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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同学从医院电梯出来,白晞向他们道:“我下午要去做家教,现在就不回学校了,你们回去吧。”
白晞在医院大门左拐,一打眼看见吴哲清的车。他立刻转身往小路走,没走几步,就被吴哲清从后面拽住胳膊。
白晞扭过头怒视他:“松手。”
吴哲清:“我说你到底要气到什么时候?”
白晞:“我没气,就是不想理你,不行吗?”
吴哲清叹气:“我道歉的话说了几千遍。只不过一句玩笑话,大家都是男人,就不能大度点?”
白晞偏过头,一幅油盐不进的样子。
吴哲清也快要生气了,“白晞,我希望你能分清什么是玩笑,什么是真正的侮辱。还有,如果端着一颗敏感盲目的自尊心活在这个世上,那遍地都是你的仇人。”
白晞抬头看他:“没人告诉过你不要对别人的生活指指点点吗?”
吴哲清吐着气抓头发,手指点着白晞,“行,你真行。就当我是瞎眼了吧,老子以后再理你就是狗!”
白晞听着吴哲清的脚步声远去,回过神来继续往前走。
白晞老家在农村,家境贫寒。他的姐姐白蓝年长他十二岁,漂亮聪慧。白蓝自幼学习刻苦,成绩名列前茅,但是老家的学校师资水平太差,即便是年级第一的白蓝,高考分数也只够上一个一线城市的三本。白蓝大学毕业后留在本市,考进一家中学做老师,后来又认识该校高中部的一位男教师,两人恋爱结婚,彻底在本市安家。四年前白晞初中升高中,白蓝不想弟弟重蹈自己的覆辙,凭着自己和丈夫在学校的关系,想办法把白晞弄到市里借读高中。那年白蓝的新房刚刚交房,两室一厅七十多平的房子,每月还房贷,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白晞高三那年,白蓝为了给他补充营养,让他回家住,五岁的外甥晨晨便和舅舅睡同一个房间。白晞大学考进工大,与姐姐在同市,于是一到假期就住在姐姐家。
上完家教课,白晞买了些水果坐上回家的公交。
白晞自从寒假开学,就没有回去过。晨晨马上要读小学,不像小时候单独睡一个房间会害怕,学校的老师也总是建议家长培养孩子的独立性。白晞受姐姐照顾多年,现在还在上学,要说报答,暂时能力有限,不过也要尽量不给姐姐家里添麻烦。
白晞一进门,发现姐夫何中全也在,意外道:“姐夫今天没加班?”
何中全笑道:“你姐夫我升职了,今天啊特意让一家人庆祝庆祝。”
白晞高兴道:“什么职位?”
白蓝打趣:“你听他嘚瑟,只不过一个学科组组长,每个月多五百块钱津贴。”
何中全朝白晞摇头:“瞅瞅你姐,这就是心里不平衡,嫉妒我。”
白蓝把菜都端上桌,搭着白晞的肩膀看着何中全道:“白晞可是工大的高材生,比你我都有出息,将来毕业进外企,一个月赚的比我们俩加起来还多,到时候把爸妈都接来,再找个一样有本事的媳妇儿,那将来咱俩还得指望他们呢。”
白晞涩然一笑。
晨晨今天异常安静,只在白晞进门后叫了声舅舅,然后就回到卧室,到现在都没出来。
白晞:“我去叫晨晨出来吃饭。”
白蓝拉住他:“别叫。”
白晞看着姐夫:“怎么了这是?”
何中全无奈叹气:“你姐的脾气你还不知道?晨晨今天早上偷懒,不愿去练琴,闹得太凶,你姐罚他一天不准吃饭。”
白晞皱眉道:“这怎么行?饿坏身体怎么办?”
