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上擂台的,乃是一名身着蓝衣、身形健硕的修士,脸上亦是戴着银制面具。
据系统所介绍,这是一名专修体魄的体修,别的没有,在力量与防御这方面,最是出众。
楼知亦不动声色地垂眸,扫过这名体修腰间所挂玉佩——尘玄。
他出声道:“本尊看你不过金丹境界,这次擂台试压制境界,就由你来选吧。”
擂台试中,由比试双方挑选压制境界。而在擂台上设置有相应阵法,可供修士选择。
尘玄跳上擂台,没想到对面那狂妄小子竟然还敢如此狂妄,不由得头微扬,冷哼道:“狂妄!看我待会儿打不死你的。”
尘玄扭头对自己刚下擂台的一位好友道:“投十块灵石,我今天要好好教训这毛头小子。”
楼知亦转眸,道:“记得投本尊十块灵石,绝对稳赚不赔。”
那名修士闻言,下意识看了眼站在擂台上一袭红衣的狂妄“本尊”。不知为何,这人虽然说着极为狂妄的话,可带给他的感觉就像是真的。
就像是这人真的做过那些事。
怎么可能?
这名修士迟疑片刻,终是没有劝说,转身穿过长廊,很快来到一处下注点,给好友投注十块灵石。
除此之外……
他看向旁边写着“穷”字的身份令牌,默然从储物空间中摸出十块灵石,正准备给这位“穷”道友下注时,身旁光影一晃,有人悄无声息来到下注点。
“八十块灵石。”
装有灵石的锦袋被一只修长的手放在“穷”道友的身份令牌前。
谁会下注八十块灵石给一个毫无胜绩的擂台试新人?
守在下注点前的侍者亦是觉得惊奇,抬眸望去。来人身着黑袍,银制面具遮掩其面容,墨发如瀑,则使得显露出来的肤色冷白如玉。
两种极致的颜色不过平常而已,却无端让人觉得难忘。
侍者一时失神,待他回神后,带着几分不确定,问道:“这位道友可确定?”
“嗯。”
沈裴然冷淡轻应了声,收回手,转眸看向其中一块银屏。
银屏所示擂台上,那人换上了与白日里完全不同的一身红衣。白衣清冷出尘,红衣则是更引人注目。
想到此前楼知亦所言,剑挑魔尊、拳打妖皇、暴揍道主,沈裴然眸色微暗。
在这地下黑市,无人会相信此番言论,可他知道,这些话或许并非狂言。
……
“叮!”
随着一声清脆声响,擂台随之而升起。
尘玄当即便选定了擂台压制的等级——金丹。
旋即,他道:“狂妄小子,你的法器呢?拿出来!”
楼知亦慢悠悠道:“不急,不急。”
他走至擂台边缘,伸手一探,取下一柄最寻常不过的长剑,随意挥动了两下。
尘玄见状,脸色一沉。
他没想到这狂妄小子都已经上了擂台,竟然还敢如此轻视他。
“狂妄!”
尘玄冷呵一声,身形微动,掌心聚集有灵旋,便朝着楼知亦而去。
楼知亦指尖微动,手中所握长剑已然出鞘。
剑光于擂台上泛起寒亮,探向尘玄身前,瞬间逼停下尘玄往前冲的动作。
“铮!”
剑光随着尘玄被斩落的一缕发丝一同坠落。
尘玄冷哼道:“哼!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别以为他没看出来,对面这狂妄小子不过尔尔,只学会了一招剑法,就敢来打擂台。今日看他不得好好教训教训这小子。
擂台上,瞬息万变。
尘玄很快就摸清了对面人的出招方式,决定近身一战,先夺那柄长剑。
他脚下往后退去,面对袭来的一剑,身形彻底稳定,掌中灵旋浮现,一掌打了过去。
“宿主,他看出来了。”系统道。
“看出来什么?看出来我只会这一招了?”楼知亦边出剑,边思索着。
他又没学过剑法,当然只会普普通通的这一剑。
对面打来一掌,灵威之盛,攻击来得又急又猛。再加上楼知亦略一分神,手中长剑差点儿被打飞。
系统道:“宿主,您回忆回忆过往。”
楼知亦一甩手,长剑于半空中掠出一道光弧,暂且阻止尘玄的近身。旋即,他道:“我回忆什么?我的过往可没有练剑的经历。”
不知为何,系统突然陷入沉默之中。
楼知亦在心里唤了好几声,系统才应声道:“宿主,您想想,肯定会留下什么的。”
楼知亦闻言,脑海中掠过几个零碎的片段,全是他……应该是原主练剑的画面。
他默然不语,光靠这些零碎片段来想吗?
楼知亦深知自己如今就像由沙构筑起来的城堡,远看美观浩瀚壮大,实则只要来个人走近一看,伸出手指一推,他就倒了。
空有灵力与浩瀚无垠的灵海,却没有足以匹配的基础与技巧。
他像只表面凶巴巴、实则一戳就坏的纸老虎。
会留下些什么。
楼知亦静下心来,一边应对着尘玄的攻击,一边回忆着原身留给他的零碎记忆。
他能窥到的记忆并不多,全是一些原身很久很久以前在剑宗生活的记忆。
那时候的剑宗似乎远不似如今的繁盛,仅有几座已经荒废的山头。他每日除了修炼练剑之外,还要负责修缮山头。
他会去山下镇上挑些灵草灵植的种子,种在每座山上。
他会开凿出一方灵泉,供各座山头滋养灵物。
他会让周围无处可依的小鸟、小松鼠等各种小动物在剑宗安家。
在他的努力下,剑宗的好几座山头又恢复了灵气的供养。
可唯独……唯独有一座山头始终荒芜,灵植不生、灵物不养。
他的修为日益强大,去各地历练。
他寻遍各处秘境,将九州大地上所有能种的灵植都移植了来,却依旧无用。
他找了灵植师来,灵植师告诉他,此山头灵脉一断,再无可能复苏。
他才不信,将这座山头作为自己的修炼之地。
他埋了一颗又一颗的种子,在此修炼、练剑,山头上下每一处都曾留下他的剑痕。
直到忽的有一日,他于此地领悟出了剑意。
剑意横扫过整座山头,所及之处,绿意盎然,灵气复苏。
一夜之间,他的山头成了整个剑宗灵气最为充沛的地方。
记忆最后,是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问道:“……那这里叫什么呀?”
