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1 / 1)

一转眼,便进了二月,乐琰已是快到了生产的时候,她前世穿越时,虽然已有了二十多岁,但却没有结婚,更别提怀孕了。在这事上,身为穿越者并未能给她带来多少好处,反而让她对明代相对落后的医疗条件深感忧心,但要改善谈何容易?顶多是请了许多民间名医,与太医院的御医轮班守候,又指定了张老大夫为主治医生,再对那些产婆做了个简短的培训,也就是了。

饶是如此,这些事仍是占据了她的不少心力,又兼乐琰虽然极力避免过度进补,但吃进去的山珍海味还是不少,以至于到了八个月,肚子就大得让她难受起来。不要说活力四射地和人家钩心斗角了,连走几步路都要提防着尿意不时就来拜访,虽然天气一日渐一日暖和了起来,但乐琰却是越发少到外头去走动了,顶多在每日阳光最好的时候,在院子里散散步罢了。

小夫妻在冬至之后,除了新年夜侍候太皇太后、皇太后用年夜饭时见了一面,便再也没有打过照面,到如今已是快三个月了。乐琰这边不说,只不过是专心养胎而已,到了这最后几个月,她也的确没有余力再关心别的事了,别说与朱厚照和好了,就连张太后、太皇太后等人前来看望,她都是没说几句话就要告罪进里间方便。更别提心悸、失眠、腰酸背痛等妊娠后期的常见反应一个都没少,全在这时节前来拜访,她没心思与朱厚照求和,乃是众人意料中的事。

好,山不来就皇帝,皇帝可以去就山么。以这对小夫妻原本的恩爱程度,就连张太后都觉得朱厚照顶多忍到元月便了不起得很了,迟早要先对妻子低头服软,不曾想小皇帝竟也真能沉得住气,也因为刘瑾去后,大量的政事重新回到他手上,又有刘瑾当时推行的改革措施要被全面废止,回复旧观的种种烦心事要处理,小皇帝每日里忙得是脚不沾地,日日叫了李东阳进来议事,不是提拔人事,就是检阅资料,竟是一副励精图治的景象,闹得朝廷上下又是一阵歌功颂德,全天下都晓得刘瑾这大坏人畏罪自杀后,皇上身边少了人蛊惑,竟是个有道明君。

他不来找乐琰,原也在乐琰的意料之中,他们这几个月来极力避免见面,无非是想要把无可避免的一场大战拖延到她产后而已,按照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也的确不适合有什么过于剧烈的情绪起伏,因此不管旁人怎么劝说,她都气定神闲稳坐钓鱼台,如此到了二月里,连张太后都急了,亲自到乐琰住处问了几次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求助于亲家,到了二月二龙抬头这天,秦氏终于进宫了。

要说这庆阳伯夏家,这几年来虽然是乍贵的皇亲,但作风一直还算是正派,也不曾做过什么欺行霸市、鱼肉乡里的事,顶多是夏家二房在南京有些不像,但也都不曾离了大格儿。有张太后的两个兄弟在前头,人人谈起夏家,嘴里都只有夸的,虽然未曾对乐琰在宫中的战斗有什么极大的助益,但凡是乐琰需要帮忙时,夏家总是不会让她失望的,这当然要归功于秦氏,乐琰心中对她实是有些愧疚的,她一人带挈得全家富贵了自是不假,但作为夏家的两房姻亲,张家一直把秦家压得喘不过气来,她又是张夫人的女儿,秦氏在夏家说话的声音,其实并不如何响亮,为了管教二房,这几年来也不知道挨了多少风言风语,这也全是为了她着想。因此她对秦氏,就格外的多了几分耐性,听秦氏说了些夫妻要和睦相处的道理,这才道,“继母说得也是有些道理,只是我现在哪有心思想这些事?再说,要我向他低头,绝无可能。”

她与秦氏说话,素来是和和气气的,哪里有过这样强硬的态度,秦氏怔了怔,一时竟是不知如何接话才好,想了半日,才道,“小夫妻有些口角,也是难免的,但他是你的夫主,就算你心里觉得是他错在先,那又如何了?你也不是那不晓世事的刁蛮大小姐,须知道夫妻相处,就得要互相厮抬着才有味道。你若是一直这么倔强下去,到时候感情转淡了,就算有儿子傍身,也终究是苦的。再说,谁不为你肚子里的那个想,你也都要为自己的孩儿考虑,孩儿没出生你就失了宠,将来如何说得过去?”

她说的虽然有些不客气,但句句都是站在乐琰的角度考虑,乐琰也并没有生气,她叹了口气,略带一丝无奈地道,“继母说的道理,我何尝不知道呢?可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忍也忍了快三年了,难道还不够?这三年来,我自认从没半点对不起他的地方,但这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今次的事,就是个开始。”

“什么开始?”秦氏听得有些心惊肉跳,忙追着问了一句。

乐琰唇边飘上了一抹淡笑,摸了摸凸起的大肚子,轻声道,“一切的重新开始,我是再也不会过之前那样压抑的日子了,不论肚子里的这个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不会再对朱厚照让步。朱厚照他幼稚得太久了,若是全天下都没人出面点醒他,我自然责无旁贷!”

