吞吞地将食盒推进上林春的防护屏障中。
其间,中途碰上一块小石子,若非是执事弟子眼疾手快地扶好食盒,食盒多半就翻倒,里面干净的灵果滚落出来,就会被弄脏了。
执事弟子将那块小石子捡开之后,望着费劲儿推食盒的小松果,下意识脱口而出道:“如果沈师弟还在宗门的话,就可以帮……”
他的话音过半,便突然顿住了,然后默然将余下的话吞咽了下去。
十年前送灵果的是他,十年后送灵果的还是他。
只是十年前身在上林春中的那个少年,如今却已经是魔界最是冷酷无情的魅魔族长了。
小松果推着那食盒往山道上走去。
山道两旁亦是覆满白雪,生机勃勃的各种灵植显露出盎然绿意。
偶尔推累了,小松果便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它会睁着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睛,望着将山道两旁挂满的那些花灯。
它记得这些花灯从前是会亮的。
小松果盯着花灯看了许久,有些费解地去想——
为什么这些花灯不亮了呢?
约摸片刻钟后,小松果才将食盒推至半山腰处。
它小小的身子藏在高大食盒身后,周遭是呼啸而过的风雪。
“咔啦……”
于风雪之中,小松果隐约听见了些许声响。
它抬起爪子,抱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紧接着传来的轻细脚步声让它默然停下了身后大尾巴微扫的动作。
小松果抬着爪子,慢吞吞绕过高大的食盒,愣愣地望向站在院门前的那个人。
原本纷落的大雪缓缓停了下来。
那些未曾飘落的雪,轻轻随风而落,落在了院门前那人的周身,一袭雪衣像是与周遭融为一体般。
曦光将那道过分清瘦的身影拉得长长的,缓慢斜倚而来,为其周身披上极淡的流金色泽,漂亮而温暖。
下一瞬,小松果化作一抹雪白影子,像十年之前那样,飞快窜进了那人怀中。
“吱吱!吱吱?”
小松果抬起两只爪子,慢慢捧起垂落于它眼前的一缕霜发,似乎有些疑惑般。
它比划了一下自己身上雪白的皮毛,又轻轻捧着那缕雪白而柔软的头发,很是不解。
“小松果,好久不见呀。”
楼知亦轻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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