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哥咳嗽一声,道:“师父,风儿的事就交给我吧。再过几个月就是师父的八十大寿,二师弟三师妹他们只怕也要过来了吧?”
大师哥乱以他语,我忙跟着扯开话头,道:“就是,二师哥三师姐我就见过一面,还是十年前师父七十大寿的时候。这些年他们住在哪里?”
我二师哥雒峋亭、三师姐欧阳雪十来年不在江湖上走动了,但十几年前提到“琴剑双侠”的名头,武林中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二师哥号称“玉剑客”,三师姐位列“武林四大美人”,是江湖中人人瞩目的神仙眷属后来不知遇上什么事,两人忽然退隐江湖,如神龙见首不见尾,谁也不知他们仙踪何处。
这些都是我十来岁时在大师哥家听人提过的,当时年纪还小,也没怎么在意后来在师父的寿筵上见过一面,只记得三师姐确实很美,但一直不怎么说话;二师哥看着岁数跟大师哥差不多,当时一心照顾三师姐,就跟我寒暄了几句,寿筵一过很快就走了所以印象也不深。这些年我忙忙碌碌的,竟也没顾上探问过,这师弟作的也确实不大恭敬。
师父叹了口气,道:“阿亭和雪儿两个也是苦命人。”我奇道:“怎么了?他们不是人人称羡的江湖侠侣吗?”
大师哥道:“你那时候小,所以没告诉你你二师哥和三师姐当年行侠江湖,得罪了仇家,趁你师姐刚生下孩儿,身体虚弱之际,将他们的孩子抢走了后来我帮着你二师哥找到那仇家,但双胞孩儿只夺回了一个,你师姐大受刺激,头脑有些不大清楚,时好时坏的!你二师哥又要照顾孩子又要照顾家,自然也无暇再管江湖中事。”
我没想到二师哥三师姐遭遇竟如此凄惨,怪道这十来年再也不重现江湖。于是悄悄问陈湘:“头脑不清楚你会不会治?”陈湘道:“没试过,不敢说。”大师哥叹道:“我请教过不少大夫,说这毛病很不好治也不是真的哪里伤了病了,可以用医药调治,纯粹就是心病!竹声虽是国手,到底不是神仙。”
我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师姐这病是从思念孩子起的,那丢了的孩子若能找回来,说不定师姐一高兴,病就好了你说呢陈湘?”陈湘点了点头,道:“当然。”
大师哥道:“何尝没找过那仇家虽四处躲藏,几年后我的手下终于挖了他出来,他说逃命过程中嫌那孩子累赘给扔了我让人押着他一路追寻到扔孩子的地方,将周围数十里的孩子寻了个遍都没找到!直到那仇家死后,这些年我一直没断了悬红找寻,却一直毫无消息。几个月大的婴儿,唉,难说得很!”
这事既然没结果,也就不多说了,免得惹师父伤心。一直到吃过晚饭,趁着云儿和小睿缠着陈湘,我央大师哥和我一起去把我和陈湘的事禀明师父我可不想让陈湘心里留下疙瘩。师父性子随和,大师哥都认可了,应该不会很麻烦。
先说的自然是小睿的身世,师父听完呆了半晌道:“难怪了,我看这孩子的面相贵不可言,原来他是璐王世子!这孩子可要好好教养,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大师哥道:“璐王的事本来就是蒙冤受屈,不过先朝因他身死,倒也没降罪名”回头看着我道:“你既然跟皇上有交情,回头得机会跟他说说只要证明小睿是璐王亲子,要恢复他的王爵应该不是难事!”
我道:“这事璐王当初就告诉过大师哥!只是小睿还小,我们并没跟他说。璐王爷既然诈死埋名,当然不能出来作证如今要证明小睿是璐王亲子,唯一有身份说话的就是云儿了!”
