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苏溪不自觉咽咽口水。
再度抬头,是他略深的眼眸。
不知怎的,她从他眼神里读出了“真没想到你是这么饥渴的女人”、“原来你早就对我有晋江不允许的脖子以下的非分之想了”、“如果你一定要这样,那我也只能献上我的贞操供你玩弄了”这几层意思。
“……”
简直要窒息了。
许久的安静氛围,沈苏溪心如死灰,腹稿在舌尖滚了一圈,而后随着他清润的嗓音落下时,再度咽了回去。
“以后凑单别买这个。”
嗯?
“……”
哦。
这男朋友可真是个好梯/子。
江瑾舟把盒子放了回去,啪的一声轻响,把沈苏溪凌乱的意识拉了回来。
她故作镇定地捻了捻被角,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说:“你说的对,下次不会了。”
江瑾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朝她倾身而去,手背在她额间轻轻一贴,“退烧了。”
听他这么一说,沈苏溪才觉得自己身上被汗液浸的黏糊一片。
刚想下床,忽然记起自己睡觉不穿睡裤的习惯,当即就把露在外面的半截小腿缩了回去。
江瑾舟把空间留给她,“我去看看粥煮好了没有。”
等他走后,沈苏溪抱起衣服就往浴室跑。
洗完澡后,江瑾舟站在床边捻着小盒子的那一幕不自觉又浮现出来。
她踩着拖鞋,一路哒哒地跑回床上,然后把自己包成了个粽子。
太羞耻了!
为什么偏偏被他看到了?
谁来告诉她,她的柜子里为什么会有这玩意?
这间公寓只有江瑾舟、秦宓和家政阿姨三个人来过。
显然家政阿姨不是那种热情到会关心雇主是不是性冷淡的人,用排除法下来,只能是秦宓这把避/孕/套当成健胃消食片家中常备的女人了。
想通后,沈苏溪从被子里飞快伸出一只手往床头柜探去。
等拿到手机后,又把自己蒙了回去。
二话不说点开秦宓头像,气势汹汹地发过去:【你给我老实交代,我床头柜里的套套是不是你放进去的!】
等了几分钟,那边才回:【你疯了吗?我没事把那东西带去你家干嘛?我俩是你能用还是我能用??】
“……”
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
沈苏溪一时没法反驳。
又过了几分钟,对面传来一个“我亲爱的小宝贝”的表情包。
沈苏溪心里一咯噔,果然秦宓马不停蹄地补上:【我仔细想了想,好像是丢了一盒来着。】
“……?”
随便一丢就丢进柜子里,还规规矩矩地摆好了?
难不成她家的床头柜是超市收银台吗?
沈苏溪心口一滞。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她纯洁无暇的小白花形象已经在家政阿姨和她的男朋友面前崩塌得连地基都没了吗?
她接连冷笑,像个没有感情的计生专员,在心里毫不犹豫地将秦宓打进早生早育的黑名单。
退出聊天框,她忽然注意到和江瑾舟的聊天记录停在昨天。
显示的还是“语音通话”。
她昨天什么时候给他打过微信电话?
等到她点进去,轰的一下,身上的热气差点都要把天灵盖掀翻。
光是看到这一长串的表情包,她都能脑补出自己这张嘴会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了。
脚步声在这时响起,沈苏溪一个激灵,四肢猛地一缩,把自己闷了个密不透风。
江瑾舟见她这副“只要我看不见你,你就发现不了我”的鸵鸟状,兀自低笑。
蒙在被子里,沈苏溪自然没听见这几声轻淡的笑。
自闭了好一会,等到外面彻底没了动静,才慢腾腾地将身子挪了出来。
一霎的亮光后,抬眸对上他眼里清清浅浅的笑意,连忙又缩了回去,只露出一个脑袋。
她垂着眼皮没看他。
江瑾舟撩开她耳际被压完而显得卷翘的碎发,手掌略微往上一扬,带起她薄红的脸,缓慢地说,“出来喝粥。”
沈苏溪温吞地点了点头。
过了几秒,她才开口:“其实吧,我昨天被盗号了。”
坚定的语气配合坦荡的目光,煞有介事似的。
他那副表情看不出什么,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你如果收到什么奇奇怪怪的消息,别放在心上,那些都不是我发的。”
“我知道了。”江瑾舟爽朗应下,笑意未减。
“……”
既然知道了,那能不能收收你脸上这副“女朋友无理取闹了怎么办,当然是原谅她啊”的表情?
吃完饭,沈苏溪换了条裙子,搭件针织开衫准备出门。
江瑾舟堵住她的路,“烧才刚退,今天外面风大,多穿点衣服。”
行吧。
再次出来时,她身上是一件豆绿色呢子外套,松散地扎了个丸子头,整个人看上去清清爽爽。
江瑾舟视线一垂,落在她两条纤长白皙的小腿上,“再穿条裤子。”
“……?”
