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都在胜利的赌徒,说,他输了。格!格*党小说
但在那张放声大笑的脸上,没有颓丧、没有悲伤、没有软弱,也绝无怯然。
在笑声过后,他勾着另一个人的脖子,满足地将自己的脸往对方的怀里蹭了蹭。
娇弱的玫瑰花在太过靠近热源时会凋谢,可他不会。他听见“咚咚”的心跳声,感受到汗水的热度,紧拥的双手,和有如向死而生一般的,恐惧与幸福。
那一刻,他无比庆幸自己,身而为人。
拥抱着他的男人没有说话。他忍不住抬起头来。
他猜想这个人的眼神里或许会有些愠怒、或许有些恐慌、又或许会有些,被高速坠落的他砸中手臂的疼痛和不适……他揣摩着他的想法,并思考着他可能会出现的反应。
随心所欲的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揣摩他人想法的人。即使有,也绝不是出于“想知道这个人对自己是什么看法”的目的。
可他乐于在这一刻对这个人做这些。
出乎他意料,又或许都在他意料之中的是,这个人推翻了他的所有揣测。他抱着他,他低头看着他,脸色冷淡,眼神很深,没有笑意,就好像他是什么令人奇异的生物似的。
——他猜到我会跳下来了吗?他在研究什么呢?我对于他来说究竟是什么?
——他现在,在想什么呢?
许许多多的问题让他身体发热,因此,他笑了。
“你还有其他的、想和我讲的童话故事么?”
半晌,那双幽深的眼里,终于慢慢地、慢慢地漾出了一点笑意。
“现在要讲么?”林槐明知故问。
“等一会儿。”楚天舒说,“我手有点疼。”
两人从仓库里走出,已经是下午七点。
空气中仍然漂浮着浅淡的花香,浓浓的暮色,却已经染上天空。林槐走在楚天舒身后,一步一步地踩着他的影子。
“……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不笑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他状似无意地说着。
正在用吸管吸回血冲剂的楚天舒很严肃地转过头:“我现在就没有在笑。”
他指了指之前遭受重伤的手臂:“我在哭。”
林槐:“……你的眼里没有泪水。”
楚天舒:“我的心在哭。”
“有——这么痛么?”林槐难得地有点心虚,“我给你看看……”
楚天舒:“这一罐补血药剂需要一个c级支线剧情呢,我快心疼哭了。”
林槐:……
楚天舒:“唉,从和你相识开始,我就天天挂彩。”
“我……”林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再制造几个复制体给你杀。”
他飞快补充:“赔你的。”
“真的吗?!”楚天舒两眼放光,三秒之后,他咳了一声,“算了,富贵不能移。”
林槐:……
楚天舒:“虽然我真的很心动。”
林槐踢了踢路上的小石子:“我以后再也不跳了。”
他飞快补充:“至少不在你面前跳。”
楚天舒:“……”
林槐盯着楚天舒的背影,突然,他很想激怒对方一下。
或许不是激怒,又或者是,用别的方法,引出一些对方的别的感情。
这个人在他面前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快乐得近乎轻佻,散漫得近乎沙雕。似乎没有任何事,能够诱出他或愤怒、或愤恨、或冰冷……总之,是他不曾见过的,其他的情感。
他们之间到底有过怎样的过往?他为什么愿意陪着自己一起疯?他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寻找他、接触他、并最终……接住他的?
仅仅是因为……他喜欢自己吗?
林槐并不是个傻子,他能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喜欢”,或许在某种意义上,似乎是超出“朋友”这个定义的。然而令他茫然的是,这个人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接触自己、又或是,来喜欢自己的呢?
他可以不在乎其他人的感受,其他人如何做想,于他而言,都是局外之人。他知道在常人眼中,他古怪、偏激、极端而不好相处。但在他眼里,这个闯入他生活的、表现得比任何人都自然的、相处起来比任何人还要顺其自然的,在任何人眼中都会是一个好人的楚天舒,比他还要古怪。
因为古怪,所以想要探寻。因为亲近,所以格外敏感。我行我素的林槐一直不太肯承认的一点是,他对真正走入了心房圈的人,其实会相当敏感与在意。
他觉得楚天舒像是已经全然地了解了他。从他随心所欲的外在,到他相当警戒封闭的内核。他一点一点地瓦解了自己的所有戒心,让自己觉得对方是可依靠的。然而反过来呢?
他像对方了解自己一般,了解楚天舒吗?
对于有些人来说,冷淡自持的外表是一种伪装。那么对于另一些人来说,明朗潇洒的外在,又是否会是另一种面具呢?
