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照片就能看得出来,那孩子和薛有年的感情很好。
这也不用看,想也知道,以薛有年的心机,只要他想,当年那么大了的华临都能被他轻轻松松地洗脑,一个幼儿对抚育自己的唯一亲人……
华临简直不敢想。他怕他再想下去,他都要怀疑薛有年这个变态会不会猥亵这小孩了!死变态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华临正崩溃着,忽然被文东抱入了怀中。
他愣了下,正要挣脱,听见文东轻声安慰:“你先别往坏处想。”
华临的额头靠在文东的肩上,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退一万步说,我是说退一万步啊,”文东说,“那真是你的孩子,咱们就打官司要回来呗,平白捡个好大儿,不亏。我妈说小孩儿就五岁前最麻烦,现在咱省了,这好事儿哪儿捡去?”
华临被他逗得啼笑皆非,半晌,闷声说:“你说得轻松。”
文东说:“能有多难?实在不行,把孩子抢了就跑,他来要,去做亲子鉴定啊,你看法院判给亲爸还是他一个半毛钱关系也没有的外人。”
华临叹道:“事情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还抢孩子,什么年代了……”
不过这也就是文东的做事风格,就很简单粗暴,很社会。华临反正是干不出这事儿。
文东说:“这是最坏的打算。但问题是,事情不一定就是最坏的情况啊。”
华临没说话。
“船到桥头自然直,你现在担心得要死也没用,先弄清楚那小孩究竟怎么回事儿吧。”文东说。
倒也是这个道理。
华临闷闷地点了点头。
过了会儿,华临才挣开文东,说:“我送你到电梯。”
华临正在玄关换鞋呢,忽然文东把他自己手腕上的红绳串摘下来,套到华临的手上,说:“我刚认识你那阵我妈给我求的,她特诚心,徒步爬的山,一路拜上去的,那庙里的师傅都被她打动了,给了她这个。我戴好几年了,再没出过事儿,我觉得这东西确实灵,肯定能保佑你。”
华临:“……”
文东笑了笑:“不过你可能会觉得我迷信。你就当个彩头吧,反正戴着也挺好看的。”
华临沉默了半晌,憋出一句:“你妈不容易,你好好孝敬她,千万别又乱搞,让她失望。”停顿了几秒,意思意思地关心一句,“什么时候定下来?你现在这乱七八糟的她估计也不放心。”
文东说:“这不看我,得看你。”
“……”华临沉默两秒,给他一肘子,“滚!”
文东“哎哟”一下,捂着肚子连声叫痛,说肾被捅到了,华临得负责。
华临白他一眼:“肾不长那里!”
文东一边叫痛一边憋笑,说:“俩肾啊!总不能挤一边吧?”
“滚滚滚滚滚!”华临连拽带踹地把他往外撵,“再不滚我让你真就只剩一个肾!”
文东嬉皮笑脸地说:“那不行,不够用。”
华临对着他又是一顿捶:“滚!滚远点!”
文东笑嘻嘻地假装躲避,心里美得不行。他就喜欢把华临逗成这样儿,特可爱。
……
薛有年铁了心挽回华临,他很快就在本地置了房产,就在离华临家不远——华临家那楼盘暂时无房出售——又买了车,还和本地的医学院在商谈就聘事宜,等等,一副打算回国定居的派头。
没有意外的话,华年——那个令华临惊疑不定的孩子——明天会被人带上回来的航班,薛有年今天先去幼儿园做些安排。
他从幼儿园回来,下了车关车门的时候忽然转身,抓住朝自己揍过来的手,不慌不忙地打招呼:“文先生。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来找我。”
文东倒是没想到这看起来一副书生气的大叔手劲儿还挺大,但很快回过神来,吊儿郎当地笑着说:“看来你挺有觉悟啊。”
薛有年平静地说:“你是一个很浮躁的年轻人。”
文东翻了个白眼,把手往回抽,见抽不动,就用另一只手握拳朝薛有年挥了过去,却被薛有年用另一只手又牢牢地抓住了。
文东屈膝抬腿朝薛有年狠狠踹过去。
薛有年侧了侧身,反手将文东扣到了车门上,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文东皱着眉头挣扎了下,没挣脱,他气极反笑:“有两下子啊!”
薛有年淡淡地说:“我不建议你选择这么粗鲁野蛮的方式解决问题,虽然这可能是你唯一能够选择的方式,但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即便是在这个方面,你也赢不了我,我学过剑道、柔道、散打、自由搏击,成绩不算差。”
文东:“……”
操,这老狗真能装逼!
薛有年看着他的后脑勺,说:“你是年轻,但年轻不代表一定占优势。”
文东冷笑:“总比你这老头儿好吧!”
薛有年说:“我说过,你也会老。”
文东骂道:“我老了也不会搞我朋友的儿子还死缠烂打,你他妈的太恶心了!”
薛有年说:“这是我和临临的私事,我想,轮不到外人置喙。”
“我还就非管这事儿了怎么着吧!”文东扭头瞪他。
薛有年反倒微笑起来,他带着因为优越而产生的同情,问:“你打算怎么管?打我?现在你应该知道你打不过我了。你一定调查过我,而你调查出来的东西,一定没有我调查你得出来的信息多。你对上我,除了比我年轻之外,再也没有任何胜算。你是临临的朋友,对他没有恶意,所以我并不想为难你,还希望你不要不识好歹。”
文东听了这一番话却没有被激怒,反倒笑得身体都震了起来:“我倒是觉得你挺怕我的,你急了。”
薛有年:“……”
文东嗤笑两声,斜眼瞥他:“你一直在暗示你比我优越,其实你心里挺自卑的吧。千年的狐狸跟我玩儿聊斋呢?”