何中全偷偷附到白晞耳边:“放心,我偷偷给东西呢。”
白蓝示意白晞坐下,严肃道:“还有你,上学期刚进大学松懈几天我就不说了,这学期你可得努力拿一等奖学金。”
何中全:“逼那么狠做什么?我多上两节课就能赚回来了。”
白蓝瞪他一眼:“我是为了钱吗?我是想让白晞刻苦学习,就算没有奖学金,也得考第一。”
这个家向来是白蓝说了算,何中全个性温厚老实,大事小事没有决定权。而对于孩子的教育,或许是白蓝自己有所遗憾,所以将希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还有白晞这个弟弟。
他们老家重男轻女,白晞代表了他们家族的脸面,考上工大光耀门楣,整个村子的人见着白家二老都要吹捧一番。因此父母将教育儿子的责任都灌输给姐姐,在白蓝看来,白晞的未来肯定要比她强百倍。
白晞吃过饭,去卧室看晨晨。他拿着一瓶牛奶,放到晨晨桌边,然后坐到他对面,温和道:“喝瓶牛奶。”
晨晨仍旧气鼓鼓地撅着嘴,一动不动。
白晞伸手摸他头,被小孩一个巴掌推开。白晞无奈而笑,他了解这个小外甥,平时乖巧,一旦生气,比大人难缠得多。
白晞耐心道:“妈妈骂你是为了你好……”
“她才不是为了我好!”晨晨气道,“她就是爱面子,昨天比赛我名次太低,她觉得丢人。”
白晞连忙抓住张牙舞爪的小孩:“那你自己呢?你觉得自己表现的怎么样?”
晨晨原本斗鸡似的气焰顿时消失,小脸委屈巴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白蓝和何中全也走进卧室。
晨晨眼泪吧嗒往下掉:“呜……”
白蓝最见不得男孩子哭,把小孩从白晞怀里扯出来,厉声道:“有什么委屈你就跟我们说,一个男孩哭什么哭?!”
晨晨一边哭一边吼:“我弹得不好是因为我练的少,别人每天都练,我只有周末才能去上兴趣班。你又要让我弹得好,又不给我买琴,我怎么练啊……呜……”
白蓝脸色顿时尴尬起来。
虽说他们夫妻俩工资不高,但是攒一攒买个钢琴倒也不难。只不过家里空间实在小,白晞放假要回来住,所以晨晨的卧室摆着两张床,房间里一点空余的地方都没有。
白晞一眼看穿姐姐的困境,“姐,把我的床收起来吧,我住学校,一个学期也回来不了几次。”
白蓝蹲下身去给晨晨擦眼泪,看着白晞道:“瞎说什么,回头我把客厅东西收一收,腾个地方出来。”
他们家里的客厅其实已经足够简约了,沙发茶几和电视柜,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品,要放下一架钢琴,除非把沙发挪走。
白晞知道在白蓝心里,她是把自己当成和晨晨一样的地位,如果把他的床撤走,不管是谁,都会觉得他们这是在赶白晞走。白蓝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
晨晨却是一发不可收拾,被白蓝瞪了之后哭得更凶:“我要什么你都不给我买,你就记得小舅,你一点儿都不爱我……”
白晞看不下去,起身去拆卸自己的床。白蓝抓住他:“你干什么?!”
白晞:“姐,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呢?我不在家里住,腾出地方给晨晨练琴,怎么就不行了?”
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何中全立刻环住白晞肩膀,推着他出门,“走走走,我送你回学校。”
白晞坐上车后还在郁闷。何中全劝道:“你姐就是这个脾气,别跟她生气。”
白晞:“我没生气,就是觉得对不起晨晨。”
何中全笑:“看你这话说的,要说对不起晨晨,那也是我这个当爹的没本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白晞:“姐夫,你回去劝劝姐,让她把我的床拆了搁阳台。以后我偶尔回去一趟睡沙发没关系。”
何中全:“白晞啊,你姐姐是压力太大,你爸妈把担子都压她头上,你要是有一点不好,你爸妈都饶不了她。所以你千万争气,我们辛苦点儿熬过这几年,只要你大学毕业找个好工作,家里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白晞扭头看向车窗外,脸上看不清情绪。
林铮脸上小伤口结的疤开始脱落,嫩肉长出来发痒,他总克制不住去挠,封聿明头都不抬地提醒:“别挠伤口。”
林铮:“你眼睛长在头顶吗?”