师父道:“云儿一片天真,是个极好的孩子她今年十四岁了,她爹爹的事也知道了些,回头把真相告诉她她是货真价实的璐王府郡主,天下皆知,她上京禀明小睿的事,说出话来自然大家都信服。”
我们说到这里,就听大师哥喝一声:“云儿赶紧进来,既然来了,也不用躲在外头偷听了。”这一说连我也听出门外细细的呼吸之声。云儿迈步进来,师父笑道:“你大师伯五十年老江湖,你敢在他面前弄鬼?这要是他的弟子,敢这么着就得挨板子了你规矩些吧,回头让你师父说师祖把孩子都教坏了。”
云儿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跪了下来。我站起来道:“师父要这么说,风儿就该死了师父是替风儿带徒弟,风儿哪里敢有怨言?”不过还是回头对云儿道:“你在山上胡闹也罢了,偷听偷看在江湖上可是大忌让人抓住按规矩是要刺聋耳朵刺瞎眼睛的。”
云儿奇道:“为什么啊?听听看看怎么了?我又没想害人!”我道:“各门各派有各自的不传之秘听了不该听得,看了不该看得,人家为了保守秘密,轻则割了舌头剁了手让你传不出去,严重的为此丧了性命的也有你小孩儿家不知轻重,别为好奇心害了自己。”
云儿“哦”了一声,道:“那云儿以后不敢了,大师伯饶了我吧。”大师哥沉着脸道:“你不是我的徒弟,我管你是为了跟你父亲的交情你父王当初受朝廷猜忌,险些被人逼死,所以才让你师父带了你上山来,你那时候还小可还记得吗?”
云儿见我们脸色都很郑重,也不敢再玩笑,点头道:“我当时不知道,后来就想明白了父王当时打了湘叔叔一顿,赶他出王府;又让师父带我走,都是因为情势险恶师祖跟我说,连他自己后来也只能诈死埋名,逃到海外。”
大师哥道:“不错,朝廷不相信你父王真死,为此你师父挨了上百鞭子;你湘叔叔给抓进大牢,受了多少罪?我们花了十几万两银子才救了他出来你知道小睿是谁吗?”
云儿道:“是谁?”大师哥道:“小睿是你的亲弟弟!”
云儿惊道:“他不是湘叔叔的儿子?”
我道:“你算算湘叔叔才多大?师父刚去王府时,湘叔叔才十八岁,如今六年过去,小睿八岁你湘叔叔根本没成过亲!哪里会有儿子?你记不记得你母妃过世前的模样?”
云儿道:“我知道了,那时母妃肚子很大,是怀了小宝宝了?”
我点点头,道:“不错,你母妃肚子里那小宝宝就是小睿因为情势险恶,湘叔叔怕小睿受牵累,所以才说是自己儿子,数年来苦心孤诣地抚养他长大小睿年纪小,这事我们还没告诉他。你是大姐姐,今天把这事告诉你,就是让你知道,小睿是你嫡亲的弟弟,你以后要好好照顾她,给他做个表率!”
云儿看了看我,再看看师父和大师哥,眼圈渐渐红了,道:“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不胡闹了,我会真心对小睿好,一定给他做个好表率。”
我伸手拉了她起来,道:“这才是呢,云儿是大姑娘了,懂得疼弟弟了。”
云儿眼中泪光一闪,道:“师父,我小时候就调皮,累你挨父王的军棍;这几年也没正经学功夫,让你失望了你责罚我好了。”说着到一边的抽屉里把那红木戒尺捧了过来,在我脚边跪下。
我不过是想把事实先告诉她,让她心里有个底子哪怕她现在不信,回头璐王爷亲自告诉她就是!哪想到这孩子禀性纯良,对我全副信任,这一说倒激起她的惭愧之心来如今又举着戒尺跪在我脚边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貌姑娘,我哪里下得去手?
师父坐不住了,站起来推门出去这一来我也慌了,叫声“师父”,赶紧追出去师父这几年替我带着云儿,虽说一老一小投缘,终究是因为我才受累云儿也是个直性子,这当口拎了戒尺出来要我责罚,那不摆明了是怪师父没教导好她吗?
我抢上两步,在师父脚边跪下,扯住袍子道:“师父。”大师哥也回过神来,在我身边跪下,道:“师父,是峋鹤说错了话了。”
师父拉起大师哥来,道:“你快起来,这些年亏得你管教着他们,替我操了不少心。师父是个闲散人,确实不会管人,云儿跟着我这几年,我想一个女孩儿家,又是郡主的身份,武功练不练的没什么大不了;也就教她识了些字,平日随她自己看书写字的,功夫确实放任了风儿,你是她师父,该给她立什么规矩你就立。我躲出来,是怕你们碍着我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