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钟，地下酒吧。
沈小春谁也没叫，自己一个人躺在卡座上，面前茶几摆着一排啤酒瓶。
光头坐在老板椅上直打哈欠，平时他凌晨一点钟关门，这祖宗赖这，生生耗了一个多小时。
“沈哥，我先走了，回去睡觉——”
他说着还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伸伸懒腰往门外走，还没走出去，就被沈小春重新拽回来陪酒。
“再喝。”
“沈哥，我真得走了，明天五点钟开门呢。”
沈小春松手，他趁机溜之大吉。
钥匙放在茶几上，往常他喝酒必定会在这里待一晚上，沙发上有毯子，卷进去就能凑合一夜。
可今晚他脑子喝的快要炸裂也睡不着。
都怪那坏脾气的姑娘。
那张满含怨气的小脸就跟微电影的镜头一样，一遍一遍在他脑海里播放，还有那句“祸害别人”的话清晰刻印。
抬脚踹翻面前立着的酒瓶，他朝店外走去，今晚原本的想法是回家，还没走两步就靠在电线杆上走不动了。
胃里一阵恶心。
酒喝多了伤胃，他喝了这么多年，从没出过一点点事，从前以为是阎王爷都不敢收他，现在心头却开始弥漫一层淡淡恐慌。
扶着电线杆，弓腰尝试吐出来，他酒量极好，没有太大的醉酒反应，想吐也吐不出来。
正打算放弃，电线杆处跑来一只小猫咪，是只流浪猫，身上脏兮兮的，还是只纯种白毛，蓝幽幽的眼睛在夜色里纯粹发亮。
一人一猫就这样对视着，小猫咪“喵——喵——”叫两声。
他又想起昨天清晨被他丢进垃圾桶的那个作业本，上面画了只猫，他还在一旁写上姜茶的名字。
敢情就遭她那么嫌弃。
单手拎起小猫咪的后颈，把它提到自己面前，猫咪的四肢无力的在空中挥舞几下，小爪子扑棱直动，眼里一阵惊慌，害怕的直叫。
“让你狂，让你狂，老子面前你拽个什么劲？他妈的给你惯的！”
猫猫被他晃的难受，一爪子挠在他鼻尖上，高挺的鼻梁瞬间多了道小小的抓痕，没见血，微微泛着红。
小猫咪的小爪子还在空中示着威，试图再挠两下。
鼻子上突如其来的疼痛换回他一丝理智，他个大老爷们跟一只猫赌气。
放下猫咪，他靠了会电线杆，稳稳心神，继续朝筒子楼走。
到了家门口，一回头就看到那只猫咪跟了他一路。
“滚。”
“喵——”
“滚。”
“喵——”
“……”
开了门之后，小猫自来熟的跟进去跳到床上舔毛。
“脏死了。”
他提着猫咪的腿把它丢地上，小猫不满的叫两声，缩进床底睡觉。
他今晚注定失眠，干脆起床把猫拉到水池边，水龙头哗哗大开，往小猫身上淋。
“脏的要死，也敢往我这来。”
猫咪舒服应了两声，眯着眼睛，靠在他怀里，享受沈小春给他理毛。
“真是欠你的。”
那只猫被他扔到沙发上，他躺回床上打算睡个回笼觉。
上午□□点，沈小春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今天星期三，现在去学校已经太迟，他洗漱完掏出手机，才发现自己信箱被一个陌生号码轰炸过。
从头看到尾，脸色越看越黑，冷笑两声，他回了一条：妈的，你死了。
东街的小巷，沈小春手插着口袋，一只手捏着钢制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眼神轻挑戏谑。
正踟蹰看信息的带头哥一抬头就见着对方站在巷口。
逆着光，他脸部线条格外好看。
扔了嘴里的烟头，“你爷爷女朋友呢？”
大汉鼻子喷气，一副“终于来了”的决绝与了然，“小子，你我之间血海深仇，今天就把那些恩恩怨怨一块了结！”
说完肥胖的身子就扑了上去，他用力蠢笨，压根比不过格斗术极为灵活的沈小春。
两招下去，带头哥就被沈小春一只手肘压在墙面上，脸贴着墙，被压的变了形。
哀嚎着讨饶，“错了错了哎呦！大哥轻点！”