封聿明仍旧低头办公,“桌旁有折扇,如果感觉脸痒,就扇几下。”
林铮手臂手腕都有伤,所以封聿明不允许他玩手机游戏,林铮向来不喜欢看电视节目,拿着遥控器把电视台从头按到尾,郁闷地关了。
林铮苦恼道:“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封聿明:“等你的身体完全康复。”
林铮:“那要多久?”
封聿明:“医生说最低一个月。”
林铮绝望地把遥控器扔到一边,“啪”地躺平。
“啊……”
林铮忘了自己背后有伤,这么一趟,疼地眼冒水花。
封聿明立马放下资料走到床边,关心道:“怎么了?”
林铮沮丧地看着他:“我快无聊死了。”
林铮撇着嘴,一双眼睛眨动间泛着水光,盈润澄亮。
封聿明:“要不,我请你的同学们过来陪陪你。”
林铮摇头:“他们都有课。”
封聿明:“那我陪你下棋。”
林铮笑:“好。”
第二天下午,林铮吃完午饭不一会儿,两个装修工进了病房。林铮好奇地看着封聿明:“他们要干什么?”
封聿明:“装投影仪,方便你看纪录片。”
林铮知道封聿明工作忙,能抽出半天时间陪自己下棋就很难得了,他靠着床头看纪录片,封聿明开着台灯敲笔记本。
房间内没有开灯,荧幕上的光线并不明亮,彩色的画面投射出的光线却是灰黑白三色,将病床严密地笼罩。
林铮的注意力被几束浅灰光线吸引,他想起去年爷爷出车祸进重症监护室那几天,他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也是看到这样浅灰的光线斜斜打在床边,他当时怕的要命,他以为爷爷也要走了。此时已近夏日,林铮却突然感觉浑身沁凉,心里有股莫名的孤独感。
林铮将被子往上拉拉,闭上眼睛不再看那几束光线。
封聿明看完一份合同,抬头一看,林铮已经靠在床边睡着了。封聿明走过去摇按钮将病床放平,弯腰整理他的被子。
林铮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有人在他床边,伸出手抓住那人胳膊,呢喃道:“爷爷……”
封聿明借着屏幕亮光去看林铮的脸,林铮眉头微皱,仔细一看,眼角还有一点湿润。封聿明能感觉到林铮这几天不开心,如果老爷子在,他肯定要抱着老爷子撒娇。可惜现在待在林铮身边的是不善言辞的自己,而且不论是刻意还是习惯,自己仍旧保持着从前与林铮相处的态度。
封聿明心里默道,自己未免太狠心了。
封聿明去走廊给吴哲清打电话。
“哲清,这段时间如果你不忙的话,能不能多来几次医院?林铮一个人太孤单了。”
吴哲清心道要不是你天天待在医院,自己早就经常去了。吴哲清最受不了封聿明这种性格的人,一点儿生气都没有,看着就压抑。
“没问题,昨天安静嘉还在问我什么时候去医院,那我以后就带着她多去。”
封聿明握着手机的手指微曲,停顿几秒后道:“……行。”
吴哲清和安静嘉一来,林铮就嚷着要出去逛逛。林铮的腿恢复的不错,虽然只能慢走,但不再需要轮椅,三个人便一起出了病房。
封聿明坐在窗边,起先在看电脑,眼睛稍微一错开,看见楼下的林铮。
林铮步伐很慢,和吴哲清边说边笑,安静嘉背着手倒退着走路,姣好的面容上全是笑意。
封聿明收回视线,重新看电脑里的文件,可思维总是无法集中,索性合上笔记本,走到沙发旁翻一本财经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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