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兵卫,半兵卫!你在吗!”
竹中重治本来正在和一众参谋在临时的营寨里规划待会进军京都的路线,却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雨秋平的呼喊声。
听到雨秋平如此惊慌的声音,竹中重治一下子直起了身,大踏步地向帐门走去,差点和闯进来的雨秋平撞了个满怀。
“殿下,何事如此匆忙?”竹中重治看到雨秋平急得满头大汗,急急地低声问道。
“足利义荣是被毒死的,你怎么看?”雨秋平惊慌之间竟然有些语无伦次,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什么意思?”竹中重治一下子没跟上雨秋平的逻辑,皱着眉头再次问道。
“就是那个伪将军足利义荣!我们之前得到的情报说,他是病死的!”雨秋平边说边用双手不断比划着,“可是就在刚才!我们发现了足利义荣的尸首,他是中毒身亡,是有人给他下毒了!”
“而且青冈他还说,那种毒非常稀有,无药能解,只有势力庞大的忍者里才有!十有就是三好家自己下的毒!”
竹中重治此刻已经完全明白雨秋平想要表达什么,没有多问,而是缓缓地坐了下来,双手撑着头,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片刻后,他眼中忽然闪过一抹锐利,猛地站起了身,凝视着雨秋平的双眼沉声道:“音羽山!三好家要反击了!”
与此同时,位于北路京都的联军主力,则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危险,而是沉浸在欢庆的海洋中。就在刚才,三好义贤无力抵抗,从京都御所中狼狈撤离,他所部的三好家部队已经损失超过三成,无力再战。皇宫被联军攻下,京都也被联军占领了!所有人都觉得战争已经结束了,南边的局面已经与大局无关。浅井家和织田家的武士们弹冠相庆,纷纷互相吹嘘着自己在这场惊天动地的上洛大战里的功绩。
而足轻们也深受感染,在京都的大街小巷里欢呼雀跃,庆贺战争的结束。他们很多人都是一辈子没离开过家乡的穷人,这一次居然能够打到繁华的京都来,这估计可以成为一辈子的谈资了!而由于京都百姓大多已经为了躲避战乱而提前撤离,留下的一小撮人也都在刚才的大战里逃走了,大量无主的房子和财富等待着联军足轻的掠夺。联军的足轻们在富饶的京都里展开了巨大范围的乱捕,搜刮抢劫一切值钱的财物这才是普通足轻打仗的目的啊!
百百安信虽然已经贵为武士,但是一年到头的收入也都是紧巴巴的,这样发大财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他抢了好几个当铺里遗留下来的金银财宝和玉器,把兜里袖子里都装得满满的。忽然,他发现一家当铺的屋顶上似乎挂着一个价值不菲的油灯吊饰。兴奋的他把已经抢来的东西塞到了手下的怀里,自己则顺着房梁怕了过去。然而,就在他试图解下油灯吊饰绑在天花板上的绳子时,却忽然闻到了一股硫磺的味道。他翻动了几下,发现覆盖在天花板上的稻草里,塞着大量的硫磺。
脑子
灵活的百百安信意识到事情有一些不对,立刻下令他周围还能联系上的十几个手下赶紧爬上附近的建筑一探究竟。这些足轻本来抢得正欢,突然接到这样的命令,都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勉为其难地爬了上去,却发现十几间房屋里,有十间的屋顶或者房梁上放着硫磺。
得知此事的百百安信已经面如土色,来不及盘查其他房屋,而是急急地向着各位殿下所在的京都御所赶去。然而,京都的大街小巷里满是四处抢劫搜刮的联军,建制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甚至堵塞了道路。百百安信废了好半天的劲,才终于找到了矶野员昌,报告了他的发现。
矶野员昌一开始还觉得他是大惊小怪,不想在这大喜的时刻去扫了织田信长和浅井长政他们的兴致。可是当百百安信跪在地上,抱着矶野员昌的大腿发毒誓时,矶野员昌终于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准备去通报浅井长政和织田信长。
“主公,还有织田殿下。”矶野员昌快步走到了正和几十个武士一起站在京都御所的花园里庆祝的浅井长政和织田信长身边,低声开口道:“在下的部下,在十几间房屋顶上发现了硫磺。”
“发现了什么?”由于到处都是兴奋的喧哗声,织田信长没听清楚矶野员昌的话,高声再次询问道。还没等矶野员昌开口,织田信长的瞳孔就猛地收缩,一下子呆立在了原地。
京都西北骤然腾起的火舌,代替矶野员昌给出了回答。
此时,三好义贤正背着手,站在京都西北的一处楼阁上,望着自己刚刚点起的大火,在西北风的呼啸下,滚滚地烧向偌大的京都。
“惊动天皇,还一把火烧掉了京都和皇宫。”站在三好义贤身后的三好长逸有些不安地低声道:“实休,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会下地狱的。”
“我早已做好觉悟了。”三好义贤闻言只是微微一笑,骄傲地昂起了头,看着冲天的火舌,“三好四兄弟,三个干大事,一个干脏事。干脏事的人,下地狱,给兄弟们铺路。”
“排队撤!不要乱!快撤啊!”
