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从林子后面钻出来一个长着鹿角的家伙，老实说，长动物耳朵的“人”夏凛已经看见两个了，但是头上长鹿角的还是第一次见，后面出来的那个背着一把长戟，怀里抱着一把重弩。
有四根弩臂交叉成x型，整体结构看上去像是一把标准的步枪，甚至弩箭都是从后部塞进去的，弩背还有皮轨可以上瞄准具，夏凛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评价，这是什么废土diy风格的武器？
“我们确实没有敌意，虽然也不是什么旅行者”伊万举起双手慢慢靠近，他甚至没有和同伴做任何眼神交流，“来让我们谈谈吧，相信你也不会想要把那个女孩也吵起来吧？”
“停下！别再往前了！”夏凛拇指飞快的拨上保险，枪身亮起三条红色警告条纹，表明这把武器的蓄电器已经做好激发准备，虽然他食指还在护圈外，可伊万依然感到了一种可怕的心悸感。
对方手里的铳给自己一种极大的危险感，和萨塔兰手里的东西完全不是一回事，甚至于面对瓦西里的狙击弩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那是只要自己再动一下，就真的会瞬间致命的恐惧。
作为战场上百战余生的老兵，伊万对于自己的第一感一向信任，他听话的停下了脚步，没有再靠近，相反低头看了看周围，干脆的盘膝坐了下来，坐姿的人是很难瞬间起身袭击的，这是一种表达自己无恶意的姿态。
“他呢？”“抱歉，就好像你不信任我们一样，我们也不信任你。”伊万背后的鹿角汉子果断的将弩指向了帐篷而非夏凛，他没有把握手里的弩能够杀伤夏凛这样的重装，那么用那个没有任何防具的小女孩威胁就是唯一的办法。
这种办法并不被盾部队和老爹提倡，但是如果是为了避免出现伤亡和冲突的话，也是可以的。
他们不是什么道德洁癖者，只是有底线而已，如果万一起了冲突，那么瓦西里一定会射击，当然是瞄准女孩的腿射击，这样对方有一个腿受伤的拖累就无法进行追击。
夏凛维持这个姿势，枪口指向伊万，而非那个持有弩箭的家伙，虽然马赫的铁铅弹肯定比对方的弩箭快，但是对方食指已经放进了护圈，死亡瞬间的手指抽搐一样会让弩箭射进叶莲娜的帐篷，所以，指向这个坐在地上的汉子才是办法。
“好，你想谈什么？”
“关于你们的身份，你们看上去也不像是这个地方的人啊”伊万笑了笑，那个女孩还好说，看上去瘦瘦小小的还没有自己的盾一半高，但是，这个男人就有点特别了，还有那个奇怪的农场。
“你先说，你们不是旅行者，也不可能是什么附近的村民，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感染者”壮汉撩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晶体证明他说的是实话，夏凛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因为叶莲娜说过，感染者里面很多都会因为自己已经没有希望，而变成什么坏事都做，也都敢做的人渣。
从某种意义来讲，感染者被歧视，一方面是他们的绝症和政治宣传，但是这些对于大部分同样挣扎在贫困线上的普通人来说影响并不算非常大，真正断绝感染者们获得同情可能性的反而是他们自己。
在缺乏纲领指导、也没有信仰、更加没有未来和希望的一群人获得了因为感染而增强的源石技艺之后，他们面对那些冷眼和自己的饥寒交迫会做什么？
是去抢、去杀、去偷，甚至放纵自己的兽性。
那么他们是把这种仇恨和报复释放到了导致他们这个境遇的贵族、军阀和财团身上吗？
都不是，他们是把这份痛苦加倍的施加在本来可能同情他们，甚至在这个屎一样的世界随时可能变成他们一员的平民和普通人身上！
他们不可能冲进龙门这种大都市，不可能袭击在诸如近卫局，内卫，私人pmc等机构重重保护下的那些精英和贵族，于是他们会去袭击什么人呢？
当然是雪原上普通的小村落，城镇，感染者沦为盗匪根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而这就让这些村落和城镇对于感染者有着非常深刻的仇恨，甚至不需要乌萨斯官方再去推波助澜，他们就会对一切感染者加以敌视和排斥，甚至畏惧他们。
即便老爹花了很大的力气整顿，一视同仁的保护那些普通人不受乌萨斯的人渣迫害，也依然难以得到理解和支持，他们或许会畏惧盾部队的强大力量而暂时妥协，但是一旦盾部队离开，那些安置下来的感染者就会遭到更大的暴力和敌视。