薛有年淡淡道:“你想多了。”
“我想多了还是想少了,你自己有数。”文东说,“我不知道你跟临哥到底有过什么事儿,但我看得出他特烦你,特嫌弃你。你不是觉得你什么都比我强吗,那你不会不了解他的性格吧?你其实很清楚你没机会了,你面对现实行吗。”
“我说了,这是我和他的事情,轮不到外人插手。”薛有年终于松开了文东,“你走吧。”
文东却不走,翻过身来,背靠着车门,活动了一下筋骨,挑衅地看薛有年,抬了抬下巴:“我来都来了,打一场。本来还犹豫是不是欺负了你,既然你也能打,就最好了。”
薛有年摇了摇头:“好武斗狠没有意义。我打赢了你,难道你就会从此远离他吗?”
“刚才我是没想到你这副样子居然还是个练家子,我尊老,生怕来真的把你弄残了,所以没使劲儿,大意了,你别觉得我是真打不过你!”文东说,“你要是怕的话你直说,别摆出一副装逼的样子,你知不知道你用我们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特别爹味?听得懂吗叔叔?”
薛有年没理他,转身朝电梯走去。
文东三两步追上去,朝他肩膀扣过去。
薛有年猛地转身要制住文东的胳膊,却被文东躲了过去。与此同时,文东一脚踹向薛有年,在他躲闪的时候握拳朝他脸上狠狠刮去。
这一连串动作发生得太快,两人也离得很近,薛有年来不及看清楚文东手指上那银光一现的东西是什么,电光火石间他想到手指虎或者刀片之类,很符合这个小混混的身份——他就急忙往后退了两步,一下子乱了阵脚,文东瞅准这机会,一拳狠狠揍他脸上,接着一脚踹他小腹上。
薛有年这回是被迫往后踉跄了好几步,直到被一辆车挡住才停下。
他抬手扶了扶眼镜,摸了摸嘴角,垂眸看见大拇指上的血迹,抬起眼来看见文东转着手指上的戒指玩儿,嗤笑道:“你以为那是什么?刀片啊?”
薛有年没说话。
文东问:“你学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了不起吗?你真正打过几次架啊?”
薛有年从裤兜里掏出纸巾,按掉嘴角的血,反问:“你被抓进过几次警局?”
文东嗤笑一声,特瞧不起他地说:“拿这个威胁我啊?玩儿不起,直接掀棋盘了呗?你可真是比我想象的更没用。”
薛有年平静道:“像你这样缺乏教育的社会底层人员,可能确实是无法理解文明社会的处事规则。”
“是,你高贵,你接受了好高的教育,然后死缠烂打自己发小的儿子,你可真文明,比我文明多了,我缺乏教育,我活到八十都干不出这事儿。”文东讽刺道。
薛有年沉默了一会儿,叹道:“换个地方吧。”
甚至,如果事先不说其他的话,文东会很自然地觉得这小男孩儿和薛有年就是亲父子。
华临犹豫了下,叫住他:“过来,问你个事。”
文东坐到他身边,手肘搭着沙发背,面朝着他:“什么?”
文东叹了声气,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严肃地说,一点也不像。”
文东抬眼看了看华临,又看照片。
小男孩儿看面相肯定是亚洲人种,白白净净,带点儿婴儿肥,挺可爱的,但文东没把他和华临联系起来。
他现在生怕别人说那小孩像他,但如果别人真说不像他,他又害怕是别人看走了眼,心情十分复杂。
想来想去,华临说:“算了,长相也不能说明什么,别问了。”
华临不放心地说:“你等等,我去拿我小时候的照片给你看。我小时候跟现在长得不像。”
华临心中十分煎熬,脑袋都快要炸开了。
他一点也不想和薛有年继续纠缠下去,可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是他的,那他和薛有年之间又要扯不清了。
小孩儿和薛有年的相貌也不像,但穿着打扮的风格像,小小年纪穿着小西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神色在烂漫中又有着超出这个年纪的懂事,像个小绅士。
文东摇头,对紧张的华临说:“不像。不骗你,我真没看出像来。你不是说那个人的话不可信吗。”
华临皱眉,小声说:“但我觉得……”
文东说:“你是心理作用。他给你那么个暗示,你就越看越像。你不信的话,现在发群里问沈哥他们像不像。就说是你亲戚家小孩儿。”
华临摇头:“那万一其实不像,但他们一听是我亲戚家小孩,潜意识觉得像呢?”
文东等着他拿来相册,翻看了几下,乐了起来:“看你现在这么帅,小时候这么萌啊,有没有那种把你认成小姑娘、说十八年后来娶你的情节啊?”
华临没好气地踹他一脚:“严肃点!”
dna才靠谱。他得想个办法搞到那孩子的dna样本,大不了答应薛有年约出去看看小孩,趁薛有年不注意,弄一根小孩的头发,应该不难。
难的是,如果亲子鉴定结果出来,那孩子真的是……真的是自己的……
薛有年怎么不去死啊!全世界每天死那么多人,怎么他就不死啊!他那么无耻!简直不要脸!恶心!
华临又犹豫了会儿才慢腾腾拿起手机,再三踟蹰着,终究还是把薛有年先前发给他的那几张照片打开了给文东看,不安地问:“长得像我吗?”
文东接过手机,仔仔细细地看了下这几张照片。是个小男孩儿的照片,有几张里那个薛有年也出镜了。
俩人有说有笑地吃完了饭,收拾了下餐桌,看了会儿电视,文东看看时间:“不耽误你休息了,我走了啊。”
买完菜,俩人就回了华临家。文东在厨房里叮叮当当了一阵,摆出来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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