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阅读的是由精品提供的—《》30、长安(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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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所居的椒房殿,是未央宫中规模仅次于前殿、宣室殿的宫台,殿前设有双阙。
椒泥刷墙,取“多子”之意,墙面呈暖色,芬芳馨香,白玉为地砖,玉阶彤庭,黄金为壁带,裛以藻绣,此刻,尽被铺天盖地的喜庆装饰与如海灯烛所淹没。
此刻,内殿里灯光却暗昧,其余灯火都熄去了,唯有一盏九枝十六盏华灯在燃,灯上雕塑西王母、仙娥、凤鸟、瑞兽,被一簇簇昏黄光晕笼罩着,翩裙曳帔,似蔚然云霄间。
通天彻地的帷幄,似乎隔绝了所有声响,适逢的宫娥和内监屏息凝神,近乎和壁上绘的峨冠博带、衣袂翩翩的浮凸仙人混为一体。
薄如蝉翼的素纱衣,本为贴身穿着,是最后一重覆在肌上的雾,此刻那雾别人攥在手里。
似整颗心也被抓了过去,被捏在一只擅握权柄、毫无感情的掌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她眼角真正的晕红,逐渐漾出了新妇的红妆,蕴蒸一点微湿——再如何久经垂育,再如何明晰当如何侍奉君王,也终究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儿家。
方寸之间的躯体,尚着中衣,青年人修长矫健的躯体被薄薄冰纨所覆,被她熟悉又陌生的乾陀罗耶香浸透了肌理。
她对这味道的记忆并不美好,有些畏惧,未去攀沿他,手紧紧贴在榻沿上。
他的动作有些急躁。
这是由于合卺酒,约莫一个时辰之前,她尚冠服齐整,等待着在前殿大宴上的皇帝尽礼而归。
齐凌来的时候,似未进酒,脚步沉稳,足下如常,在她身侧坐下,便从礼官的唱诵,与她共牢而食,合卺而酳,完成冗杂礼节的最后一礼。
烤好的乳羊放了整整一日,因是祭品,不佐盐醢,肉干柴无味。
卺破为两半,各自盛满酒,连缀彩线。
齐凌捧起其中一半,问了礼官一句:“非得喝?”
“合卺重礼,寓意夫妇同心,陛下请满饮。”礼官的话不容他质疑。
他面有难色,连曹舒亦忧心蹙眉,弯着腰小心翼翼的过来指着卺内酒,询问了一句甚么。
他挥了挥手,让曹舒退下,半转过身来,引卺与朱晏亭手中的半边碰了一下,一仰脖,一滴
不剩尽数饮下。
而朱晏亭尚捧着卺怔怔的。
“唉呀,陛下,这要夫妇同饮的——”那礼官是个最重礼法的老学究,通读《礼》《易》,望着这荒唐一幕脸都要青了,使人再上前为他满上。
曹舒歪着脸挤着眼睛拼命给礼官使眼色,后者只当没看见。气的曹舒心里暗骂“腐儒、迂腐、食古不化”,却也值得原地跺足,毫无办法。
皇帝素来不胜酒力,出宴都以柘浆、桃滥水替代,半边卺深,半边就抵三杯酒,这酒又烈,这厢才饮下半卺,眼睛就红了一圈,他端卺在手,不明就以,眼睁睁看着内监又过来斟了半卺。
礼官道:“请陛下再饮。”
齐凌只得又缓缓端起那卺。
这次方是二人同举卺,同时饮尽。
这一遭后,他全程便只抵着自己的额头,坐在一侧,静静等候祝颂唱罢,成礼。
而后礼官等外臣退去,内监也退了,曹舒守在殿外。
宫人鱼贯而入,为帝后换衣。
给他除下外罩的衣袍,摘下通天冠、佩刀、双印。
朱晏亭的衣裳是在屏障后换的,繁复的袿衣光是解开各种束带,一层层褪去就花了不少时间,待解散发髻,着上轻衣,转身出来,灯光晏晏,帷帐低垂,皇帝已就里侧躺下。
女官和宫人将她往里领,朱晏亭站在账外,站了一会儿。
伸手探入帷间,微微掀开幔帐,清醪弥浅淡酒息,绡帐间错霞色金丝,将灯火滤得幽暗深邃。
新婚之夜,她才嫁的夫郎吐息均匀,胸膛缓缓起伏,似乎已经睡着了。
她只吩咐宫人退下,只留齐凌用惯的曹舒等在外间顾应照料,便引一枕,挨在玉枕上卧在了外侧。
为免蹭着脖颈的伤,她侧卧着,长可及腰的发丝拢于枕畔。
齐凌睡得半梦半醒之间,闻到一股幽幽的兰芷之香,是楚香,馥郁之中夹杂一丝若有若无的生辣凛冽。
睁开眼,有人侧卧枕畔,像丝縠之间一束楚楚温玉,香味好似从她白皙的脖颈间一阵一阵透出来的。
