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贺言郁抢占了先机,那现在就是换安棠逆风翻盘。
俯在她上方的男人身子微颤,擒住安棠手腕的手逐渐松开。
他心里说不出怒意多,还是羞辱多。
安棠顺势推开他,“啪嗒”一声摁下开关,室内瞬间变得敞亮,同时也照出贺言郁的狼狈。
身穿高领纯黑毛衣的男人,容貌俊郎,因高烧烫得如玉般的脸泛起不正常的红,他握拳抵着床,微微撇头看着安棠,那双深邃的桃花眼泛着血丝,隔着薄雾,朦胧了几分神情,衬得他身上有股破损撕裂感。
这张得天独厚的脸上,竟然也会有这种令人心软的神情。
安棠撇开视线,语气生冷:“你给我滚出去,别弄脏淮之的地方。”
她是生气了。
甚至……
他们的关系比最开始还要糟糕。
贺言郁现在浑身软绵绵的,脑袋像是被人用大锤子砸了几十下,疼得连眼睛都有抽痛感。
他盯着安棠,容貌瑰丽的女人,无论是脸色还是眼神都透着绝情。
“安棠,你赢了。”
贺言郁轻笑,带着股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他起身,身影有些踉跄,贺言郁抬手,手背覆着额头。
体温比先前更高了。
安棠听到他那沙哑的嗓音,顿了顿,回头望向贺言郁离开的背影。
半晌,她抬脚跟过去。
听到背后的动静,走到门口的贺言郁缓缓转身,一丝不该有的希冀又冒出来。
然而,下一秒——
安棠冷冷一笑,直接把门关上,顺带还反锁了。
就跟防贼一样。
贺言郁站在那,望着面前紧闭的房门,他垂眸正欲转身,一抹暖光从门缝里钻出来。
他抬眸望向又出现的女人,安棠错开视线,把手中的东西扔到他身上,随后再次把门关上。
“啪嗒”一声东西掉地。
那是安棠之前出门买的退烧药。
良久,贺言郁弯腰捡起,牵动嘴角,无声的笑了。
那笑容半是清醒,半是堕落。
像是挣扎在深渊里的人,明知底下还藏着更深的危险,却依然义无反顾的一头栽进去。
一门之隔,安棠握着门手,垂眸轻轻一笑。
以退为进。
她发现她现在可真像一个玩弄感情的渣女,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竟也学会贺言郁身上那些用来对付别人的手段。
经过昨晚发生的事,安棠和贺言郁之间的关系降到冰点。
《焰刀》的演员表已经定好,只是暂时还没有利用微博公布,梁则通过微信把文档发给安棠。
安棠点开文档,在演员表里还看到老熟人。
比如男一号选定的是蒋青黎。
不过她最关注的是男四号选角。
安棠划了下屏幕,男四号不是陈南浔,而是贺氏集团旗下,一家娱乐公司里的新晋流量小生,名叫何楚,以花瓶著称,没有一丝演技可言。
梁则直接给她打电话说:“小棠,我知道你中意陈南浔当男四,但是你也知道,贺氏是本次最大的投资商,这次拟定的演员表里,重要角色,贺氏的人占了一半。”
“而你看到的那个何楚,是贺氏某个高层包养的小明星,他也算带资进组的那类人。”
安棠拿起平板,搜索百度百科,调出饰演男四号的演员。
她划拉何楚的个人介绍,眉头微皱。
“书中男四号赵齐是晚清太监,相貌阴柔,但气质温和,这个何楚长相阳光,体型健朗,完全不符合书中的外形。”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他根本不会唱戏,且扮角儿的模样简直糟糕。”
身为作者兼编剧,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演员饰演的角色,跟书中的人物天壤之别。
梁则叹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到时候要么替身,要么抠图,毕竟现在圈内畸形,资本至上。”
“就算这次不是何楚,也会是其他流量小生,更何况,之前贺氏那边就说过,不会任用陈南浔。”
再次听到这话,安棠忍不住阴暗的想,这背后会不会是贺言郁搞的鬼,那个男人,着实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好人。
“演员名单具体什么时候公布?”
“五天后,毕竟还有不到七天就要进组举行开拍仪式。”
“我知道了。”
“你要做什么?是要为陈南浔争取男四这个角色吗?”
