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暖花开。
都说创业公司百分之九十九都死了,然而宋风还是想做那百分之一。
他没有急于求成,这半年时间,他准备了很多,把该调查的都查清楚,还说服了经常给他建议的两个叔叔入股,他们都是医生,可以提供专业方面的指导。
宋风和陈辉还去了鹤城和阳市,在市下面的县和乡镇医院做了调查。
走在那里的小医院时,宋风不由得就想起爷爷在医院最后的那段时光,还想起了江临的外公……江临外公已经走了,撑了不到半年。
小医院的医疗器械真得很简陋,连病房都有些破旧,宋风是想赚钱,但他更想给像爷爷那样的病人一点希望,而不是在人生最后一段时间,等死。
初始的注册资金和流动资金不多,他们的目标受众就是县和乡镇的小医院,先在鹤城试水,如果可以再慢慢发展到周边城市。
小医院的经济效益很不好,如果仅仅是因为资金问题,宋风可以让利到最低,还是那句话,他想让每个病人都多一点希望。
厂商联系好了,医院那边谈得也差不多,宋风准备下周就去工商局把公司注册了。
虽然这半年都在忙医疗的事,但宋风每周还会去一次网吧,他怕长时间不在有些人会闹事,顺便再给小木头带点吃的。
这天宋风从网吧出来,走进了纹身店。
“哟,稀客。”林哥也学会了阴阳怪气,宋风现在比当初在网吧的时候,往这里来得还勤快,“冬冬今天休息。”
“嗯,跟奶奶去公园拍照了。”宋风像来到自己家似的,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里。
“难不成今天是来看我?”林哥饶有兴味地朝他看过去,倒了杯茶。
“冬冬身上的纹身,手稿你还有吗?”
林哥手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茶水顺着壶嘴细细流下,热气蒸腾出袅袅的白烟。
“干什么?”他点了支烟看着宋风。
“有没有?”宋风注视着他。
“有。”
“给我纹一个。”
林峰舔了舔嘴唇,满脸含笑地看着宋风。
冬冬并不像其他纹身师,她身上的纹身只有一个,他们都知道说的是什么,经他手的每个手稿他都会保存起来。那列火车是他纹的,也是他洗的。
当初舒冬要洗的时候,林峰没有笑她傻,他知道,傻女孩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宋风今天来林峰并不奇怪,或许在冬冬洗纹身的时候他就猜到宋风会来,否则就是冬冬看错了人。
但林峰还是有点意外的,他以为宋风会像其他情侣似的,纹个名字,生日……
林峰笑了笑,还真是小看了他。
“预约,排队。”林峰往后靠了靠,神情愉悦。
“不行,就今天,现在。”宋风拉着林哥就往楼上走。
当土匪遇上土匪,还是宋风更胜一筹。
纹身店今天不忙,要不然林哥也不会闲得在下面喝茶。
“纹哪?”林哥打开电脑,找到当初纹给舒冬的那张稿。
“一样的位置。”
林峰扭头看了他一眼,又缓缓转了回去。
站在林哥身后,宋风看着电脑屏幕里鲜活的图案。
已经半年了,这么鲜明的颜色只活在他的脑海里,昨天晚上抱着她去洗澡的时候,宋风看到她腰上的图案,几乎已经完全消失了,只有很浅的痕迹证明当初那片肌肤上,有她深深的执念。
她把一切都交给了他,宋风也想把一切都为她圆满。
相同的图案,相同的位置,只是从执念变成了爱。
虽然有手稿,但宋风来得挺匆忙,林哥还是准备了一会儿。
“要不然你先给我纹另外一个。”宋风说。
“你还要纹七八十来个不成?”林哥脑袋有点大。
“我爷爷生日,1951年5月2号,就几个数字,应该比较简单吧。”宋风抬起了胳膊,想纹在手臂内侧,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纹身也是一种信仰,记忆可能忘记的事情,你可以用身体记得。
“……”林哥背对着宋风准备器材,想说的话全堵在了嘴边。
冬冬还真是,找对了人。
一切弄好之后,已经下午四五点了。
“洗澡前先涂这个药膏,别游泳别暴晒,不懂的问冬冬。”林哥扔了个药膏给宋风。
“知道了。”宋风穿好衣服,腰往背上延伸的那片图案在骨头上,痛觉很清晰,“多少钱?”