而他们自己也会发现这些村镇很快就会消失在他们的路线上，然后乌萨斯的纠察队就会得到大量的举报信息，如影随形的追杀过来。
“你们两个看上去不像是什么感染者矿工，你们到底是什么身份，我要求你们说实话”
“可你也没说实话，不如我们换个方式，你问一个问题，我们问一个问题，我们双方都无法印证对方是实话还是假话，所以在
这个
事情上纠缠实在没有意义”伊万笑道。
作为侦查小队的队长，他可不是什么没脑子且不会说话的家伙，侦查部队不同于作战部队，他们是需要经常性的渗透防区和当地的感染者交涉接头的，没有点随机应变的本事和口才，怕不是寸步难行。
“我们两个是出来探路的，我们来自一个感染者团体，你知道的感染者的名声不太好，我们只能报团取暖，现在到你了，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夏凛，星路开拓公司开拓技术专员，负责在荒野上开拓，至于叶莲娜，是我救出来的，她也是什么感染者。”他说的是真话，因为他说真话和假话的意义是一样的，对方都没法验证，相比编一套因为不熟悉当地环境随时可能被当场戳穿的说辞，还不如说真话。
“换我了，你们是来干嘛的？为什么跟踪我们？还有，之前在我的农场外面徘徊的也是你们两个，或者你们两个一个势力的对吧？”
“啊，这个问题说来就话长了，长话短说一下就是北边活不下去了，我们往南边迁徙碰碰运气，南边的食物更充分，我们还有不少女人和孩子”
对，有女人和孩子，如果这个人和他的势力听见这个消息有打算搞一票的话，老爹会让他们知道为什么就他们敢收拢妇女小孩和老弱病残带着一起穿越雪原。
“至于说为什么跟踪你们，这可就是误会了，虽然这是三个问题，不过我也就当是一个吧，算是诚意”伊万敲了敲手掌，“感染者从来不会被普通人接受，一旦他们向纠察队报告，我们就可能被袭击，所以，你们两个人出现在我们的迁移路线上，观察一下很合理吧？”
“确实”夏凛想了想，枪口微微向下移动了一点，这也算是一种诚意，双方在回答了这些基本问题后，气氛稍微的缓和了一些。
结合之前的调查情况，他认为这可能是某个感染者团体组成的移动村镇，这两个人很可能是民兵或者护卫队一样的成员，受过准军事训练和战斗训练。
话又说回来，在雪原上迁徙，哪怕有那种废土风一样的载具，估计也不是什么轻松事情，而且还是感染者的团体，所以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受过准军事训练的家伙探路和护卫也是合理的。
不过，夏凛还是有些担忧，因为即便假设对方完全说的是实话，这种开放性的问题里面，对方的回答也难以判断他们到底是普通的感染者村落，还是别的什么，比如说土匪什么的——甚至更棘手的，平时是平民，一旦有机会就会变成强盗的那种。
“你的谈吐可不像是普通人”“这又是一个新问题了，好吧，我曾经在乌萨斯的军队服役过，不过，后来我不干了，至于说为什么不干了嘛~”伊万亮了亮手腕上的源石晶体，表示这个理由还需要说嘛。
“现在应该换我问问题了，你问了至少四个问题，那么就轮到我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挖矿”夏凛指了指一旁的钻机，“钻矿机，挖黄铁矿，这也算是优惠，免得你浪费两个问题的机会追问。”
“啊，这确实，没见过的机器呢，可是你刚刚说你是开拓荒地的，你们准备在这里做什么？我是说你们准备开拓点什么出来？矿场吗？说得也是，这里有很多逃进荒原的感染者，乌萨斯的官员们也喜欢把感染者放到这里自生自灭，这可是个好生意”伊万死死盯住夏凛，他看不见对方的眼睛，但是他需要这个问题的答案。
钻机、采矿、雪原、开拓，真很难让人不想到他是在准备为新的矿场做准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盾卫的新目标就有了。
“矿场？感染者？那太落后了，算了，我也不打算开矿场，开拓荒野就是字面意思，把荒原变成农田和聚落”
“啊，那可真好”伊万不知道是嘲讽还是真情实意，雪原啊雪原，乌萨斯的雪原，如果真的能够变成连绵的富饶农田和繁华的聚落，那就算是不苟言笑的老爹都会露出笑容的吧。
“不过，我可友情提示你一句，在这里开拓田地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有无数人都失败了，哪怕是皇帝陛下。”