“不含私心的说,陈南浔比何楚更适合。”
挂掉电话,安棠把手机丢在沙发旁边,自从温淮之去世后,小洋房里寂静冷清,再也没有人烟气。
她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发出的一丁点声音都有回响。
有时候,还真是可怕。
贺言郁也就昨晚在这歇了会,今早两人碰面,因为关系破裂的缘故,彼此都没有说一句话。
港城那边还有事,所以他大清早就坐飞机回去了。
窗外天色又黑下去,时间总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安棠静静的望着夜色,无边的空虚以及寂寞袭卷而至。
一个人总是孤独的。
安棠轻轻摇头,无奈的笑了笑,她才不到二十五岁,现在活像七老八十的老婆婆。
多愁善感。
她起身准备上楼,沙发上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一则微信消息弹出来。
安棠打开聊天框,看到贺言郁给她发了一个奇奇怪怪的符号——
“∑”
她微微皱眉,也回了对方一个符号:“?”
贺言郁:“∑”
安棠:“??”
贺言郁:“∑”
安棠:“???”
贺言郁:“……”
安棠觉得他这是在蓄意挑事。
于是,毫不客气的打字怼他:“你是不是有病?幼稚!”
彼时,港城,由于时差关系,贺言郁那边正是午饭过后。
赵子真探头,瞄到贺言郁的手机聊天框,看到安棠回复的消息,他忍不住笑道:“郁哥,小棠嫂子竟然比我还笨,连这符号是求和都不知道。”
“她文科,你理科,能一样?”贺言郁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赵子真:“……”
文科难道就不学数学了吗?!
真是的!
“不过,郁哥,你跟小棠嫂子又吵架了?”要不然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发这种消息。
“没吵架。”
“哦。”哄鬼呢?谁信!
赵子真笑道:“话说回来,郁哥,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吗?”
贺言郁低头打字,回复安棠刚刚的消息:“什么时候回家?”
消息发出去,贺言郁恰好听到赵子真说的话,抬眸看向他,问道:“像什么?”
“像小学鸡谈恋爱啊。”
“……”
贺言郁抿唇没有说话,指腹无意识摩挲尾戒。
那只戒指他一直戴着,象征他的态度。
永远的不婚主义者。
赵子真见他不吭声,也没多想,瞥到手机里面安棠新发的消息,提醒道:“郁哥,看微信。”
贺言郁垂眸。
安棠回复他:“明天早上的航班。”
面无表情的男人,突然笑出声。
就好像他们之间破裂的关系又重新愈合。
说破镜重圆太过了,但总归是他又一次退步妥协换来的结果。
安棠坐在梳妆台前,桌前右侧搁着手机,屏幕还亮着,明晃晃展示出里面的内容。
百度搜索框内,有一个“∑”符号。
下面的解释:
求和。
安棠敷着面膜,也不敢笑得太明显,但眼里流露出的神情却有着一丝精明。
她拿起抽屉里的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枚钻戒。
那是她在温淮之的房间里找到的,是他当初打算用来向她求婚的。
安棠的指腹摩挲着戒指。
半晌,盒子盖上的声音响起,她拿起手机给贺言郁回复:“明天早上的航班。”
贺言郁有他的心有不甘。
而她,又何尝不是。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任性。
清醒,而理智。
安棠回到港城的时候,夜色悄然降临,机场人来人往,川流的人群中,有不少结伴而行,像她这种形单影只的倒是很少。
在下飞机前,贺言郁就给她发了消息,安棠走出机场,看到停在外面的轿车。
司机打开车门,安棠弯腰坐进去,车里黑漆漆的,路灯投下的光,落了几缕进来,她看到男人大半边身子浸在黑暗里,像是一尊雕塑,没有一点人情味。
可偏偏这样一个人,在安棠坐进车后,自然的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啄了啄,“这么久不出来,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这相处方式,太像他们在一起的那三年。
安棠由他去,他们之间总得有个人主动。
而那个人,注定是贺言郁。
“等了很久?”安棠问。
“下班后就来等你,一直到现在。”
贺言郁的语气里有浓浓的倦怠,像是马不停蹄忙完工作后又来接她。
得不到片刻喘息。
车子在宽阔的马路上疾驰,窗外是快速倒退的景物,霓虹灯笼罩璀璨的港城,浮光掠影般的奢侈颓靡。
蓦然间,安棠感觉自己左侧的肩膀一沉,她扭头望去,借着一点点光线看到贺言郁靠着自己睡着了。
少了醒时的凛冽冷漠,多了分温和乖顺。
纵然贺言郁不是温淮之,可这个时候的他,安静下来,真的太像了。
反倒是陈南浔那种相仿的气质,以及穿着打扮堆砌出来的模样落了俗套。
安棠伸手抚着他的侧脸,低头,在贺言郁的嘴角落下蜻蜓点水的吻。
她不知道的是,那一刻,睡着的男人手指微动。
《焰刀》作为大制作,几天后,演员表公布当晚,还上了把热搜。
安棠坐在床上刷手机,看到这则热搜,还是点进去看了眼。
官博@了好几位主演,这些人里,安棠基本上都认识,在圈子里或多或少都见过或者打个照面,除了——
看到陈南浔三个字的时候,安棠愣了愣。
她下意识点开评论区。
热评第一有人在骂:“笑死,哪来的野人竟然敢抢我家何楚哥哥的角色,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这个野人,指的就是陈南浔。
作为主演里唯一一个新人,陈南浔以前甚至没有代表作,网上都没人认识他。
“陈南浔是带资进组的吧?”