沈小春一记猛力，他胳膊“咯噔”一声，像是脱了臼，狭窄的小巷回荡着壮汉惊天动地的呼救。
那些小弟们一个个比兔子还乖，蜷缩在墙角，伸脚把棍棒踢老远，抱着头，一副投降架势。
“你嫂子呢？”
大汉鼻涕眼泪一块流，“昨晚送回去了，送回去了，咱什么都没做，我对天发誓啊大哥，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问她。”
说着，另只手摸摸口袋，把姜茶那部白色手机掏出来。
“这是咱大嫂的手机，我只抢了她手机，其他都没干。”
沈小春接过手机，一脚把带头哥踹到那群小弟身上，带头哥往兄弟身后躲躲，怯怯回答，“不信你点开看看，我真什么都没做。”
姜茶手机没设锁，屏保是她高一拍的写真照，穿着白色棉裙，戴着一顶小草帽，迎着阳光，说不出的美好。
他收了手机，又上前踹了大汉两脚。
“再有下次，老子给你竖坟头。”
那张写真他反反复复的看，回家之后，情难自禁，点开相册，这姑娘照片还不少。
大多数都是他拍角度，还有不少写真。
照片上的姜茶比现在还稚嫩些。
是初三毕业上高一前，邓琳和姜耀深特意带她去影楼拍的。
背景是一片浅紫色花海。
他继续滑动，目光死死定在后面的照片上。
照片中的姑娘正在抬手扎头发，纤细的手腕上系着一根黑色皮筋。
穿着一件吊带裙，雪白的脖颈，顺着漂亮的锁骨到轻薄布料下隐约微露的软白。
心里憋着一股气，沈小春手指滑动，翻到下一张。
他瞳孔陡然一阵剧烈收缩。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少女系图。
图片中的姜茶上身着一件紫色泡泡袖露肩单衣，头发扎成松散的丸子头，额前几缕碎发垂在白皙的脸颊旁，怀中抱着一只木偶熊。
女孩乖巧蹲坐在花丛中，五彩斑斓的花簇映衬她雪白的腰肢，有些过分好看。
她微仰着脖子，碎发落在白皙的天鹅颈，别致禁欲，刺激着他的大脑。
小姑娘年龄尚小，但身上已然有了浑然天成的韵味。
沈小春把手机扔在床板上，背过身看窗外，下腹紧绷又难受，涨的他太阳穴突突的跳。
操。
姜茶果然也不是什么老实学生，手机里各种摆拍，给谁看？
越想越气，他重新拿起手机，低声咒骂一句，然后甩手把那些照片……一张不差的发给了自己。
—
这边的姜茶正赶上中午放学，她拉着樊茉趁着人少直接进了校门口的奶茶店。
樊茉平日里的机灵劲不知去了哪，整个人焉巴着，眉头皱的老高，见谁都板着一张脸。
她听了姜茶对昨天事件的描述，尤其是付斯齐不愿意过问一下她的下落后，更加万念俱灰，拉着姜茶的衣袖，嘴里不停地哀怨。
“这辈子我要是再喜欢那个姓付的我就不姓樊！”
“想开一点，他大概率是不知道你在我身边。”
“可他应该考虑一下，联想到各种可能！”
一股气吼完，心里舒服许多。
樊茉挫败的坐在板凳上，手撑着下巴，脸色难看至极。
“哎呦，小妹妹，怎么着，生气啦？过来跟哥哥玩，保证让你快活的服服帖帖的。”
说话的是几个没穿校服的高三男生，头上染着五颜六色的发色，看到她们后，更加兴奋的搓搓手，黑黄的脸上笑出难看的褶子。
姜茶默默叹口气。
最近究竟是水逆还是怎么回事，屡屡遇到这种事，怕是出门踩到了哪位土地太岁的头上。
“小妹妹，一起玩怎么样？”
姜茶慢吞吞摇摇头。
一双杏仁眼笑起来像载了一弯新月，熠熠生辉。
那几个男生看愣了眼，正打算继续下手，其中一个眼尖的远远瞧见马涛跟陈俊阳勾肩搭背往这个方向走，互相倒弄几下，跃跃欲试的开口。
“妹妹，给个联系方式呗，哥几个今天还有事，下次带你们出去玩。”
姜茶没多说，只对着那几人点头。
樊茉小声咕哝：“流氓，死不要脸。”
“你说什么你个臭丫头！”
最开始上来搭讪的男生不乐意了，撸起袖子就要上前问清楚。
另两个男生扯着他的手腕，压低声音恳求。
“赶紧走，被陈俊阳他们看见又要追债。”
男生犹豫两下才偃旗息鼓。
