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想起当初在海宁陈家听陈豪夫妇说过的婉玉和陈湘的事若按照小睿的年纪,四年以前陈湘十六,当时婉玉的丈夫已死了三年,难道是那时年少无知做出事来?要说婉玉耐不住寂寞,丈夫死了五年,陈家男丁数百,怎么就单赶着陈湘回去这两个月才出事?
以陈湘那认死理的性子,他心里有了璐王哪里还有旁人?就出事也多半是在认识璐王爷之前!婉玉生下小睿,当然没法子自己养,所以要托给旁人在乡下抚养陈湘回陈家那两个月她多半是去跟陈湘叙旧,把有孩子的事告诉了他,所以陈湘才甘心受族规严惩,从牢里出来之后又悄悄接了孩子到京城来定居。
小睿哪肯消停,缠着我带他去划船这京城中倒有海子,可那是皇家禁地!京城附近的河呀湖的也都是官宦人家的园林,寻常百姓哪里进得去?要划船除非出城上百里才有野渡,没有一天回不来,难怪陈湘没法子带他去玩我索性无事,哪天就带他去玩上一整天。
小睿听我答应,越发跟我亲近非常。陈湘安排完了,见孩子跟膏药一样缠着我,笑道:“小睿,顾叔叔本事大得很,你不是想学本事以后当大英雄吗?你跪下求顾叔叔收你当徒弟,跟他学功夫好不好?”
小睿兴高采烈,正不知怎么讨好我,立刻跪下拜师。我看了陈湘一眼这孩子的身世你还没跟我交代呢,你带我回来不是为了给你儿子找师父的吧?
陈湘看我并不言语,神色一正,道:“峋风,小睿虽然顽劣些,也还不笨你看着咱们多年的交情,费心教导他些吧。”说着向我一揖到地。
我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好吧!这是你的儿子,不管你和谁的儿子,我还能不管他吗?我跟你再好也生不出儿子来,能有个儿子也好!
陈湘大喜,道:“小睿,跟师父磕头。”小睿磕了四个头,我抱了他起来。小睿道:“师父,咱们明天就去划船吧?”
“明天啊?明天来不及要去划船,咱们得赶好远的路;明天咱们先去买马,师父先教你骑马。”
听说还能骑马,小家伙更喜得无可无不可,偎在我怀里又说又笑这孩子聪明伶俐,又跟我如此亲近,既然是陈湘的儿子,我也不由真心喜欢起来。管他妈妈是谁呢?反正也死了,我跟个死人吃什么醋?
小睿这顽皮劲儿跟我小时候也有一拼,我本来也是好动不好静的性子,陪着他打弹弓,玩蚂蚁,甚至让他骑着我脖子上树掏鸟窝陈湘看见,喝斥他一句,快晚饭时低声向我道:“你是他师父,头一天就让他骑到你脖子上去,以后还怎么管他?”
我一笑,我师父也是不拘小节的性子,我也一样敬重师父不过回头想想,要不是因为小时候先让大师哥给立了些规矩,师父那无可无不可的性子也确实容易放任人大概都有些欺软怕硬吧。
“小睿今年多大?”
“四岁半。”
“他这个子可不小,跟五岁多的孩子差不多。”
“是啊,男孩子到这么大,我觉得是该让他练些功夫了。”
我看着他:“你带我回来就是想让我教你儿子功夫的吧?”
陈湘一笑,道:“你不也答应了?我看小睿跟你比跟我还亲呢。”
“这孩子的母亲是谁?”
陈湘低了头道:“她,已经过世了。”
“过世了?真的是婉玉?”
陈湘看了我一眼,半晌道:“别提了,行么?”
我看着他,当然,要真是婉玉,是不能提,再怎么说,那是他年少无知的一时冲动,婉玉已经死了,他为此也受过的惩罚了那三百多鞭刑,那肩头的烙痕,那人前的羞辱,那毁掉的前程我何必再追究?其实那女人是谁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他的心,只怕在璐王爷身上更多些呢。
陈湘见我不言语,还以为我在怪他,站起来道:“难道还要我跪下求你?”
