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近日来为了澜玥的拜师大典已经忙碌了许久,天界各路仙神皆是收到了请帖,除了天界之人,更有鬼界的鬼仙与妖界的妖仙。而这拜师大典所废之豪奢令人咂舌,更别说天后打算在天界的圣山之巅举办这大典。
晚晚稍微一想便知天后用意为何了,澜玥身份特殊且高贵,既是岁华帝君唯一的弟子,又是凤凰一族的遗脉,再加上她可以压制魔眼□□,天后这是想替澜玥扬名,也想替天宫扬威。
而太子近日来银台宫拜访地十分勤快,哪怕是顶着岁华的冷眼,亦是风雨无阻地来寻澜玥,还给澜玥送了许多宝贝,澜玥的住处日日都是欢声笑语,天宫中已有了传言,道岁华帝君的小弟子怕是要做天界的太子妃了。
这传言还传的十分暧昧,道什么龙与凤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太子娶了凤凰公主,凤凰公主定是会诞下血统纯正的五爪金龙。
晚晚听了这传言,一开始并未放在心上,说句不好听的,她与澜玥如今也只能保持表面上的和谐。澜玥对她这个师母心怀成见,而晚晚这个师母对澜玥也是隐隐不喜其为人,澜玥若要与太子结亲,但太子从前一直对岁华颇有微词,这样坎坷又凄婉的爱情故事是岁华这个做师父的要操心的。
但,晚晚这般事不关己的想法在今日却是被打破了。
今日乃是拜师大典,晚晚作为师母,理应出席。
昨晚发生的事情似乎太过顺理成章,晚晚不知不觉便如同被蛊惑了一般答应了岁华,这让晚晚在一夜荒唐醒来后心绪十分混乱复杂。
晚晚竟是不懂岁华在想什么了。
她也不懂自己在想什么了。
岁华为何会提出那样的要求,她又为何会同意那样的要求。
但这件事又让晚晚心中升起一丝隐秘的希望,似乎她与岁华,并没有走到难以收场的地步。
晚晚就这样心不在焉地走到前殿,便突然听到泽生语气中满是好奇地说:“澜玥师姐,为什么他们都说龙与凤便可诞下血统最纯正的宝宝呀,小宝宝不是都是从土里长出来的吗?”
晚晚抬眼看去,便看到澜玥羞红了一张脸,眼睛却看向岁华,那种仿佛盛满了星子的眼神,让晚晚心中升起了奇怪的感觉,于是晚晚的目光便在岁华与澜玥之间徘徊,澜玥发现晚晚来了,连忙慌乱地低下了头,岁华与晚晚对视,眉心蹙了蹙。
泽生却已忘了他方才问的话,蹦蹦跳跳跑到晚晚身边,兴奋地喊道:“娘娘!帝君说今日也带我去圣山参加大典!”
晚晚移开视线,不与岁华对视,笑着对泽生道:“那恭喜泽生今日有此大喜。”
泽生嘻嘻笑起来,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晚晚的脖颈上,泽生眨了眨眼睛,然后担忧道:“娘娘,银台宫中进了小虫子吗?”说着,泽生还打了一个哆嗦。
晚晚疑惑道:“并未有什么小虫子啊,泽生何出此言?”
泽生一边皱巴皱巴着小脸,从自己的手心拔下一根人参须须递给晚晚,一边惊惧万分道:“娘娘的脖子上这么大一个印子,好可恶的虫子!”
虫子……虫子……虫子……
泽生那一句天真无邪的虫子一直回响在晚晚的脑海中,直到晚晚到了朱琼宫外,看到那冷清寂静的宫室时,才将泽生的声音驱逐出了脑海。
今日除了是澜玥拜师大典的日子,也是黎凝被发落去妖界的日子,晚晚让泽生带着自己来朱琼宫,一路上遇上许多喜气洋洋的神仙,都在乐呵呵地谈论今日那场大典,而黎凝这却是天兵把守,无人问津。
这般强烈的对比,让晚晚很难不怀疑天后选择在今日发落黎凝,同时又大办拜师大典,是不是故意让黎凝难堪的。
泽生化作的遁光嗖的一下便进了朱琼宫,守卫的天兵挠了挠头,道:“刚才是不是什么东西过去了?”
另一天兵道:“你怕不是想去圣山想昏了头,青天白日的哪有人过去了。”
被他好一顿排喧的天兵不乐意道:“你就不想去圣山看看那大典?天宫可是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听说今日天后娘娘还将蟠桃拿了出来,供参席的仙神随意取用呢!”
那天兵道:“还不是这朱琼公主,偏要与那月神做些勾当,连累你我今日还要在此当值,要我说,早些把她流放到妖界,我们也可早些去圣山!”
二人一对视,便都认同了这个想法,于是便往朱琼宫内走去。
而晚晚来到朱琼宫,便看到一袭素服散发的黎凝坐在窗边,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动静,黎凝朝晚晚看来,眼中带上一丝欣喜。
黎凝虽是男子身,但在晚晚的印象中,黎凝从来都是艳、色逼人,何时这般落魄过,心中到底有些难受,但却也没有流露出来,怕黎凝见了更不舒服,于是晚晚面上笑开,道:“还好我赶上了,黎凝,我今日来送送你。”
黎凝站起身,走到晚晚跟前,道:“多谢,晚晚。”
泽生探出小脑袋,道:“公主公主,还有我!”
黎凝唇角勾了勾,也道:“多谢泽生。”
晚晚正要说什么,便听到两道脚步声急不可耐地往这里走了过来,晚晚面色一变,道:“分明还未到时辰,他们竟敢这样!”
