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裴然站在擂台之上,眸光平静地看了眼人群之中的那人。
他的师尊站在人群末尾，却依旧是其中最耀眼的存在。
楼知亦迟疑了瞬，并未移开目光,只是静静望着擂台上的人,神情淡然，像是全然没有任何想法般。
擂台之上，很快出现那名想要挑战沈裴然的新弟子。
来人身着一袭蓝衣,面容清秀,颇有一番温润文雅之气。可这人一来,便盯上了沈裴然,并发起挑战。
剑宗每一次招新大会之上,在选徒开始之前,都会有这样一个环节。
由新弟子向剑宗师兄师姐发出挑战,用以表现自己，以便在之后的选徒仪式中,脱颖而出,获得更大的关注。
新弟子输了,可以说是修为与经验不足。
新弟子赢了，可以说是天赋好，有潜力。
反正对于新弟子而言，总归是没什么太大坏处的,可对于被挑战的人而言,却并非如此。
他们只能赢，不能输。
输赢虽然是常态,但是作为师兄师姐，若是输给了新来弟子，很没面子。
而作为五大主峰的亲传弟子,更是如此。
楼知亦在听到周遭弟子议论之时，听到好像从来就没有五大主峰亲传弟子在招新大会上输过的例子。
“沈师弟才入宗门一年，比其他弟子少了那么好几年的时间，会不会比较吃亏？”
“作为跟沈裴然一起上早课的人，我要说一说，谁输，沈裴然都不会输。在早课上，他可是教习经常挂在嘴边夸赞的人。”
“还有，最近不是传沈师弟连沈意……”
那名弟子话音未落，便被一旁的师兄伸手狠狠一戳，停下话语，转眸便瞧见一袭红衣的沈意，脸都差点儿吓歪了。
“沈……沈意师兄。”
楼知亦弯唇笑了下，道：“不要紧，你继续说，我也想听一听。”
那名弟子越发心虚，他怎么敢继续说，说传言说到正主面前来了。
好在这时候，擂台上一声剑鸣响起，挑战正式开始，缓解了那名弟子的尴尬。
擂台之上，是那名新晋弟子率先出剑。
为比试公平，在今日的擂台上，比试双方皆是用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长剑，并无所谓名剑之分。
那名弟子来势极凶，明显与其温润文雅的外表全然不符，所用为快剑。
长剑若急风，朝沈裴然扫来！
沈裴然面对这急来一剑，神情间未见任何变化。
当其剑风横扫而来时，他握着手中长剑，修长手指微压住剑柄，把控住力道，轻挑而出。
“铮！”
长剑相击之下，发出铮铮剑鸣声。
沈裴然手中长剑倏然挥出，将来人一剑压制的瞬间，顺势而去。
沈裴然的剑尖被灌注以力量，敲在长剑剑身某一寸处，手握长剑者掌心为之一震，几近握不稳剑柄，心下着急之时，长剑急挥。
然而，却有人比他挥剑的速度更快。
寒光微闪之间，沈裴然略一抬手，以长剑扼住对方命脉。
同门比试，只比招式与力量，不比灵力。
沈裴然此试，胜。
擂台之下顿时沉寂下来。
整个过程未超过半刻钟，甚至就像是几个眨眼之间的时间过去，擂台上胜负便已分出！
时至擂台旁主持比试的长老宣布结果，擂台边众多弟子才议论出了声。
这是他们第一次瞧见这位沈师弟正经出手，惊艳之余，还隐隐感到震惊。
在没有使用本命长剑的情况下，还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决出胜负，不能说快，应该说是非常快。
与此同时，众人心中好像又觉得理所当然一般。
沈裴然身为剑尊唯一亲传弟子，的确该是如此，也确实是如此。
楼知亦静静望着擂台上的少年，在心里道：“统子，我徒弟果然是最棒的。”
系统问道：“宿主，您和沈裴然不是还在冷战吗？”
楼知亦迟疑了一瞬，才心道：“但这并不妨碍我夸赞我徒弟，这是两码事……”
他心底的话还没说完，一道身影不知从何处窜了过来，来到树下，转瞬站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看自家徒弟的视线。
“酒……沈意，我想和你聊聊。”
擂台上，沈裴然收起长剑，转身走下擂台时，眸光落在树下楼知亦身上。
只不过一瞬，他微抿着唇，便迅速收回了目光，周身像是泛着冷气般，走下擂台。
有人站在离擂台近的位置上，待到沈裴然走过之后，不由得小声道：“我怎么感觉沈师弟赢了，周身冷气反而愈发多了起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输了呢。”
“冷归冷，你没看到沈师弟走下擂台时的那个风范，简直绝了，冷美人什么的，就算再没有表情，也是赏心悦目的。”
这人说罢，再一指从擂台另一侧走下去的新师弟，道：“你再一看那位师弟输了之后的冷脸，是不是还是觉得看沈师弟心情更好？”
先前出声的那人应声道：“没错。”
人群之外，楼知亦望着凑到眼前之人，神情微顿了下，道：“你有什么事，说吧。”
扶曦转眸扫过周遭弟子，出声道：“我们找个安静些的地方。”