秦氏彻底被这个继女震慑得说不出话了,她沉默了下来,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容貌出众、身份尊贵的继女,在心中思忖着将要出口的话,半日,才有些软弱地道,“皇上的行事,固然也有许多不妥的地方,但你身为女子,天下事哪有你置喙的道理?纵使仗着皇上的宠爱,一时间有了些许权势,但他要动你,仍然是易如反掌,你道刘瑾为何死得那样悄无声息?你们本来就是依附于皇上生存的,他不过是比不过有了身孕的你,便有滔天权势,也只得在一夕之间撒手罢了。你难道想重蹈他的覆辙?”

“继母说的的确都是至理。”乐琰淡淡地道,“但继母难道现在还看不明白吗?自从我从皇上手里接过锦衣卫的那天开始,就为今日做了准备……我并不会只甘于一个简单的皇后身份的。”

秦氏皱眉道,“你年纪终究还不大,小夫妻素来又恩爱,有这个想头,倒也不算是你的错。皇上素日行事,也是有许多的不妥之处,但你要知道,女人要在这朝堂风云上占得一席之地,并非那么容易。我们大明从没出过权后,夏家也根本是毫无根基,只是依靠着皇上的宠爱度日,你想要成为能制衡皇上的权后,又谈何容易?”

“我原也知道这不是容易的事,否则又何须忍耐到此刻?”乐琰自信地笑了。“继母请放心,乐琰只是不想庸碌度日罢了,也没有做武则天的心思。皇上与之前的那些皇帝们,也有许多不同,为何就不许我这个皇后也与众不同些?”

秦氏叹了口气,知道这个继女此时正是雄心勃勃的时候,她到底只是继母,不好直接出言打消了她的这个念头。只是夏家的荣华富贵,实在只是系于乐琰一身,她却是不愿意看到乐琰性子就此骄傲起来,终至于和朱厚照感情转淡,落得个凄惨可怜的下场,因此还是劝道,“若是如此,你就更要维系好与皇上的感情,须知道这感情,也是要靠经营的,你这样的任性,就算他对你的爱再厚,能禁得起几次口角?接下来,你总是要想办法下台的,难道你还指望着皇上首先对你低头?”

“我晓得总要有个人低头的,但我生产在即,连朝堂上的事都没心思去管,更别说去低头了。等孩子出世了,我坐完了月子,到那时再来长谈,才是时候。皇上不是说我怀着身子不好和我吵架吗?那我就等到生了孩子再和他吵,我不信他还能憋出什么逃避的理由!”乐琰精神奕奕地道,旋即又换了个坐姿抱怨道,“这几日怎么坐都腰酸背痛的,烦人得很。”

秦氏垂下头,暗暗握了握拳,这才温声道,“不论你和皇上怎么吵,家里的事,你是不须担心的。夏家的荣华富贵,本来就是你带来的,现在我们能拥有的,已是比往日多得多了。”

“继母不必这么客气,你花在我身上的心思,我是知道的。”乐琰哪里不明白秦氏的意思?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我与父亲的感情虽然有些淡淡的,但你对我,是真的不错。”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能为家里着想,只管安富尊荣,别这么离经叛道?”秦氏忍不住了,终于是冲口而出,旋即她就觉出了自己的放肆,但横竖话已出口,便摆起了继母的架子,严厉地盯着乐琰。

乐琰苦笑了下,并没有动气,发自肺腑地道,“天下人都不会懂的,在你们眼里,皇上与我,乃是一对最恩爱不过的神仙眷侣。但这恩爱,是我克制着、压抑着自己换来的,若是要这样活一辈子,我一生还有什么意思?皇上对我就好像对一只狗,高兴了就给点吃的,不高兴就一边晾着我。我要这么活下去,还不如死!”

“我与你父亲,你姐姐还有乐琼,都不能让你稍微安稳些?”秦氏的眉头又皱紧了,“二姐,你心怀高远,我没法说你什么,但你也得脚踏实地!”

乐琰又笑了笑,她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抚着肚子略带丝感慨地道,“皇上现在与我闹上了别扭也好的,他见不到我现在的丑样子,想到我时,都是我漂亮的时候,倒也就没有破灭了。”

秦氏顿时无语,想了半日,知道乐琰终究是不会为了夏家回头的,也只得道,“你们夫妻之间,还真是不同寻常。”乐琰哈哈大笑,乐道,“什么事儿都自有好处的,难道继母还真以为我现在很美不成?”

两人也就按下此事,又说笑了一番,秦氏有心要找几个例子来教乐琰学晓夫妻之间相处的道理,便问她道,“你与青雪、玲雪可还有联系的?”

