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之后,有人请山崎去看歌舞伎表演,他邀我同去!结果那种涂白了脸咿咿呀呀的剧作我欣赏不了,看了一半就提前回来了。
回房洗了个澡,踏出浴室却见山崎在榻榻米上坐着,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问道:“戏散了?”他一笑道:“看得好气闷,还不如跟大哥聊天呢你洗完了?我也去洗洗。”
我赶紧闪身让他进去,自己走到窗前,拉开窗户,让凉风吹进来。
不一刻就听山崎叫道:“大哥,把你的裕袍给我一件。”
我暗骂这小子怕是又要捣鬼,拉开门把浴袍扔进去,看都不看他一眼又出来。
他出来之后有点幽怨:“大哥就要走了,让我最后再服侍大哥一回,好么?”
我从最初在船上那次伤了他之后就深自检点,再没让他碰过我,听他直言相求,只好装傻:“我是给人从海上捞起来的,就是要走,也没什么随身东西要收拾,用你服侍什么?”
山崎被我当面拒绝,俊脸一红,缓缓跪坐在几案前,将茶船搬到案上,置茶洗杯,涮壶冲泡他本来就生的如画中美人,这样低眉垂首慢慢举措,越显得悠然闲雅,恍非尘世间人。
我原本跟他单独相对有些紧张,见了他这样优雅从容的气度,倒有些自惭形秽上回在船上他是有求于我,不得不委屈承欢,那一次他疼成那样,有何乐趣可言?人家现在是堂堂幕府世子,家势尊显,身份清贵,临行饯别,以茶代酒奉侍义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是我自己想歪了!
不一刻山崎将茶泡好,纤纤十指如玉,捧了一个细长的杯子到我脸前,杯中并无茶汁,只见袅袅的茶烟,山崎道:“这是明前新茶,淡而不薰,大哥先闻闻这香气如何?”
香气扑面即散,淡然悠远,我伸手接过,谢道:“好茶!多谢你冲杯茶原来也可以冲得如此好看。”
山崎展颜一笑,美如春花初绽,双手将一杯碧绿的茶汁捧到我唇边,我一口饮干,立时香沁心脾,连我这粗人俗骨似乎都涤荡得清爽了不少,不由连声叫好。
山崎见我喜欢,又捧过一杯来。我见他跪直了身子才能把茶杯送到我口边,伸手去接,道:“我自己来。”他一笑道:“别烫着大哥,我服侍吧伺候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你是堂堂世子,别再提这个。”
他道:“我哪里是世子?大哥可别说这话八字还没一撇呢,让人听见就是是非!我还有一个兄弟呢,只比我小半岁,他母亲最受父亲宠爱,说不定立他当世子我孤零零的,又没了母亲;又一直在外头,朝里也没个倚靠,还不知以后怎么样呢。”
我一呆,叫声“阿崎”原来他实际并不像表面那样风光!
山崎一笑,扯开话题道:“不说这些烦心事我以后就是当了大将军,子弟服侍父兄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啊何况大哥这一走,以后阿崎就想伺候,也得不着机会了。”
我也有些伤感,只好由着他。思量间发现六杯茶他给了我五杯,忙道:“你也喝一杯吧,别只顾着给我。”
山崎一笑饮下,道:“大哥要真顾惜阿崎,就别只赏一杯茶。”
我奇道:“这里所有东西都是你的,我还有什么能给你?”
山崎叹口气道:“这些能值什么?其实,有一样对我最珍贵的东西,你第一次见面就给了我啦!”
我一呆,回头想想,“你笑话我,我不就给了你一件旧衣服吗?”
山崎道:“你还记得第一次带我回房的情形吗?那时候我脏兮兮的、是个任人作践的奴婢,可是你一点儿不嫌弃我知道我有伤走不快,就陪着我慢慢走;让我睡跟你一样的床!给我打洗澡水!递给我一套你的衣服你那时候明明有急事,可还是先把我安置好才走你从一开始,就没把我当作低三下四的奴婢!你把我当成和你一样的人来尊重!为这个,我永远感激你!”
我基本上想不起当时的事情了,经他一提,抱歉道:“我当时确实有事要跟五爷商量!我记得忙得太晚,连你也忘了,害你饿了半晚上!厨下还关了门,只找到些我吃过的剩饭给你你不记恨我,还感激我?”
山崎道:“这才真是你的好处你当时并不在意我!我从小到大,有多少在意我的人,不是因为我的家势,就是因为我的容貌,他们待我殷勤细致,远比你周到得多,可是他们对我好不是因为我,而是对我有所图这世上不要回报的对我好的人,一个是我妈妈,另一个就是你你给我吃的虽是剩饭,却不是因为瞧不起我,你只是怕我饿,对么?”
我尴尬一笑,你不会是为这一碗剩饭就爱上我的吧?打住、打住,别再说了,再说我都感动地要哭了,我都被你说成圣人了“那你要我给你什么?”
山崎涩然一笑,道:“别的我也不敢要,要了大哥也不肯给你能抱抱我吗?不用别的,就让我在你怀里呆会儿,让我闭上眼觉得有个依靠,行吗?”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还能说什么?我背靠着墙,张开手臂,让他偎进我怀里,他像个小猫一样脊背紧紧贴着我胸口,将我两只胳膊抱在胸前这种怀里有个暖暖的小东西的感觉还真是好。
山崎闭着眼享受了一会儿,又轻轻地道:“你比我足足高了一头呢!我穿你的衣服又肥又大可我还是喜欢穿你的衣服!闻着上面你的气息,就好像你抱着我一般我那时候就想,大哥要能这样抱我一辈子就好了。”
他一边说着,毛茸茸的脑袋蹭着我的肩窝耳后,痒得我受不了。我又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下边登时硬挺起来我深吸一口气,再这么说我又得对不起陈湘了,连忙打断他道:“别只想着我抱你了我打得你屁股开花的时候呢?”
山崎“哼”了一声,脑袋使劲蹭了蹭我,道:“你手也真狠,我长这么大也没人打我打得那么狠。”
我一声冷笑:“那藤鞭的把儿都磨得溜光水滑的,显然是常用的那可不是我带来的。你说实话,那是哪儿来的?
山崎身子一紧,道:“我以前给那些王八蛋欺负,你也不是不知道!这帮王八蛋,落在我手里,哼那他们打我也没你狠!”
我气得,翻过他给了他屁股一巴掌:“你拿我跟他们比?还不是你自己翻出来求我打的!”
山崎也恼羞成怒:“谁叫你动不动就赶我走?你拿我当什么,玩完了随手再送给别人?”
这可戳到了我的痛处因为这句话最接近现实!我当时干吗同意周若谷带他走?我不就是怕自己再对着他把持不定吗?直到后来一顿痛打让他再不敢露一点儿情意才罢!
山崎发现了我的沉默,坐在我对面,胸口起伏不定,半晌道:“你心里到底拿我当什么?”
我转过头不看他,他伸手来扭我的脸:“告诉我!我配不上你吗?以前,我是你的奴才;你打得我一句话也不敢说现在大家平等了吧?你要是对我没感觉,刚才下边不会有反应!”
原来他都觉出来了可是,温香软玉在怀,是正常的男人就当不住吧我反手给自己一耳光,既然知道当不住,我还答应抱他?让他算计了一回又一回,我怎么就不长记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