在一片混乱和尖叫、呼喊声中,一个武士正站在一处二楼的建筑物上,高声向着街道里茫然不知所措的足轻们高喊道。
以他为圆心,将视角放大到整个京都,向他这样高呼着试图整顿秩序的武士估计有成百上千个,可是却收效甚微。
在京都西北腾起了一丈多高的火舌的那一刻起,联军在京都里的部队就已经陷入了大乱。西北风裹挟下,火势迅速蔓延,朝着联军驻扎的地方烧来。
“泷川殿下呢?泷川殿下在哪里?”此刻,津田秀政正带着自己身边仅仅能热÷书拢起的十几个兄弟,在一片混乱的京都街道里穿梭。失去建制和指挥的足轻们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窜,向着南边和东边安全的地方逃去。京都的大街小巷里都是逃亡的足轻,刚刚抢来的战利品被胡乱地扔了一地。时不时有人摔倒,立刻就会被几十只脚从上面踏过,
连求救声都喊不出来。
“你看到过泷川殿下吗?”津田秀政带着人冲到了他们去抢劫前泷川一益所在的地方,却发现那里已经找不到人。他于是带着部下向南边走去,每遇到一个织田家的高级武士就把他拉住,询问泷川一益的消息,却始终一无所获。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忽然又有一堆人从十字路口的另一边逃了过来,把他的人挤散了。津田秀政刚想去和被挤散的人会和,越来越多的人却涌了出来,他被人流推搡着向着南边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等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空地停下来时,发现跟在身边的就只剩下三个人了。
“你们是泷川家的人吗?”就在这时,一声呼喊声突然想起。津田秀政猛地抬头,发现是一个织田信长的母衣众正在一片嘈杂的呼喊声中咆哮着朝他说话,希望它能听清。
“正是!正是!”津田秀政同样扯开嗓子吼了回去,保证那个母衣众能够听到。
“泷川殿下往东边去了,我刚才看到他的旗帜了!”那个母衣众指了指东边的方向大吼道,“你们有看到主公吗?”
“多谢!但是我没有看到织田大殿啊!”津田秀政十分感激地高声道。
“要死!”那个母衣众似乎嘟囔了几句,转身就走,不过津田秀政已经听不清他的抱怨。好像是他在人群里一下子就被冲散了,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找不到织田信长了。
由于乱捕和抢劫,各家的足轻都混在了一起。当大火突然燃起时,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家主们任何想要收拢部队的努力都化为泡影,只得在侍卫的簇拥开道下撤出城去。
“狗 娘养的!这三好义贤这厮,居然烧了京都!”织田信长灰头土脸地从街道里策马冲了出来,嘴上满是对三好义贤的咒骂。“三好家都已经输了,三好长庆都撤了,你还烧京都有什么用吗?”他好不容易挤出京都,跑到了京都的南边,开始试图收拢部队。可是还没等他凑够1000战兵,南方寺庙群的佐久间信盛就突然派人赶来求援:
“十河一存率领3000战兵从南边打过来了!”
与此同时,雨秋平则正策马飞奔在音羽山的山路上,他已经下令常磐备立刻向音羽山前进,自己则带着侍卫率先登上音羽山山顶,试图望全局。
然而,在他登上山顶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事情要糟了。
京都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即使隔着很远看不清楚,雨秋平也知道那里的联军主力大事不妙。
近万三好家战兵,正从音羽山西边十里外,也就是鸭川西岸的东寺内滚滚开出。其中有一部分朝着北边的京都而去,主力则是正在渡过鸭川,走中路直奔音羽山而来而他们,马上就会正面遇到正从中路追随织田信长步伐的美浓三人众的部队。
“在下明白了!”跟在雨秋平身后的竹中重治恍然大悟,翻身下马,从侍从的手中抢过地图,就往泥土上一摊,边用手比划边飞快地低声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