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屁股一歪,差点没坐稳。
“你说什么,名满京都的华姝,是你的?”
大臣们也是满目震惊,那可是日进斗金,一出现就盖了风华楼的风头,
如今连翠鸣轩和宝膳楼、墨宝斋都压下去了的华姝啊!
温婉居然是华姝的主人!
护国公看着温婉的眼神瞬间就像看到了一个移动的金库,
满脸贪婪遮都遮不住,语气却是恼怒至极,
“你是华姝的主人,还说当初的灾银是朝华姝的掌柜如锦借的,
温婉,你这是欺君之罪!”
“那依护国公你的意思呢,你堂堂户部尚书筹措不到灾银赈灾,
上下两张嘴皮子一碰,我祖父就要乖乖给你呈上三十万两灾银?
你是财神爷还是我温家的列祖列宗,那三十万两银子给你上供你要不要啊?”
众人嘴角抽搐,终于发现,温贤和温婉只对叔侄今日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护国公留了。
果然,温婉话落,温贤紧接着道:“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户部还欠着我们国公府十五万两银子呢?
当初家父从华姝借了八万两,从忠义侯还有几位朝中大臣手中借了七万两,
剩下的可都是国公府自己筹措的,户部到现在也才还了十五万两,这下加起来,
户部欠了温国公府得有四十万两银子了啊!”
一众大臣都嘴角抽搐,
敢当着皇帝的面向户部尚书索债的,这恐怕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自觉威严受到了挑战,傅恒也冷着脸道:“阿婉,护国公虽然多有不是之处,
但温国公从华姝借钱一事,他说的并无错处,
这件事,你要作何解释?”
傅恒名义上追究的是欺君之事,实际上却在向温婉施压,
国库欠的银子多了,从未有人要国库还债,
温婉要是聪明的话就揭过这一茬,如果要追究,那他也不是拿她温婉没办法。
殊不知,温婉就是不吃这一套,
闻言,冷声道:“华姝从开张至今,皆由我一手掌控,
国公府上下,除了我的四个丫鬟,无一人知晓我乃华姝真正的主人,
且温国公府与华姝本就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祖父冲华姝借钱,贴补的是朝廷赈灾的空缺,
陛下以为朝臣自掏腰包贴补国库是过而非功?”
傅恒无语,朝臣自掏腰包贴补朝廷自然是大功一件,
而且温国公冲华姝借钱的说法,似乎也没问题,
但是听着怎么就觉得这么不对劲呢?
被温婉是华姝的主人这个消息震傻了,大臣们恍惚的仿佛中了邪,
傅恒自己也无心议事,草草结束后便挥退了众人,自行休息去了。
温贤直到回了家,才回过神来,
“阿婉,你今日没有开玩笑吧,华姝,真的是你的?”
“二叔,你还不知道我吗?
在你心里,我难道就是那种胡乱吹牛的人?”
温贤连连摇头,“你今日太冲动了,财不外露,
如今国库正空虚着,你居然将华姝暴露于人前,日后朝中一旦有需要银钱之处,
所有人都会盯上你啊!”
温婉摇摇头,“二叔放心,想要从我的荷包里掏银子,没那么容易。
祖父弃武从文,自己拔掉了让朝廷忌惮的獠牙,仍然不足以让朝廷对国公府放心,
那我就把这獠牙重新装回去。
从今以后,二叔尽管把腰板儿挺直了,既然伏低做小求不来信任,
那我就将万贯家财暴露于人前,让他们碍于这些财富,
不得不仰人鼻息,看你和祖父的脸色活着!”
左右她从未打算在京都久留,语气让家人伏低做小的受气,
不如痛痛快快的活一场,省的再受前世那等窝囊气!
温婉就是华姝真正的主人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成了京都上下的热谈。
人们都争相议论这位温大小姐究竟还有多少藏匿之才,
而真正敢跑到温婉面前一探究竟的,却只有谢渊渟一人。
他甚至没对温婉是华姝的主人这件事表示惊讶,
只道:“你打算与傅恒撕破脸了?”