玉山倾颓。
他缓缓支起上身,轻叩婉转横陈的低处,玉肌的热,轻易透过两重衣料。
沿那处起伏巍峨而上,窸窣之声将呼吸掩藏,指节叩至颈窝,她终于吃
痛,低吟了一声。
方启口,已被揽入了一个酒香浓重的滚热怀抱。
……
没有多少温情和怜惜,酒劲助长了他高涨的征讨之欲,一寸一寸逼近、掠夺。
她额抵玉枕上的兽首,额间温湿,衣料尚完好,素纱褶盖背脊,肩胛紧绷,而伏延的腰线以下,灯火不能经耀的所在已是一片狼藉。
青年遒劲有力的身躯还覆着她,掌心一握,汗浸的丰盈肌肤裹着湿透的衣料尽为他所夺。
她的手指紧紧扣着枕畔瑞兽狰狞的面孔,指节发白。
“陛、陛下……”
终是忍不住,唤出口来。
对这近乎哀求的示弱,伴随一记狠狠挞伐,身后之人,无情的咬住了她的侧颈。
……
五月十六,依旧天朗气清,和风阵阵。
风拂过宫阙,未央宫沧池之水被风揉皱,散水环带宫台,流过椒房殿的玉凿灵沼,像是给椒房殿披上一条玉带。
日起,宫人沿着散水取水,暖室缓升起腾腾烟雾。
空置三载之后终于迎来第一个主人的椒房殿因宫人的频频出入,焕发出生机。
然而面对一片郎朗光景,椒房殿的宫人却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因只要长了眼睛的人就能看得出来,皇后心情不是很好。
齐凌婚后有三日休沐,罢了朝会,这日连雷打不动的骑射功课都免了,在椒房殿睡到了日上三竿。
曹舒往里头探了两次头,早就把要换的冠服取了过来,却迟迟等不到招他伺候的讯息,眼看皇帝还有睡下去的意向,急的热锅上蚂蚁一般,对面无表情坐在妆奁前的朱晏亭道:“殿下,您去催一催?……皇太后已派魏仓来看过两道了。”
今晨帝后已告祀宗庙,这日晨起按理应该一起去给太后问安,而今日已经过去了一早上,君王还没起身。魏仓回去禀报太后,皇太后也心情不佳,待要派人去训斥皇后,却被告知皇后早已起身,也等候在阶下,一腔怒火无处倾泻,只得催魏仓等人。
朱晏亭早已梳妆更衣毕,金爵之下,面色冷冷的,侧过头让鸾刀用混杂着胡粉和赤粉调座肤色的粉遮挡脖颈侧的痕迹——皇帝一口咬得极狠,齿尖刺破表肤,堪堪就砸她挑破青痣的伤痕边缘,印下了
月牙之形。
这么一看,倒看不出哪里是自己用金簪挑破的,哪里是他用牙齿咬破的。只能看见一点一点痕迹,像揉碎的花瓣一样,散在耳下。
鸾刀两日之内,第二次为她脖颈受的伤含泪,一壁轻敷,一壁轻声问她:“殿下,疼不疼”
朱晏亭摇摇头,示意她不必顾忌,可着重粉。
鸾刀眼圈红着,仔细层层往上叠粉,直堆了好些层,才勉强遮住殷红青紫的颜色。
朱晏亭从铜鉴里望着曹舒焦急得褶皱到一处的脸,道:“阿翁进去吧,也要催一催陛下了,长日高卧非贤明之君应有的举止。”
曹舒也是为难,外有魏仓相逼,内有皇后凤面含怒、作壁上观,迎面还是鲜少醉酒,不知此时什么情状的君王,他踯躅良久,只得硬着头皮进去了。
不一会儿,和一个玉枕一起被扔了出来。
随后,皇帝也醒了,里间声音沉沉的:“更衣。”
齐凌似乎宿醉头疼,展臂任人施为,望之心情不佳。
朱晏亭应皇后之责,走过去为他整理衣袍,拿起侍者捧的一柄蟠龙剑首、赤金剑格、白玉剑璏、玉虎尾剑珌的玉具佩剑,微低着首,替他慢慢系在左侧。
他身上残余着昨日的气息,因身高之便,透过肩头,扑在鼻息。
齐凌一动不动,似乎还没睡醒,视线越过她发顶,双目毫无聚处。
宫娥为他披上玄底纹绣长袍,戴上长冠。
威风凛凛的佩剑挂好,玉冠一衬,眨眼间变回熟悉的那个年轻君王,端的是龙姿凤表,冠带威仪。
朱晏亭抚摸剑璏,捏着其上雕琢出的虎豹的尾巴,道:“剑之在左,青龙之象,刀之在右,白虎之象,黻之在前,赤乌之象,冠之在首,玄武之象,陛下为天下臣民表率,穆穆君威,当辅以相应的容止,勿恣情意才是。”
她声音毫无波澜,也不管他会不会怒,会不会听,算是在君王品行不端时,履行了劝谏之责。
未料到话音刚落,他就俯首就颈侧,在敷上粉遮掩那里,笑了笑:“朕恣情纵意,恼我了?”
朱晏亭浑身一僵:“长信少府魏仓来催过两道了。”
他解释:“朕不能饮酒,是孟浪了些。”
“……请陛下移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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