见晚晚气成这样,黎凝心中那些无处宣泄的愤懑竟是淡去了不少,他淡淡道:“无妨,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只是晚晚,我此去妖界长久难回天界,你日后便好好保重。”
说完,黎凝朝外走去,就在他要走出殿门时,黎凝突然说:“小心岁华那个小徒弟,她绝非善类。”
晚晚愣了愣,再回过神,黎凝便已被天兵押解着走远了,空荡荡的朱琼宫中只剩下自己与泽生。
泽生看了看天色,着急道:“娘娘,我们快走吧,再不走便要赶不上拜师大典了!”
晚晚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走罢。”
因着黎凝之事,还有黎凝临走前留的那句话,让晚晚心绪有些杂乱,黎凝……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而泽生一心想着那热闹的拜师大典,一路狂飙,晚晚竟也没有察觉,再回神,圣山便已在眼前。
阳光的照射下,圣山之上的晶莹冰雪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晚晚不由抬手挡了挡,而后才看到圣山那通往山顶大殿的阶梯上摩肩接踵地都是神仙,比起人间逛集市也差不了多少了。
泽生惊叹道:“哇——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神仙!”
而后泽生的脸蛋苦了起来,“这么多人,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上去啊,早知道就等一等帝君,或者请帝君一块陪娘娘去送朱琼公主了。”
晚晚闻言,垂下眼,没有告诉泽生,她今日与岁华提要去送黎凝,被岁华给了一个冷脸。
岁华似乎十分不喜黎凝。
可那又如何?
她管不着岁华收徒,岁华亦管不着她与黎凝交友。
堵着一股气,晚晚便默不作声地牵着泽生走上了那长长的阶梯,好不容易到了头,守在大殿外的仙娥却伸手拦下了晚晚,仙娥抬起下巴,看了看晚晚,而后轻蔑道:“怎么?连低等的精灵也想踏足圣殿不成?”
泽生瞪大了眼睛,道:“你怎么这样说话!我们是银台宫的人!”
那仙娥不耐烦地撇撇嘴,道:“银台宫的人?银台宫的人还有在此磨蹭?直接跟着帝君和公主过来岂不省事?快走开,别在此处妨碍着旁人。”
说着,便要来推搡晚晚与泽生。
晚晚很少在天界露面,众仙只知岁华帝君有个凡人帝后,却不知晚晚便是那个凡人帝后,甚至这仙娥见晚晚身无灵力,还将晚晚认成了灵力低微的精灵,竟在此恶语相向。
晚晚蹙了蹙眉,却突然一只手挡在了仙娥的手前,仙娥抬眼看过去,只见是一戴着银色面具,浑身上下鬼气绕身的人。
仙娥一顿,那人身后便窜出几个小鬼,尖声道:“放肆!竟敢对鬼君大人无礼!”
仙娥面上不耐之色瞬间变成慌张的神色,跪伏在地,连声道:“见过鬼君。”
鬼君?
前些日子鬼界的忘川河飞浪滔天,竟是有一镇压在河下的极恶之鬼要现世,将鬼界搅的乌烟瘴气,万鬼破鬼门而出,祸害人间妖界,就连天界都有逃窜的鬼魂,晚晚听说鬼界为了这事焦头烂额,还有人猜测今日的拜师大典鬼君是否会无暇参加。
不想竟是遇上了鬼君,想来那恶鬼已被压伏住了罢。
晚晚对上那面具后的眼,微微一顿,而后道:“多谢鬼君出手相助。”
鬼君并未说话,只是看了晚晚一眼,便走进了圣山大殿,晚晚与泽生也沾了鬼君的光,再也无人敢阻拦。
渐渐的,众仙都来齐了,天帝天后亦是高坐上首,接受众仙朝拜,而拜伏的众仙之中,竟有一道墨色的身影巍然不动,慵懒地倚在座位上,手中摇着酒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天帝目光一凝,一旁的太子怒道:“大胆鬼君!为何藐视尊上!”
鬼君面具下露出的唇瓣一勾,手腕一转,将酒杯丢在了地上,在寂静的大殿中发出一阵清脆又刺耳的声音。
却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道吟啼,浑身如烈焰燃烧的朱雀落在殿外,脊背弯伏,岁华与澜玥便乘着朱雀来了。
天后见了,心下一喜,有岁华帝君在,无论那鬼君打的什么算盘,都不会教他如了意去。
岁华足尖一点,便落在地上,澜玥亦是,今日澜玥打扮地极为扎眼,身着五彩凤纹仙裙,发间簪着宝冠,清丽娇俏的面容上满是笑意,但看到圣山大殿内满是仙神后,澜玥便有些怯怯地攥住了岁华的衣角。
岁华眉目微动,但却未说什么,任由澜玥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亲密地攥着他的衣角,带着澜玥走进大殿。
无数祥云从天边涌来,在岁华与澜玥的脚下铺展成华丽的长毯,仙禽神殿的绚丽光影折射,令众仙无不为岁华帝君俯首,天帝坐在上首,按在宝座上的手紧了紧。
晚晚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心下却突然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似的。
无论是在人间,还是在天界,岁华都是这样的风华绝代。他是身份高贵的上古尊神,却也是她的夫君,而此刻她的夫君,却和另一个女子并肩而立。
晚晚的心里竟有一瞬间升起了后悔的情绪,是不是自己今日不该与岁华起那般冲突,否则便不会令自己眼下落得这样的尴尬场面——她好像是一个外人,只能看着岁华与他的小徒弟澜玥一起,就像一对夫妻一样受众仙朝拜。
夫妻……
晚晚怔了怔,她怎会这样想?
却突然,一道醉醺醺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竟是酒仙抱着酒坛子从坐席上咕噜噜滚了出来,手颤巍巍地指着岁华与澜玥,嚷嚷道:“这个标志女娃娃是谁?噢!老朽晓得了,她是岁华帝君的帝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