在初见时他对对方就有过这样的疑惑,然而追根究底,当初,这份心情只是来自于对旗鼓相当的强者的好奇。如今,这份心情死灰复燃了起来,却只是因为,他想了解对方。
对于其他人,他可以不了解,他可以不在意——但只要是那个人,就不行。
他想知道那个人到底在想什么,他想知道那个人为何跟随他,他想知道那个人为何对他的一切疯狂,都照单全收。
——你到底想要追求什么?你到底想要拥有什么?什么样的事情能够激起你的愤怒?又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你流泪?你真的是如所有人所见那般的……
由内而外,没有一丝阴霾的“好”人么?
——或者说,你到底打算“包容”我,到什么程度?
在落下、躺在对方怀里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隐隐约约地,触碰到了在对方笑容背后的,埋藏得更深的东西。甚至,他还感觉到了一丝来自对方的,对自己的探究。
——这是这个散漫不羁的男人,难得地让他感受到的一丝锋锐。
然而那个人总是如此擅长岔开话题。无论是在过去,还是在未来,他提出的所有问题,最后都成了被对方避而不谈的玩笑话。楚天舒看似对他敞开一切,然而从始至终他从对方身上得到的,都只有对方想要给出的信息。
他从不相信他只是为了开玩笑而开玩笑,就像是那个“吻”,也绝不是简单的恶作剧。
至于《小王子》和“写字台”,那些像是故意被他半遮半掩住的,奇异的告白……
一边散漫,一边温柔,一边沙雕,一边深藏,一边克制,一边试探……他想要埋藏在心底是爱意,还是说,在爱意之外,还有其它的东西?
呵。
是的,这一局,如果他赢了,他大可继续把他当做生活的一部分,对他的种种异常视而不见。
然而,他宣布自己输了!
既然输了,他便宣布,从今天起……
他要向这个人,开战。
“来试试,楚天舒。”
他突然向前两步,抓住了那个人的衣袖。
“让我们试试,从今天起。”他抬起眼,“是你先笑不出来,还是……”
还是我……
他停住话头,在对方来得及开口前冷下脸:“这次你可别想开着玩笑逃开。”
在他的视野里,原本走在前面,自顾自地喝着回血冲剂的人回过了头。
他似乎是想如日常那般,露出一个阳光中略带痞气的笑容,说出某些沙雕而轻浮的话。然而在视线交汇的那一刻,他的表情发生了改变。
那种圆融的笑容从他的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锋锐而轻浮的笑容。
“那么认真干嘛呀,小林槐。”
“我知道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了。”林槐说,“小王子爱他的玫瑰,那你呢?你是王子吗?”
在他说出那句话的那一刻,一阵风,袭过空旷的街道。
楚天舒正式地回过身来,自上而下地看着他。血红的夕阳在他背后沉入雾霭。
他本就比林槐高出半个头,更何况如今,他还站在上坡。他一点点地俯下身来,被夕阳拉长的他的影子,一点点地上移,直到完全遮住林槐的身体。
可林槐没有动。
最终他的双手,搭到了林槐的肩膀上。
“你知道了。”他轻笑,“可那又如何呢?小林槐?”
那声轻笑并非他素来常用来表露“快活心情”的哈哈大笑,也非他常在转换话题时露出的,真诚而阳光的笑容。
但这一刻,林槐却发现自己瞥到了,从未在他眼前表露过的,楚天舒的另一面。
在他们初次相识,相互试探时,楚天舒也曾在不经意间,遗漏出这样的表现。只是后来绝大多数时候,他都用其他面的自己,将它掩盖了回去。
可这次……
“所以,”林槐也笑了,“既然游戏的考官可以给玩家布置副本,那么我们,也来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
“战争,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战争,从现在开始。”林槐眨也不眨眼,“现在,我先摊牌。”
近处的小道上,隐约走来了两个复制体的身影。在复制体的身后,是鸣响的警笛。
“你的复制体们好像带了些阻力过来,”楚天舒说着,却没有分哪怕一点余光给他们,“在外战之前,先内讧流血,这样真的好吗?”
说着,他用手指弹了一下对方的耳垂:“你想吗?”
“不,我的意思是……”
林槐话音刚落,他的手,已经攀上了对方的脖颈。
楚天舒的头顺势被他狠狠往下拉去。
然而楚天舒并没有挣扎,就像是他也在等待林槐,期待林槐接下来的作为。
接着,同样的触碰,落在了他的额头。
——和昨夜一样的,亲吻。
“好了。”林槐轻声说,“这是我的‘showha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