“就叫上林春吧。”
“铮!”
楼知亦手执长剑挥出,剑光横扫之下,宛若当日的那一剑般,将尘玄掀飞了出去。
尘玄整个人摔出擂台。
“叮!”
守在擂台边缘的侍者见状,连忙出声道:“此擂台试……”
他下意识又看了眼楼知亦腰间令牌上所刻的字,继续道:“此擂台试,穷道友胜出!”
那一定是特别重要的记忆。
楼知亦收了剑,心想道。
尘玄骂骂咧咧的从地上爬起来,对走下擂台的楼知亦道:“你绝对是故意的。”
打了这么久,这小子就那么一招,怎么到最后,突然就爆发出来了?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楼知亦听见尘玄的声音,这才想起自己的人设,于是微抬下颌,扬声道:“让你体验了一把跟魔尊、妖皇、道主他们一样的待遇,这十块灵石可还值得?”
尘玄气得抬起的手直颤,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最终,他丢下一句“狂妄小子,总有人会收拾你的”,转身就走。
守在擂台边的侍者让楼知亦等上片刻,好交付打擂台的灵石。
楼知亦等了一会儿,直至看到侍者拿过来的灵石,不敢置信道:“八块灵石?”
就这?
就八块灵石?
他辛辛苦苦打上这么久,就赚了八块灵石。
楼知亦的兴奋一下就被沉甸甸的八块灵石给压没了。
侍者还笑道:“道友,你作为新人,第一次打擂台就赚八块灵石,已是很不错了。”
楼知亦接过那八块灵石,默不作声穿过长廊。
“恭喜宿主,距离支线任务完成,又近了一步。”系统道。
“打一场擂台赚八块灵石,要赚一万块灵石,我需要打一千二百五十场擂台试,每晚就需要打四十余场擂台。”
“不行,我得想个办法。”楼知亦轻声道。
他穿过长廊,来到银屏前,看了不下十场擂台试以及下注点的押注情况,最终确定了好几个人选。
“八块灵石全投他。”
楼知亦将全身家当压给自己觉得肯定会赢的那个人。约摸片刻钟后,擂台试结束,他收回十二块灵石。
待到下一场擂台试开始下注,他将这十二块灵石全部下注。擂台试结束后,他收回二十块灵石。
反复下注之后,楼知亦除去最初打擂台所赚的八块灵石,已经赚取了近九十块灵石。
系统见状,出声提醒道:“宿主,您的支线任务是打擂台赚一万灵石。”
“我当然知道。”楼知亦解释道,“我这不是为自己的身价造势吗?”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原身的本能在,他对于擂台试压谁输赢,预感极强。
场场下注,场场赢。
系统认真思考了一下,问道:“宿主想继续走狂妄自大的路子?”
楼知亦站在银屏前,仔细分析道:“你看看,在一楼,但凡胜率高的修士都有一种人设。”
“这个走酷哥人设。这个走暴戾路线。只要是跟这个人打过,都说境界有突破。还有这个……”
楼知亦指指点点,将一楼擂台试胜率靠前的几个人的人设分析得一清二楚。
末了,他才继续道:“你说……这些修士背后是不是有人操作?”
“是地下黑市背后的人。”系统道。
“这不就对了,他们都有人设,所以赚得多。我若是想要在一个月内赚一万灵石,也得要有人设。”
系统沉默良久,一时间不太确定自家宿主走的什么人设。
楼知亦道:“当然是酷霸狂拽大佬人设。”
他可是剑挑魔尊、拳打妖皇、暴揍道主的大佬。
再者,出了这地下黑市,面具一揭,谁还会认识穷道友?
楼知亦离开地下黑市时,天还未亮,他换了白日里穿的衣裳,回到客栈之时,却意外发现沈裴然不在房间。
“我家未来徒弟呢?”
楼知亦目光一扫房间,并未发现有任何人进来过的痕迹,只是桌上那张纸连带着核桃一起不见了。
“咔!”
须臾,门被推开。
沈裴然一袭黑衣站在房间外,微薄光亮摇曳着,照进那双清冷又深邃的凤眸中,像夜幕下的碎星。
“楼前辈,你回来了。”
沈裴然走进房间,将手中握着的那枚核桃拿出来,交给楼知亦,道:“我夜里醒来,见楼前辈不在,以为楼前辈抛下我离开了。直到我看到您留的纸条,这才安心下来。”
“后来我睡不着,就在客栈院中坐了一会儿。”
楼知亦注意到沈裴然衣襟上沾染的些许霜露,心想道:真是可怜孩子,明明就是在院里吹冷风坐了一宿,生怕被抛下,又是小心翼翼的不敢明说,只好把一切都藏在心里面。
沈裴然眼睫微垂,目光落至那枚核桃上,轻声开口道:“楼前辈,那一日您说要收我为徒……”
在楼知亦看来,沈裴然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小可怜儿的气质。
孤苦无依,可怜兮兮。
他全然没有想到若非是有沈裴然这个“小可怜儿”,他今日连打擂台的第一试都没法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