“不用了,从冬冬工资里扣。”林哥捏了捏肩膀。
宋风笑了,大约估计了一个数,给他转了过去。
不知道是天意,还是巧合,宋风刚从纹身店出来就接到一个电话。
王警官。
宋风愣了愣,不由得停住了脚步,腰和背上的痛觉忽然更清晰了。
“你好王警官。”宋风连忙接通了电话,语调里有暗暗的期待。
“是宋风吗?”王警官问。
“是我,您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王警官欲言又止,有些吞吞吐吐,“最近在和港城的警方合作,有一个案子和冬冬挺像,目前还在调查,但是经过前两次的事……我有点不忍心跟冬冬说,旁人可能体会不到,但这种事对当事人打击是很大的,所以我怕这次结果还是差强人意,先给你打了电话。”
“好,”确实是个好消息,但宋风忍不住一阵心疼,“那就麻烦您先调查,我随时配合您。”
“冬冬那里就需要你去沟通了。”
“没问题,麻烦您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宋风感觉格外轻松,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一件一件按部就班地来到身边。
“怎么回来这么晚?”舒冬打开门。
“这是在查岗吗?”宋风又忘了带钥匙,笑着拧了下她的鼻子。
“嗯,查岗。”舒冬面不改色,查地很有底气。
“网吧有点事。”宋风换好鞋,两个人来到客厅。
“小风你快过来,看冬冬多漂亮!”奶奶最近沉迷摄影,把舒冬当作了专属model.
“不看看是谁拍的。”宋风坐在沙发上,往奶奶身边靠了靠,拿起了相机。
舒冬站在他身边,不动声色地掐着他的肩膀。
公园里的花开了,大多都是含苞待放,柳树开始抽枝湖水也变得碧绿,她坐在长椅上,清清冷冷,又微微含笑,像极了三月份的春寒料峭。
“还是冬冬好看,拍你就拍不出来。”奶奶开始拆台。
“那改天试试,我可是要出场费的。”宋风脸皮厚厚。
“我还不想拍呢。”
“奶奶,等你再多拍一些我们就办个摄影展。”舒冬和宋风一起看着镜头里的照片。
“办什么展呀,我就瞎拍着玩。”奶奶笑了。
舒冬是认真的,奶奶在摄影的时候很专注很高兴,眼睛是有光的,她心态很年轻,自从爷爷走了很少看见她对什么事情上心。
今天的宋风有点奇怪,舒冬半躺在床上看书,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坐在电脑前的他。
洗完澡竟然规规矩矩地换上了睡衣,往常都是……来折腾她。
宋风关了电脑,刚转身就发现小女人在偷看他,他笑着走过去:“想看哪儿?我脱给你看。”
可能是看得太入迷,舒冬连忙装作专心看书的样子:“不看。”
宋风也没有捣乱,躺在床上抱着她,她安静看书,他安静玩手机。
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他也没乱动,舒冬的书只翻了两三页,宋风今天异常地让她以为他是在生理期。
“宝贝儿。”宋风突然出声。
“嗯?”舒冬低头。
“过段时间天暖和了,和奶奶一起出去玩几天怎么样?”宋风把浏览器里港城的信息关掉。
“你不是在忙医疗器械的事吗?”舒冬把书合上放在旁边,也躺下了。
“下周我去工商局注册,然后我们就去,以后忙起来就更没时间了。”宋风攥着她一缕头发,在指尖缠绕。
“好,你别太累了。”舒冬有点期待。
“看见你就不累了。”手放在她腰间的软肉,宋风使坏地捏了捏。
“痒,”舒冬笑着往旁边躲了躲,“我们去哪?”
“港城怎么样?”宋风又把她捞进怀里,刚刚被她隔开的距离又变得没有丝毫缝隙。
“好像挺漂亮的。”
其实舒冬更想说,跟他和奶奶在一起,去哪都一样。
一个月后,天气完全暖和了。
过去半年需要经常出去,宋风就买了辆车,正在往后备箱放行李,出去玩带着狗子不方便,跑跑被他丢到了陈辉家。
“没差什么吧。”宋风又检查了一遍。
“不差,反正过几天就回来了。”奶奶脖子上挂着相机,率先坐在了后排。
舒冬跟着奶奶坐在了后面。
“那就出发了。”宋风启动车子,看着后视镜里的两个女人,他生命的全部。
“出发!”奶奶挥舞着手,高兴得像个孩子。
宋风透过镜子注视着舒冬,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长袖连衣裙,是那种纯粹的白,清洌又带着无限温柔……
其实,她很适合白色。
抬头发现宋风在看她,舒冬唇角上扬,笑着和他对视一眼。
宋风笑着带上墨镜,车子慢慢启动,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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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辈子/
如果舒冬没有遇到宋风,她就是一只漫无目的飞翔的鸟,一辈子就为了寻找那根丢失的羽毛,直到在茫茫海域迷失方向,坠入深海,或者在荆棘丛撞得头破血流/
如果宋风没有遇到舒冬,他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最远的风景就是那条柳巷,在椅子里浑浑噩噩地瘫着,直到最后烂在泥里/
还好,他们遇见了彼此。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