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正雄一声令下,六人马上朝入园的来路走去。
他则留在原地,在广场的喷水池旁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看起来俨然是一个忧虑晚辈的好长辈。
不过温迪已经见到了他的真面目,看到雷正雄这番表演只觉得令人作呕。不过话说回来,他一个人又为什么要演戏呢?温迪想不明白,但雷正雄堵在她进来的传送点,因此导致她并不方便离开空间,只好继续躺在沙发里看这场与图画无异的默戏。时间慢慢流逝,分针走了半圈后,雷正雄的背后突然冒出了一个人影,是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是从烧烤场的方向走来的,平视前方,神情随性又从容。
“正雄,你怎么坐在这里?”男人将手放在雷正雄的肩上,微微用力按了一下。
雷正雄抬起头,苦笑道:“老大,你也起得这么早?”
老大?
温迪眨巴眼,她刚刚还在想要去哪里找那个秦威廉,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于是她也不需要走了,就蹲在这里等两个人聊天。不过这两人也说什么有干货的话,主要是雷正雄给秦威廉表演他对失去子侄这事有多失望,后悔他没有好好给秦路易做心理建设,导致那个孩子离家出走,要是时光回溯,他一定帮老大好好看着他儿子,不会让秦路易跑掉云云。秦威廉自然是感慨万千,安慰他一切都与他无关。
雷正雄假模假式地叹息着,对秦威廉叹了口气,接受了他的安抚,起身离去。
可秦威廉劝好了雷正雄,自己却又郁闷了。
他本来已经把儿子离家出走的事情抛在脑后,但雷正雄偏偏就坐在这里提醒他,他搞丢了他唯一的儿子。在妻子过世前,那双干枯的手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攥紧他,要他必须好好照顾秦路易,可他不仅没照顾好儿子,还把儿子气跑了。他在刚刚雷正雄坐过的地方重新坐下,双手抱住了头,慢慢闭上眼睛,满面都是后悔。
这时他听到背后有声音。
秦威廉“腾”地站起来,他发现站在自己背后的竟然是一个女人,女人手中还抓着一个戴头罩的人。她的脸是陌生的,秦威廉没见过,但他身为基地的老大若进了新人没机会跟他见面也是有可能的事情,所以秦威廉并没有马上叫人,但他也谨慎地倒退了几步,与女人保持距离后才开口问道:“你是谁带来的?”
“您是蔚市基地的老大秦威廉吗?”女人将手中人质的头罩扯掉,露出了秦路易的脸。
秦威廉没想到自己跟儿子竟然会在这种情景里见面,顿时骇然。
他慌忙说:“你,不要轻举妄动,这是我儿子,你别伤害他,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您别紧张,我是给您送人的。”女人却笑眯眯地将秦路易推向他,直接推进他怀里。
秦威廉双手接住他,仔细捏了捏秦路易的脸,但并没有揭起一层人皮,倒把秦路易捏得脸疼,醉醺醺地抱怨了一声。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和口癖,秦威廉确定这是他儿子,可他犹然不解,这个陌生女人为什么要来,难道真的是专程给他送儿子的?
女人说:“您儿子打算跟我走,去外面冒险,不过我知道他的身份,当然不敢轻易把他带走,所以特意将他灌醉才把他送过来,希望您别介意,我知道他是孩子,不应该喝这么多酒。但喝醉的副作用总归比灌药的小吧?您说是不是?”
秦威廉注意到她跟自己说话的时候一直很注意语气,这是极为尊敬的姿态。
他忍不住好奇起来,问:“你难道别无所求?”
