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阿千之后,荣掌柜果然在绣房找到了晚月,此时绣房只有晚月一个人,她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异常,如往常一样绣着沈婉吟的嫁衣,只是将头埋的更低了一些。
“你眼睛不想要了吗?”荣妈妈走过去,将周围的火烛都点了起来,“绣娘最宝贵的除了这双手便是这双眼睛了,我苦心栽培你,教你学绣不是为了看你这样糟践自己的。”
荣妈妈说的话晚月也不听,除了抬了抬头在没有别的动作了,一如往常的继续绣着,看不出又丝毫的异样。
“事情我都听说了,我知道你难受,你长这么大我从没有教过你要藏着自己的情绪吧,想哭便哭出来,母亲在这呢。”
晚月依旧没有动,手头的活没有停,头也没有抬一下。
看她这样子是死了心的要绣这件嫁衣了,晚月从小到大便是个不会掩藏情绪的人,开心的时候大笑,伤心难过的时候大哭一场,从没有过如今这样不哭不笑,只是一味地在这里刺绣。
说实话荣掌柜心中是有些慌张的。
“晚月!”荣掌柜生气喝住她,晚月这才停下手中的活,抬起头来看着荣妈妈。
“母亲,我没事。”晚月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再加上那双憋得红肿的眼睛,任谁看了都不是没事的样子。
“他那样负了你,你怎么会没事。”
“你相信阿千说的话吗,母亲。”
荣掌柜此刻愣了一下,她不知道晚月此时不相信是太过于喜欢陈潜,还是说有别的原因。
“为何不信。”
“时元他不是那样的人,他说过要娶我,此时说这些话,做这些事定然不是他的本意,他虽然不会说话,但他看我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我信他。”
看着晚月如此执迷不悟的样子,荣妈妈心中更是担忧。她此刻仿佛明白了为什么晚月会若无其事一般的在这里刺绣。
晚月她自小便是个十分认真的人,尤其是在刺绣方面。
虽然说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但只要是有关刺绣的事情,她就没有不上心的。晚月是真的将刺绣当做自己的事业,这是她最爱的,也是她放心上不容懈怠的事情。
她在刺绣方面展现出极高的天赋,小小年纪取得如此成绩,不过是比别人付出的努力更多一些罢了。
眼下沈婉吟的嫁衣晚月已经接下来了,且不说她不知道沈婉吟便是陈潜未过门的夫人,就算是知道了,晚月也不可能一气之下放下这件嫁衣不管。
人是人,刺绣是刺绣,晚月向来如此。
所以她此刻想做的不过是尽快完成这件嫁衣,好去京都找陈潜罢了。
“你不信?”荣掌柜冷笑一声,倒叫晚月认真听他的话了,“你对他了解多少?”
晚月愣住。
“你只知道他是京都来的,你只当他是家道中落,你当他跟你一般是个普通人,与你在洛城那个小院相伴四年,只是个画师罢了。”
是呀,晚月对陈潜的了解不过这些。
“可真的是这样吗?他真如你想的那般认真待你吗?”
“我...”
不等晚月开口,荣妈妈便打断了她,带着气愤的语气。
“他甚至连他真正叫什么都没告诉过你,你凭什么觉得他是真心待你,你凭什么觉他不会骗你!”
荣妈妈的话让晚月愣在了原地,比着那封信更让晚月接受不了的,便是相伴四年,他连陈潜真正叫什么他都不知道。
看着晚月此刻冷静下来的样子,荣妈妈便知道她说的话起了作用。
相伴数年不是没有端倪的,晚月又不是傻的,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陈潜的身份不似寻常,就单单是去京都那一次,便该叫晚月有多少的怀疑。
为何两人一到京都便有一位夫人叫住了陈潜,为何他们还没从钟胥山上下来,便遭遇不测,那些人明显不是普通人,一看便是冲着陈潜过来的。
晚月的伤那样严重,却恢复的那样快,多少名贵的药材用着吃着,医术高明的先生医治着。
这一切的一切,不都很蹊跷吗?
再加上陈潜向来不是富裕的,甚至刚来洛城的时候,有许多时间连饭都吃不上,是如何在洛城有那样大的一座小院的。
不是晚月傻,只是太相信对方了,也可能是陈潜看晚月的眼神过于温柔,叫她沉沦的忘了思考。
她是真心爱陈潜,岂会在意他的从前。
看晚月在思考了,荣妈妈才继续说着。
“他身份尊贵,是京都定远侯的嫡子,在京都是人尽皆知的,前些年因为家中出了些事他才不慎变成了哑巴,之后才来了洛城。”
他竟是定远侯府的人,还是侯爷的嫡子吗?
他竟然有着这样尊贵显赫的身份。
“他根本不叫陈时元,他叫陈潜。”
陈潜??
“你还相信他,他连他的身份,他真是的名字都没告诉过你,谈何情爱呢?”
“晚月啊晚月,你醒醒吧,与你在洛城四年的不过是哑巴陈时元,在这世间查无此人罢了。”
“怎么会这样...”
晚月呢喃着,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他连自己叫什么都没有告诉过晚月,难道真的就像是他心中所说,这四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吗?
“与他定亲的是他青梅竹马的姑娘,首辅大人的嫡女,门当户对的,他还怎么可能念着你这样一个小绣娘呢?”
“母亲...”
看着晚月的样子,荣妈妈又想着自己是不是将话说的重了一些。
荣妈妈连忙上前抱住晚月,在这一瞬间,晚月才真是的绷不住了。
泪水如决堤般落下,趴在荣妈妈的怀中痛哭出声。
“好了,没事的,没事的,都会过去的。”荣妈妈抚着晚月的头,一下一下的安慰着她,紧紧抱着她,任由她在怀中放肆哭泣。
此番跟晚月说的不过是实话而已,甚至荣掌柜开始后悔,没有早点告诉晚月真相。
从前只觉得陈潜是真心想留在洛城与晚月度日,他是可以给晚月幸福的。
如今看来一个连自己都保全不了的人,谈何保护晚月呢?
荣妈妈只希望此番过去,晚月便能放下吧。
与晚月而言,最令他难过的不是陈潜的负心。
而是相伴数年,她以为自己找到一心人的时候,才发现这不过是泡影,不过是一场骗局。
甚至她连时元的真实名字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