若非如此,谢渊渟实在想不到温婉为何会在如此敏感的时候将华姝暴露出来。
“我打算等祖父回来后就让他辞官。”
温婉冷静道:“只要祖父还在朝廷一日,傅恒永远也不会对温国公府放心,
我现在只求傅恒碍于我手中的大笔财富对我祖父耐心一些,
只要等到祖父评判归来,这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
身在庙堂,要受傅恒控制,
身在草野,固然也有许多烦心事,但那些烦心事至少在温婉的能力范围内,
而不用处处受制于人。
谢渊渟闻言,也面露赞赏,“激流勇退也不失为一个自保之法,
只是堂堂世家之首,沦落到如此下场,未免令人唏嘘。”
温婉微微一笑,表示并不介意。
心中想说届时两家的婚约也可以解除了,话到嘴边,不知怎的咽了回去。
这一天,温婉和谢渊渟聊了很久,直到月明星稀,
温婉困倦的趴在美人靠上睡着了,谢渊渟才悄然离去。
亲自盯着户部的官差将粮草送往辽东,怕那些官差不用心,温婉还特地打点了一番,
然而,粮草送出去,迎来的却不是平叛大军的捷报,而是温国公战损的噩耗!
消息传来时候温国公府一家正在用膳,听到这话,
温婉眼神带着些疑惑的看向传旨太监,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太听明白,你再说一遍?”
温贤和陈氏秋韵等人显然也不敢相信传旨太监所说的话,愣愣的看着那传旨太监。
那太监莫名瑟缩了一下,磕巴道:“温国公以身殉国了,还请诸位,节哀顺变!”
哗啦……
陈氏手里的碗筷全掉到了地上,像是感受到了周围长辈的哀伤似的,
温阳那个小家伙也哇哇大哭起来。
温婉只觉得脑袋发蒙,强撑着桌边站起来,她呆呆的看向温贤,
“二叔,祖父以身殉国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太明白呢?”
温贤脸色惨白,对上温婉空洞的眼神,
那句溜到嘴边的“你祖父死了”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温璇和陈氏已然开始默默垂泪,秋韵、温擎也是满目悲伤,
唯有温婉,她整个人是麻木的,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传旨太监站在那里,迟疑良久,
才继续道:“宫里也是刚得到消息,陛下急召温大人进宫,商议后续事宜。”
温贤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胡乱道:“事情究竟如何,尚不明了,
阿婉,照顾好家里,一切等我出宫后再说。”
事实上,温贤说了什么,他何时离开的餐厅,温婉都不知道。
此时的她脑海里只有一个疑问,
“既然身边的亲人都还是一个个离她而去,那上天为何还要让她重生?”
“大姐姐你快松手啊,你都流血了!”
温璇带着哭腔的声音惊醒了温婉迷失的神智,呆呆的看着染血的手心,
温婉迟钝的感受到了些许疼痛。
秋韵看着温婉麻木的小脸儿,想安慰一两句,竟然发现不知从何开口。
她还在斟酌措辞,温婉却已然开口,“陆管家,从现在起闭门谢客,二叔回来之前,谁来都不见。
银烛,传令下去,府中上下,胆敢有人嚼舌根,蛊惑人心,
有卖身契的一律杖毙,没有卖身契的全部逐出府去。”
陆管家和银烛二人齐齐应声。
温婉看着餐厅外淅淅沥沥的雨幕,沉声道:“娘亲,挂白绸、设灵堂,我们接祖父回家。”
秋韵忙不迭答应了。
温婉又道:“劳烦大哥去召集府兵,咱们出京三十里,迎接祖父亡魂归来。”
温擎犹豫了一下,“祖父是以身殉国,朝廷应该会有所安排,
我们贸然前去迎接,不妥吧?”
天玄建国百年,但凡有武将战死沙场,朝廷为了表示对牺牲将领的重视,
也是为了安抚三军,会特地派兵出京三十里重礼相迎。
温婉让温擎组织府兵去迎,无疑是抢了朝廷的活儿。
然而,温婉闻言,却只是冷冷道:“我接自己的祖父回家有何问题?
三军仪仗能换来祖父死而复生吗?
祖父为何而死,他傅恒心里再清楚不过,
让他派三军依仗去接祖父,我怕祖父嫌他恶心,不肯回家!”
换了往日,温婉说这样的话,温擎定会谨慎的提醒她一句“阿婉慎言。”
然而今日,温擎却一句话都没说,只道:“好,我这就去组织府兵。”
随即转身离开。
温婉紧跟着也往外走,秋韵忙叫住她,“阿婉,你要去哪儿?”
温婉脚步不停,她冷冷的声音裹挟着风雨钻进秋韵和陈氏的耳朵里,
“我想知道,祖父究竟是以身殉国,还是为小人所害。”
……
“主子快进来,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不打把伞啊!
这是走过来的?”
看着温婉满身雨水,修鞋完全湿透,如锦忍不住抱怨,
“银烛你们几个怎么照顾主子的,这么大的雨,着了风寒可如何了得?”
她碎碎念了半晌,却无一人回应。
等她说完了,温婉才牙齿发颤的道:“让陆翊来见我。”
对上她木然的表情,如锦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愣愣的给她找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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