“那个，妹妹的电话号码，哥几个记一下呗。”
姜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一戳，把沈小春的电话号码亮了出去。
几个男生走远，樊茉坐直身体，伸出刚刚缩起的脑袋。
“你真把电话号码给他们了？”
姜茶无所谓的笑笑，“昨天付斯齐帮咱们一个大忙，当然得好好利用。”
勾肩搭背的马涛远远瞧见樊茉，连滚带爬的跑过来，二话不说，抢了樊茉手里的焦糖奶茶，女孩子一时半会都没喝到三分之一，他吸溜一下，就给喝了一半。
樊茉手里陡然一空，扭头就看见他那张欠打的脸。
手一挥，被马涛闪身躲过，“咱们一条船上的蚂蚱，有好吃的同享，这么见外干嘛？”
樊茉狠狠瞪他一眼，说道，“你平时撸串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么高的觉悟呢？”
这两人打闹，姜茶差点忘了正事，赶紧问旁边正咧着嘴笑的陈俊阳。
“沈小春昨晚……跟你们在一起吗？”
陈俊阳回忆回忆，“没有啊，他在商场的地下酒吧喝酒，大概在那过的夜吧。”
姜茶放心了，没去就好，她是真怕再生出事端。
脑子里瞬间又闪过一个人，那晚带他们去城南宾馆门口的许晴后来不知所踪，那天沈小春喝醉栽在她身上，嚷着闹着不肯起来。
姜茶只能跟付斯齐一起把他送回筒子楼，至于许晴，现场一片混乱，她隐约看到许晴冲上去扇了汪以露一巴掌就没了后续。
话到嘴边，她还是选择咽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人的事，她管不着。
—
中饭沈小春又是在街道口的烤肉串小摊解决的，老板见他踩着人字拖啪嗒啪嗒走过来，眉心阴霾聚拢。
“又来赊账？”
他点根烟放在嘴里，没在意老板的脸色。
“一份大的，一份小的，大的加辣，小的不加，记账上，过两天给。”
老板一听总算不乐意了。
“我说小春，你这过两天不是一般人的两天啊，叔做的小本生意，赚不了几个子，本都收不回来，你让我喝西北风啊？”
说着指指隔壁两个摊位，“你看刘老汉被你赊账赊怕了，蹬着三轮车去了别处摆摊，再看李大婶，也被你拖的着急了，都给气病了，今个出不了摊。”
老板哀叹一声，把沈小春要的两份包好，“拿着吧，叔最后帮你一次。”
他愣了几秒，伸手接过，踩着拖鞋，又啪嗒啪嗒往回走。
烟没抽完就被他扔到垃圾桶，他伸手摸出手机，点开屏保是姜茶那张紫色泡泡袖少女系照片。
女孩的脸明媚高级，他仰仰脖子，手指放在照片中女孩的脸上，拎着串进了家门。
那只猫坐在沙发上，见他回来喵喵叫两声，围着他转，圆溜溜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手里的烤串。
一人一猫就着热水，热气腾腾的吃完一顿饭。
饭盒里渣都不剩，猫咪躺在他腿上，舒服的眯起眼，坐在那里舔毛。
白天睡得时间长，他点开手机，屏幕上显示五分钟前收到几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他以为又是曾经抢过东西的对头来找他麻烦，点开聊天对话框：
哥依然潇洒：“哈喽，美女！【微笑/微笑/微笑】”
哥依然潇洒：“美女妹妹，你还记得我吗？【装酷jpg.】”
沈小春看一遍这个电话号码，又翻了翻联系人，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对话框很快再次弹开：
“妹妹，你怎么不理哥哥呀？【委屈/委屈/委屈】”
沈小春手一滑，直接删除记录，还没放下手机，对方就发来一张图片。
图片中的男生没穿上衣，扬起胳膊露出肌肉，对着镜子拍下上半身裸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