这几日，扶曦认真想了想，再结合周遭那些剑修所谈论之事，觉得沈意肯定是觉得那一日在云海广场上人实在太多，所以才不肯承认“荆酒”这个名字，也才会装作不认识他的。
到了人少的地方，他一定再问一次。
楼知亦闻言，下意识转眸去看擂台之上，却发现擂台之人已经换了一批人。
而沈裴然已经离开。
楼知亦在人群之中搜寻一圈，未果后，才收回目光，思索片刻，应声道：“可以。”
扶曦道：“我听他们说的，后山安静。”
这妖皇，看刚来几日，这么快就知道剑宗哪里最安静了？
楼知亦转身就走，思及此时，眉头挑了下，思忖着该在什么时候找个合适的机会，让剑尊在宗门逛一逛，然后碰巧遇见“傅奚”这名新弟子，然后又碰巧怀疑起傅奚的身份，最后碰巧揭穿傅奚就是妖皇这件事。
两人一路行至后山，热闹远去，周遭安静下来。
楼知亦停下脚步，问道：“安静的地方到了，你说吧。”
扶曦感知到四下无人，一双好看的狐狸眼微垂，内里流露出可怜兮兮之意，出声问道：“阿酒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曦曦啊。”
楼知亦摇摇头，肯定道：“不记得。”
“怎么可能？”扶曦完全不相信，迟疑道，“我们之间发生的事，你也忘记了吗？”
“我没有必要骗你。”楼知亦道。
他的确不记得在很多年之前所发生之事。
还有……妖皇这个语气，就像在说他是欺骗感情的渣男一样。
谢谢，他真的不渣！
楼知亦略一思忖，出声道：“要不，你说说跟你认识的那个人有关之事？”
扶曦支支吾吾道：“我们是在妖界遇上的。”
“妖界？”楼知亦语气微扬，挑眉出声。
话音中带着些许怀疑之意。
“你从一个大妖怪手里把我救下来了，还送了我一柄剑，说将来可以凭借着这柄剑来找你。你还告诉我，你叫荆酒。”
楼知亦闻言，轻眨了下眼。
他一瞥见这狐狸此时的神情，就知道这狐狸肯定是在胡编乱造。
没想到这狐狸还挺警惕的，既想认他，还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能暴露。
其实，他早就准备好了一枚留影珠，将这一切记录下来。
只要这狐狸一说自己是妖皇，那他沈意绝对转手就去举报。
等扶曦说完整个故事，楼知亦仍旧一脸无辜道：“可我还是不记得。”
扶曦连忙追问道：“那你最近有受过伤吗？”
“没有。”
楼知亦摇摇头道。
有，他也不说。
“没有话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楼知亦说罢，没给扶曦反应的时间，绕着后山另一条出口离开。
扶曦本想追上去，不知为何，却又顿住脚步。
旋即，他气冲冲从先前来的那条小道离开，刚一出后山，迎面就撞上荆渊。
扶曦转眸看了眼荆渊，想到这几日那些弟子所言，暗自咬牙。
荆渊瞧见傅奚，并未感到意外。
他正是瞧见沈意同傅奚走在一起，才追来的。
两人从小道间擦肩而过，扶曦回忆起那些弟子所言，越想越觉得气。
凭什么沈意告诉他的假名字要姓荆，姓扶不好吗？扶酒，多好听的名字。
“等一下，荆渊。”扶曦转身望去，出声道：“我要向你挑战。”
荆渊走进后山的身形微顿，转过身来，静静看着傅奚，应声道：“好。”
……
楼知亦自然不知道当他离开后山之后所发生之时，他顺着小道走去藏书阁。
将沈意的身份令牌递给执事长老登记之后，楼知亦转身走入藏书阁。
由于剑宗此时正是招新期间，不少弟子都去云海广场看热闹而没有来藏书阁，平日里就不怎么热闹的藏书阁顿时寂静了下来。
就连楼知亦迈步踏上楼梯时的轻细声响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楼知亦走向藏书阁二楼，思索片刻，想到这一层的书册与玉简都看完了，便转身继续往上走。
十余阶梯绕过，他转瞬来到藏书阁三楼。
明亮光华顿时倾落下来，照亮整层楼之际，也让楼知亦抬眸看清了站在前路上的人。
分明在先前擂台上时，沈裴然还穿着如墨黑衣，可眼下却是一袭白衣。
雪白衣袍如天幕流云般，漂亮飘逸，多了些清风明月般的意味。少年腰身由腰带相系后，勾勒出其颀长身形。
沈裴然微抿唇角，好半晌后，投来目光，轻声道：“我想了很久……今日如果没有再遇见你一次，那就算了。”
楼知亦望过去，瞧见微抿着唇的白衣少年，那眸底光泽轻颤又颓然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垂着耳朵的雪白兔子，可怜兮兮地来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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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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