我知道他误会了,忙道:“我不是陈湘,小睿是你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儿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待他。”
陈湘笑道:“我知道你待他错不了,我倒怕你把他宠坏了!”
小睿想是饿了,闻见菜香,洗了手直冲过来,到吴嫂那里抢了一碗饭便吃,我伸手夹住他的筷子,“长辈还没坐下,你不能先吃。”
小睿有点委屈,叫道:“爹爹,我饿了。”
陈湘道:“师父说的对,“或饮食,或坐走,长者先,幼者后!”你帮吴嬷嬷把饭都端过来,服侍师父先吃。”
小睿见我们统一意见,只好放下碗筷。吴嫂早端过两碗饭来,道:“宝宝还小,哪里用得到他?”
我过去把剩下两碗饭盛过来,陈湘则去东厢叫正在收拾的五哥一起吃饭。吴嫂见我规矩大,便不敢坐,说等一会儿去厨下吃。我看了陈湘一眼,道:“家里统共五个人,还不一起吃么?”
陈湘道:“本来是一起吃的,大家都坐吧。”于是五个人团团围坐,小睿道:“我能吃了吗?”五哥方才不在,道:“当然能吃,谁敢不让我们小少爷吃?”我赶紧夹了一只鸡腿放到小睿碗里。五哥宠着他,更是有什么好菜先给他,足足码了一大碗。
小睿再能吃不过是个孩子,剩下几块肉实在吃不下了。五哥怕他吃不饱,还在劝他都吃了。小睿大叫:“我吃饱了,再吃就吐了。”吴嫂怕我说他,忙拿过来拨到自己碗里,道:“五爷也太疼他了宝宝平日也吃不了这么多,今天拜了师父高兴,已经比平时吃得多了。”
陈湘道:“吃饱了就算了。小睿,以后吃多少盛多少,可不许再剩了。”小睿道:“我本来能吃下,都是五伯给我多夹了这么多。”五哥呵呵笑道:“没关系,以后剩下的五伯帮你打扫,五伯可能吃呢。”我叫一声“五哥!”周五哥才明白过来是在教小睿规矩,笑着低头不说了。
晚饭后五哥带小睿去玩,陈湘给我施针已毕,吴嫂早烧好了热水,便带小睿去睡劝我们也早些洗去一路征尘,好早些休息。
我问陈湘:“小睿可开蒙了没有?”陈湘道:“我接他过来一年多了,去年教他背过三字经,这半年每天早出晚归,都是吴嫂带他,估计也都忘了。”
我道:“三字经和千字文我也是小时候在大师哥家背过,也就能记得几句了。你今晚上先别看医书了,先把三字经给我写下来哪怕先写个一二百句,我先背熟了,明天好教他。”
陈湘点头称是,趁着他先写,我去洗澡他今晚给我写了一半,让我先记;还好我记心也不错,三字经又上口,很快能背过了;我想想自己那笔字实在不怎么样,于是又拿起纸笔,照着他的字临了一遍。
陈湘洗了澡回来,看我在临他的字,笑道:“这才叫临阵磨枪明天要教徒弟,今晚自己先练。”我笑道:“还不是因为你忙?本来该你教他习文,我教他练武我可是分担你那份呢。”
陈湘笑道:“白天我要出工养家糊口,晚上想教他,还要钻研医经给你医毒拜你为师为的什么?你还敢推托?”我把笔一扔,起来将他摁倒在床上:“那是你儿子不是?说我推托?我当个师父容易么?”说着话手痒起来,照着他屁股就是一下子。
陈湘身子一僵,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怕他恼了,放开他道:“我不是君子,最好别惹我,你可打不过我。”陈湘站起来,白我一眼道:“你会功夫了不起啊?等明天早上你试试!”
我听他没有着恼的意思,登时玩心大起,一伸手又扭着胳膊将他摁倒,打了一下道:“你怎么跟大哥说话呢?”陈湘“哎唷”一声,叫道:“你干什么?快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