“这就是我的事情了。”
“好吧，我的下一个问题是，你说救了那个感染者小女孩，她怎么了？能说一下吗？”再往深处问，比如说有什么技术啦，还有铳是怎么回事拉，还有那些看不懂的温室和机器都不合时宜，双方还没互信到这个地步，而且对方就算说了也无从证明。
所以，伊万只能转到这样的私人问题上，而且这个事情也可以作为对于夏凛这个人，而非他背后的势力的评价，就算他所在的势力是一坨屎，但是如果他个人评价不错的话，至少这个人是值得争取的。
而且最关键的是，自己是露出身为感染者的标志之后，对方没有露出任何的明显情绪波动，这意味着对方至少是不敌视感染者的，或者这种敌视并不深，这也是一种可以稍微争取一下的因素。
“这个嘛”夏凛
没想到对方居然对这个事情有兴趣，慢慢开口说道，“我是在出门采集苔藓的时候遇到两个强壮的男人，他们是追着她来的，结果好像误
会了我什么，向我发动攻击，我不得不把他们给......处理掉了。”
“不得不说，你做的不错”伊万向同伴摆摆手，后者放下了手里的弩弓，“还有你能稍微安抚下那位小可爱吗？万一她太紧张就不好了。”夏凛也对着帐篷方向做了一个安心的手势，挑开帐篷一角露出的枪管收了回去。
叶莲娜睡眠很浅，这是在矿场养成的习惯，几乎有风吹草动就会迅速醒过来，所以，在他们开始交谈的时候她就醒了，然后悄悄的摸出放在一旁的步枪瞄准了那个举着弩箭的家伙。
“出来吧，醒了就别装睡了”帐篷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披着一件防寒外套，里面套着高领毛衣的女孩抱着步枪钻了出来，表情有些沮丧，“抱歉~”
“没事”夏凛摸摸她嫩白色的短发，强忍住了揉一揉那对细嫩而短短的兔子耳朵的冲动，兽耳娘这种生物，这个耳朵是真的让人.....咳咳，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之后，就是我把她带回了我的工坊，给她治好了，正好我缺人，她也没地方可去，就留下来给我干活了，不管怎么说在农场干点农活也不算什么太糟糕的事情。”
“嗯，这倒是”如果有选择的话，伊万自己也想在某个移动农场里面当一个普通的农业雇工，每天和草料、泥土和牛马打交道，闲暇的时候对着天空发呆，生活平静而温馨，但是这狗屎一样的世道不允许啊。
“那她可真是幸运”
“啊，所以不都说兔子代表幸运，可能这就是幸运兔吧。”
“幸运.....兔”叶莲娜摸摸自己的耳朵，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厄运的化身，父母、祖父母都死了，朋友也都死在了矿场的黑签下，他们死光了才轮到自己，很多人都说是她身上有厄运诅咒，和她亲近的人都会倒霉。
叶莲娜露出了一丝甜甜的笑容，死神的称号对于一个十岁的女孩来说还太沉重了。
按照她曾经的命运轨迹，死神的诅咒将伴随她一生，战友、朋友、亲属、养父都将死去，甚至她自己也是，唯一一个在死前稍稍理解自己的人是一个死不掉的家伙，怎么看都是死神的诅咒才对。
可爱的叶莲娜的出现，让双方的气氛再一次的缓和不少，伊万本来想掏点什么东西出来讨好一下小姑娘，结果摸了半天就摸出一块驱寒用的姜糖，熊脸上简直写满了尴尬二字。
不过叶莲娜倒是很自然的接过了这块姜糖，并且礼貌的小声说了一句谢谢，她祖母以前也想方设法给她做一些姜糖，这种又苦又辣的“糖果”让矿场的日子稍微要容易熬一些。
“哈哈，出来的时候没带什么东西，只有这个小玩意儿了”
“你们物资不充沛？”夏凛看了看那块黑乎乎的姜糖，面罩后面的眉头微微皱起，一群有武力但是明显物资不足的家伙在附近路过可不是好事。
相比交易，一般的情况下抢劫才是最优选项，不过，面前这个家伙，看上去勉强还算不错，或许可以考虑一下交涉的可能性？
“是啊，在雪原上谁能说物资充足呢，而且你们的物资应该也不足吧，不然也不会.....”
“哗啦，哗啦~”林间传来一阵急促的树枝碰撞的声音，伊万和弩手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你的人！？”他和夏凛异口同声道，然后在下一瞬间就明白了来者对于双方来说都是陌生的。
“接着！”弩手将背后的长戟抛过去，伊万一把抓在手里，而夏凛和叶莲娜也迅速举起枪械，不管来的是什么，恐怕都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