“长得还挺好看的,就是不知道演技怎么样。”
“小道消息,陈南浔背后有人。”
“陈南浔,港戏表演系第一名,还是期待一下吧。”
“期待个屁,既然是第一名,为什么没有代表作?照我看,他是走后门的吧?”
“等会,你们不觉得陈南浔的气质和穿衣风格很像那谁吗?”
“谁啊?”
“已经去世的温淮之。”
“我呸!哪来的糊咖也敢碰瓷我淮仙。”
“还别说确实挺像的,啧,我或许已经猜到陈南浔的后台是谁了。”
评论底下越说越离谱,就差没把潜规则、包养、情人等字眼直接打出来。
安棠清楚的记得,几天前梁则给她发的演员表里,男四号选定的人是何楚。
这才几天,竟然就换了。
心里的疑惑才刚冒出来,身后柔软的床下陷,一具温热的怀抱,带着浅浅的沐浴露清香,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把安棠拥了满怀。
贺言郁从身后抱着她,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问:“在想什么?”
这几天,贺言郁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在安棠面前温和得很,性子也收敛些。
正是因为如此,两人都没有吵半句架。
“陈南浔饰演《焰刀》男四号,是你安排的?”
她记得梁则之前就说过,贺氏不允许陈南浔参演。
“你不是看中他的才能吗?”
“所以你就任用了?”
“嗯”的尾音拖得有些长,贺言郁的手臂收拢几分,似乎要把安棠揉进骨血,“不然呢。”
这种甜言蜜语就像砒霜,安棠也不是天真烂漫的小女生,她听听也就过了,不会当真。
“你不是挺讨厌他的吗?”
“我是商人,没道理跟钱过不去。”贺言郁的手指卷起她的长发,在指尖绕来绕去,“他今年大四即将毕业,同系里大多数人都签了娱乐公司,可他没有。”
“陈南浔,港戏表演系第一名,还是有价值的。”
安棠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所以你让人签了他?”
“不签岂不是可惜了?”
贺言郁微笑,陈南浔要是识趣,别动不该有的心思,那一切都好说。
他要是不长眼,把主意打到安棠身上,他有的是办法收拾陈南浔。
安棠:“你就不怕亏本?”
“做生意,盈亏很正常。”
他的掌心握着安棠莹白的肩,四月中旬的天,早就不冷了,甚至今年跟去年一样,初夏来得格外的早。
贺言郁用指尖挑着那根吊带,轻轻一勾,滑开大半。
安棠转了个身,跪在柔软的床上,比坐着的贺言郁要高半个头。
她伸手圈着他的脖颈,俯身凑过去吻贺言郁的薄唇。
男人的掌心贴着她的细腰,微抬下颔,主动迎合她。
其实他们最近的关系很微妙,像男女朋友吗?其实不是。
一旦分开,他俩就像陌生人。
因为安棠从不会主动找他。
贺言郁觉得,他们现在这样,更像是在寻找刺激……
黏稠的夜色,像是画家打翻了调色盘,窗帘不仅将天光遮得严实,也将室内旖旎绮丽的气氛与外界隔开。
安棠脖颈微扬,线条流畅漂亮,她的眼尾带着红,指尖在贺言郁的背上划出一道红痕。
贺言郁的鼻尖浸着汗,纯黑的碎发微湿,汗滴滑过喉结,淌过结实紧致的胸膛。
他亲了下安棠腹部上的刀伤,声音微哑,“上次,我记得你很抵触。”
“强迫和自愿,不是同一个概念吧?”安棠笑了笑,“更何况,我没有那种特殊爱好。”
“自愿?”
贺言郁有些暧昧的咬着这两个字。
“你要是技术烂,我根本不会考虑。”
“……”
她这是干什么?
把他当做解决生理需求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