“不曾,她们也都出嫁了吧?”乐琰倒是多年没听到这两个名字了,闻言忙问道,秦氏点头笑道,“是,青雪倒还好,现下也生了儿子。倒是玲雪与丈夫处得很不好呢,据说三不五时就回娘家哭诉婆婆刻薄,姑爷又不疼惜她。”

乐琰还记得玲雪的夫家也是京郊一带颇为殷实的地主,出嫁时丈夫已经举人了,想来也是有些前途的,也为玲雪叹息道,“虽然她是张家的女儿,但到底不是长房的,将来分家出来,倒是不大好借英国公的名字去压人。想来在家也是常摆小姐架子,才惹得夫君与她离心吧。”

“夫妻间的事,谁说的清楚?玲雪倒是说他不是个正经人,日日沉迷于那些淫诗艳赋的,劝了几次,他还反过来说玲雪不学无术,没能和他夫唱妇随。”秦氏颇有些不以为然地道,“这张家也是的,丽雪教的知书达礼,偏偏嫁了个武官,怎么青雪与玲雪反倒只是认得几个字而已?”

“当年也是教导过的,无奈孙夫人觉得女儿家不以读书为要,也只是认了几个字就强着去学绣花了。”乐琰摇头道,“当时也不觉得什么,现下出嫁了就吃亏了。将来我们也要好好教导肚子里的这个,务必不要行差踏错了,那就是一生的惨剧。”

两人又说起众人的近况,纹贤嫁了李东阳的本家侄儿,两人到宣府去了住下,正与婉玉并她丈夫住了隔壁,说起来,婉玉的丈夫还与那李指挥是同僚呢。当时纹贤与婉玉的身份,何止天上地下?如今却要以姐妹相称,两人都嗟叹了一番,秦氏才道,“婉玉也不很得意,她连着生了两个女儿,丈夫又是个野性子,年前写信回来与青金,说是那人常在外头眠花宿柳的。”

“江指挥的性子本来就倔强得很,婉玉和他要是能恩爱起来才怪了。”乐琰淡淡说了一句,便又问道,“丽雪也许久未曾有信来了,她在顾家可还开心吧?我有心要让锦衣卫去打探打探消息,又总是忘了。这出嫁了的姐妹们,联系也是渐渐地就这么淡了,不说别的,年氏与我都在京中,可这大半年来,就没能见上几次面。”

“丽雪又有了身子,婆婆强要与小侯爷纳妾,她也心烦着呢。小侯爷待她倒是好的。”秦氏近年来与张家走得很近,对丽雪的消息,自然是知之甚详的,忙说道,“这几年她侍奉在婆婆身边,也吃了不少苦头。说起来,你算是个极幸运的,太后对你,可是没得挑的好。”

“是,若是她不中意我,我吃的苦头可就多了。”乐琰也坦然道,“天下间有我这么幸运的人,倒也不多的。何止太后,太皇太后也是个极为慈和的,我虽然闹腾出这么多麻烦,两个老人家口中可是一句不是都没说过。”

若是乐琰生的是个女儿,就不晓得之后还能不能享受到这个待遇了,秦氏暗叹一声,又笑道,“何止如此,皇上待你难道不好?你看你的这几个姐妹,谁的夫君有他那样疼你?”

“杨慎待黄娥就不错么,小侯爷也极疼惜丽雪的,更别说小公爷与年氏之间,也是波折重重,这才修成正果。”乐琰有些不以为然,回了一句。

秦氏失笑道,“你再别提小公爷了,所以说我是看不上甄氏的为人呢。镇远侯夫人要给小侯爷纳妾,她气得暴跳如雷。这边年氏才传出有了身子,甄氏就张罗着要为张仑找个通房。连老夫人都看不过眼,问她,‘当年你怀着我孙子的时候,我可曾给你添过堵?’甄氏这才罢了,闹得大家脸上都老大的不好看。年氏也是面上光鲜,一肚皮的苦水。”

“那也是她自己选的。”乐琰不为所动,耸肩道,“她要坚持找个合心意的,就得受这么多苦。继母且瞧着吧,以年氏的手段,不到三年,必定能把上下都抹平的,她不过是刚嫁进张家,没个儿子傍身,说话没底气罢了。若是这一胎生的是儿子——哎哟,我这说的不就是我自己吗?”

两人相对大笑,秦氏乘机道,“年氏可是把张仑笼络得死死的,你也不能落后了,就算生了儿子,也不可放松了皇上那头,将来再生几个,你说话就有分量了。”

乐琰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她虽然也希望自己肚子里的是未来的大明天子,但如果真的是女儿,难道就不爱了?再说在这么落后的卫生条件下,她顶多再生一个,朱厚照都要烧高香了,要再生更多,岂不是把自己当成母猪了?因此只道,“先看这一个是男是女再说吧。若是男孩,便缓上几年也是好的。”又说了几句话,秦氏便起身告辞,乐琰捧着肚子送她到了门口,秦氏忙嘱咐道,“你快回去好生呆着,春天风大,仔细着了凉。”说着,方叹了口气,转身去了。

乐琰望着她的背影,想到秦氏进门以来十多年,与她之间的那点情谊,也不由得心里酸酸的,但她的心意,倒是极为坚定,并不因此有所动摇,芳华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娘娘,仔细风大,还是快进屋去吧。”

乐琰应了声,动了动,忽然觉得小腹一紧,一阵剧痛侵袭而来,她连忙把住门边,苦笑道,“快把继母请回来!这胎儿是男是女,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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