“怎么会呢?您儿子跑了,我帮您给他找回来,您难道不应该给我一点报酬吗?”女人理直气壮地说出了她需要的东西,很简单,就是晶石。一听到她的条件是这个,秦威廉马上笑了,说道,“这很简单,没问题。”他拿出一个类似bb机的东西,在上面按了几下,然后放下袖珍的机器,对女人说,“等下会有人把晶石送来,你可能需要等一下。”
“我不介意等,有晶石就行。”女人爽快地说,并建议他可以先把秦路易放下来,让秦路易躺在旁边的长椅上稍微睡一会儿,毕竟他要是老这么站着抱一个醉到昏迷的人,恐怕会有点麻烦。秦威廉接受了这个提议,将秦路易抱到长椅放下,然后回到喷水池边。这次他的态度软化许多,重新坐下,也邀请女人一起坐在喷水池边休息。
这个喷水池早就罢工了,里面盛的水也已经全部蒸发,只剩下了一个干池子和铺满的落叶。
秦威廉总觉得这个女人好像很想跟他讲话,或者说,听他讲话。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自恋,但女人眼里总是透漏着一种奇怪的期待感。
“你知道我是谁,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秦威廉挑了一句比较普通的开场白。
“我的名字不重要,我没名气,说了你也没听过。”女人一句话给他堵回来,而且马上主动说道,“你不用问我是谁带我进来的,没人带我进来,我是自己翻墙进来的。我听说你丢了儿子,所以把人送过来,如此而已……你应该还不清楚吧,你儿子没有去别的地方,一直都在附近游荡,我猜他可能是期望你能亲自去找他。”
听到这句话时,秦威廉才愣住,如果女人说的是真的,那么她的猜测也极可能不假。
原来儿子一直在附近,一直等他去找?
他后悔了片刻,又问女人:“是我们基地里的人告诉你,我儿子丢了?”
“你难道不知道吗?你们基地的人昨天下午就在附近找你儿子,不过当时他躲起来了,后来主动过来找我,因此才会被我灌醉。”温迪痛快地说,“这种小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总觉得能出去冒险或能远离父母,那就连死也不怕了,一点准备都没有,跟我认识也不久居然敢把自己的命托付到我手里。”
秦威廉也十分后怕,幸好女人需要晶石才来找他,如果女人不知道秦路易的身份,或是与他有仇隙,那秦路易恐怕下场堪忧。他又扭头看向在长椅上躺着的儿子,心中有后悔,有不安,有不悦,并决定今天后就得把路易绑在身边,亲自教导。哪怕是做实验,也得把秦路易带上!
他这边正在构思着以后该如何花式教子,另一边,有人抬着一个箱子过来了。
秦威廉问女人:“你是晶石人吧?加了火系吗?”
女人回头看了眼箱子的体积,说:“我可以试试。”
“好。”
箱子到了,送它来的人就可以走了,喷水池边仍然只剩下秦威廉和女人,她弯下腰尝试扛起箱子,发现不怎么费力,便对秦威廉点点头,“行,我能扛起来,不过你能让我把箱子打开看一眼吗?”她光明正大地说她要验货,秦威廉一点都不心虚,他很大方地上前一步,主动给女人打开箱子,不让她多余冒险。
开箱检查后,女人看到了满满一箱子晶石。
这个箱子的体积能竖着放四个普遍容量的行李箱,底下铺着大晶石,上面则码着许多小晶石,而且并非全都是红色,其中也有许多异色晶石,足见秦威廉的大方。他坦率地告诉女人:“我让人准备了五万晶石,他们点数可能会多,绝不会少。”
五、万?
女人被秦威廉的大方彻底震惊了,虽然她这几天赚的晶石也挺多的,但一次看到五万晶石塞进一个箱子里给她看还是太刺激了。女人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对秦威廉说:“谢谢,那我再送您一个额外的谢礼吧。”她拿出手机,给秦威廉播放了一段视频,视频画面朝向自己,因此秦威廉只能听到一段声音,但有声音就足够给他判断了:
“……你们搞清楚,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秦路易这个人,非死不可,你们现在不是替我找他,是替自己去找他!找到他,不要回来报我,先隐藏好自己的身份再动手杀他,如果了,带他人头回来给我检查;如果失败了,也不至于打草惊蛇。”
视频中,说话的人是秦威廉绝不会认错的声音。
他霎时瞪大了眼睛,望着女人,目光中有震惊、愤怒、怀疑,种种情绪交织得无比复杂。
最后,他朝女人伸出手:“能给我吗?”
女人笑眯眯地说:“我可就这一个手机啊,老大。”
秦威廉抿唇,低头又拿出袖珍机器按了几下。刚刚送箱子来的人去而复返,这回带来了一模一样的箱子,虽然他们知道自己扛的是五万晶石,却没有什么表情,遵照秦威廉的要求送来箱子后,他们便立刻消失了。
女人立刻将手机交给他:“这是我刚刚录到的画面,后面还有几段话。要怎么做,您自己决定吧,告辞。”她将两个箱子叠起来,举着远比自己体积大得多的两个箱子往外走。秦威廉一直望着女人的背影,双手蠢蠢欲动,但当他看向手机与秦路易时,最终还是忍住了,并没有冒昧地袭击她。
他叹了口气,陷入矛盾的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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