这位直男您眼神有毛病吗?
我穿的可是裙子啊!
沈苏溪自诩走在时尚前沿的女人,但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目前驾驭不了这种新式穿搭,便回卧室把裙子换成毛衣,牛仔裤里又被逼着加了条连腿袜。
两人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些生鲜水果。
江瑾舟付款的时候,沈苏溪退出队伍,顺手摁了下屏幕,一连串的未读消息映入眼帘。
点开一看,全是秦宓发来的。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人不如我意,是我无量;我不如人意,是我无德。”
……
发什么神经?
怎么比昨天的她还疯批?
她把电话打过去,对面很快挂断。
片刻,微信叮了下。
秦宝必:【我干了件蠢事!我对不起你!下辈子我就以死谢罪!!】
suxi:【?】
秦宝必:【你要是实在生气,就多读读这些佛经,平静一下心情。】
suxi:【到底什么事??】
盯着手机屏幕足足三分钟后,秦宓才拐弯抹角地发来一句话:【你马上就能知道了。】
【你现在就给我说。】
这条消息发过去,网线对面的人直接装死不回了。
沈苏溪顿时升起不详的预感。
秦宓很少跟人道歉,要真说了,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怀着忐忑的心情回了家,半小时后,无事发生。
她也渐渐卸下防备,但意识还处于放空阶段,一个踉跄倒向沙发。
头顶霎时传来一记闷哼。
不多时,手心湿濡,她愣愣垂眼,瞥见他浅卡其长裤晕开一片深色。
粘稠的血。
沈苏溪呼吸倏地一滞。
懵了足足十秒,她彻底慌了神,声线不自觉微颤,“疼吗?”
她是在手上装了把刀吗?
怎么碰一下就流了这么多血?
窗明几净,照着江瑾舟乌黑的眼睛多了几分亮色,同样将他脸映得更加苍白。
片刻,有什么东西覆了上去。
温温热热的,还裹着些汗意。
她垂眼看去。
他手掌宽大,手指细长,罩在她手上,盖得严严实实。
“不疼。”
沈苏溪下意识抬头,见他额角渗出几滴汗,心口微滞。
都疼成这样了,还逞强呢?
江家粥粥真是令人心疼。
沈苏溪拿来医药箱,半跪在地毯上,江瑾舟把她拉到沙发的另一侧。
她踟蹰几秒,坐下,“你出车祸了怎么不告诉我?”
刚才江瑾舟把伤口的来龙去脉和她简要解释了遍,她听得越发不是滋味。
他一个人在医院躺着,可她却还怪他出差又不回电话。
太不是人了。
“怕你担心。”
他揉揉她的头说。
沈苏溪抿抿唇,别开眼,重新将视线放回在他被血浸透的地方,一时间手足无措。
斟酌再三,才硬着头皮说:“要不,你把裤子脱了吧。”
“……?”
江瑾舟眉尾稍抬。
忽然的沉默,瞬间让沈苏溪觉得自己是个“不分场合也要干大事”的禽兽。
她可太冤了!
“你别误会,这样我不好上药。”
她垂着头,但从江瑾舟的角度,依然能够清楚地看见她沿着耳廓蔓延的绯红。
他没忍住,手掌握拳抵嘴笑了笑。
笑什么啊?
沈苏溪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一套情侣睡衣,男款五分裤,正好卡在伤口上方。
她找出衣服递给他,慌忙转过身,背后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
纱布被解下,伤口彻底袒露在视野里,大约有十公分,还在往外渗血。
沈苏溪把凝固的血块清洁干净,冷白的皮肤,显得伤口周围青紫突兀。
她手在抖。
不知道为什么,要换作她自己受伤,是绝对不会这种感觉的,但现在对着他的伤口,只觉得喉间一阵阵涩意。
好不容易捱到结束,脑袋已经一片空白。
伤哪不好,非得伤在这地方,一抬头就是……
所有遐想在门铃响起的顷刻回笼。
几乎是逃的,她连跑带跳到玄关,猛地开门,然后愣住。
许久不见动静,江瑾舟走过去,随即跟着一愣。
楼道里的光忽明忽暗,衬得沈清脸色更加难看。
审视的眼睛越过沈苏溪薄红未消的脸,最后定在江瑾舟染着血的纱布上。
沈清:“……?”
小混蛋这战况还挺激烈啊?
沈苏溪一瞅沈女士这表情,就知道她想歪了,但不管对方有没有想歪,她有男朋友这事是兜不住了。
这时候只能祈祷江瑾舟别再火上浇油了。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沈清的语气不咸不淡,却让沈苏溪听得头皮发麻。
刚想挽救一下局面,“阿姨您好,我是苏溪的男朋友。”
沈苏溪:“……”
眼力见倒也不是用在这种场合的。
他这一开口,沈苏溪就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马上就能把她烧出几个大窟窿——
沈清女士要发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