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谭正盘坐在榻前闭目调息,听见声响便动如脱兔地跳起来扶我。
他一双眼睛熬得全是血丝,看得我心惊肉跳。
“阿谭你……多吃点肉吧。”我说。
谢谢。[拱手]
如此昏昏沉沉半晕半醒了不知几多回,我算是渐渐习惯了这种飘飘晃晃的状态。再次睁眼见到日月,真是欣喜若狂。
夜谭茫然道:“什么?”
“你太瘦了,这样抱着硌得慌。”我嫌弃道。
勉强蹦了这几个字,我已觉得不堪重负,虚脱至极。遂不再勉力强撑意志,这种情况,晕过去反而好受些。
夜谭。
你要是还有良心,请记得偷亲我一次。
我不知自己是睡还是醒,猜测可能是这睡姿不对,勉力试试起身,也感觉不出到底撑起来没有。不料想这般无关紧要地轻微一动,便觉气血上涌,喉头一甜。
我朦胧中似乎听到夜谭的声音,用力分辨了一番,但实在听不明晰。只觉得唇齿间俱是血腥,实在不太好受。
夜谭许是听大夫的香火铺往事有些草木皆兵,紧张问道:“主人?”
我含糊道:“有些困,无事,你们继续。”夜谭骨骼分明,棱角锐利,实在不是个合格的枕头,调了许久才找到个舒服的角度,安心睡过去了。
夜谭:“???”
闲话不提,大少爷立即引见了大夫。嫁衣先生颇有些火急火燎的,像要赶着投胎,匆匆催着我和夜谭进了里屋,大少爷跟着探头进来看居然还被他斥责“滚蛋”,讪讪地又退出去了。
再见大少爷的时候,他来回打量了好久我和夜谭,惊疑道:“三天不见,你们两个脸色怎么都变得这么差了。”
梦中如沉溺大海,呼吸艰难,又觉得肺腑间翻腾不息,左脚踩着棉花,右脚灌满铁铅,睁了睁眼,视线依旧模糊一片,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坐是卧。
熬了好一会儿,我才勉强判断出此时在人怀里,此人正在喂我汤药。这双手控制不住地发着颤,我顿觉不妙。
“……阿谭。我先睡两天……你别担心。”
完啦,我觉得他又要自抱自泣啦。
我张口想阐述两句感言,可连我自己也听不到声音。很是抑郁。
大夫一边施诊,一边咋舌:“当年师父要传我引息术,我觉得简直有病,我说傻蛋才要赔自己一生健全去救另一个废人,结果被我师父吊在院子里胖揍。后来清明师父带我去扫墓,我才知道,师父就是被人用引息术救活过来的,至此肃然起敬。虽然我学会了这门手艺,却从来没机会施展过,只道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没想着我还能遇到二位这样的真心人。我敬重这位小公子,但总是未雨绸缪的好,我跟做棺材的徐家相熟,又和香火铺的刘家要好,你们届时要置办东西,尽可跟我知会一声……”
我听嫁衣先生喋喋不休地说着,声音越来越远,直觉得昏昏欲睡,正好这坐姿贴得夜谭挺近的,遂靠在他肩上准备会周公去了。
他吸了吸鼻子:“属下遵命。”
我试着动了动手臂,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力道。下次再能正常坐着用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真是一日比一日大起大落,前途堪忧。
老实说,我没想到散尽修为会这么严重。些许惊吓。
……夜谭应该比我更受惊吓。
我一想到我又要分神安抚他,简直有些不敢看他了。
我支支吾吾找点别的话题拖延时间:“有水吗。”
夜谭轻轻将我放下,一眨眼就不见了,风一般瞬间倒了一杯回来,速度惊人。
“哇。”我颇为欣赏,“影卫果然很快。”
“……是的,属下已恢复了两成功力。”夜谭将瓷杯递给我,我如临大敌地双手去接,生怕握不住水杯被夜谭发现我虚脱至此。
滋溜一声瓷杯从我指间滑走了。
马丹,根本捏不住啊。
下一瞬,瓷杯却稳稳落入夜谭手中,一滴都没撒出来。
我不死心想再试一次,总算是用力握住了杯子,可惜才动了半尺距离又滑落了。
夜谭仍旧眼疾手快,再次安全接住。
他低了头,眉间又添了三分郁色:“主人,您怎会虚弱至此……”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玩。”我反而乐了,“像训练小狗扔木棍会捡回来一样,哈哈哈可爱极了。”
夜谭哑然,感觉要被我气笑了。
“罢啦,只能劳烦阿谭帮我喝啦。”反正不急这一时片刻,慢慢养吧。万一今晚夜谭开窍偷亲我了呢。
夜谭想法果然比我周全,早准备好了宵夜小菜。我咸鱼一样躺在他怀里被喂完了一餐饭,十分享受。做个废人果然是极好的。
“主子果然是个奇妙的人。”夜谭边喂我喝汤,便说,“换了别人如此处境,当觉得羞辱至极。”
“反正我本来也夹不住肉圆,还不是要靠阿谭喂我。”我十分坦然接受自己的废人设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夜谭并不搭理我,自顾自道:“属下定当找到法子替主人恢复功力。”
“武功什么的都无所谓。只是好羡慕阿谭你可以这么灵活地用筷子啊。”我又将话题扯回筷子上。
“……不行。”夜谭坚定道,“筷子要学,剑法也要练。”
“好好。那就多仰仗影卫大人提点啦。”
夜谭喂完食,替我擦洗一遍塞回被中,便去洗碗收筷。
我看着他忙前忙后,心想,居家保姆,此言不虚。
收拾妥当了,又回来看我,见我还醒着,倒有些诧异。
我确实有事想问他。
“阿谭。你当初被散尽功力的时候,也像我这样吗?”我问道。
夜谭点点头。
我便难过起来了。
我无伤无痛,身边有他费心照顾,尚觉得痛苦不堪。
不知道那个时候,夜刹被人废尽武功,一身重伤,还被敬重的主人驱逐出门,退回夜行偏角一隅,水米不进地等死的时候……
我不敢想了。
我闭眼深深吸了口气。
夜谭小心翼翼地跪在榻前,看我脸色有恙,顿时警觉。
我费力伸出手,耷拉在他头顶,摸了摸他柔软的发梢。
“对不起啊。我应该更早点去接你的……”
夜谭一脸傻样。
我说晕就晕。
昏过去之前,我有个疑惑没来得及问出口。
我觉得,夜谭的武功治好得也太容易了。
既然他如此轻易就能治好,当初二少爷为什么立刻就放弃这张夜行最强的王牌了呢?
“我当然是很劳碌且忧患的,他就不知道了。”我十分不满,“该做的正事全都没做,不知道有什么资格脸色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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