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捕头!”
陆棠一反应比郎元怿还大,瞠目结舌的样子仿佛人此时已经披褂戴帽走马上任了一般,“什么情况?”
郎元怿也颇惊讶,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要考虑这个事了?
“我那日同你说,你答应我回去想想的。”大小姐说着一指楼梯,表情分明表示她可没说谎诓人。
有这回事吗?她好像是答应了她什么,就是考虑这个事?
“元姐姐,你真要当女捕头?”好家伙,他们还从来没见过女捕头呢。
眼瞧着一屋子人纷纷瞪大眼睛望着自己的模样,郎元怿嘴角忍不住一抽。
“这么看,七娘倒是合适。”俞菱初刚夸了一句,洪喜儿便截断了话头:“捕头怎么说都算有官身的,女子怕是不能吧?”
“我可以说服我爹先让七娘进来,待遇一切从优,官职什么的慢慢来,以她的身手定能有一番作为,到时候向上面一请功就什么都好说了。”阮舒月想的不错,陆棠一听了却不禁在心里吐槽:是啊,到时候名声大了一请功,上面一看,咦?这人怎么这么像江王府里落跑的小世子,顺藤摸瓜再一深查正好把我们姐俩一锅端咯。
“怎么样?”
元怿瞧一眼期待满满的阮舒月,居然生出一丝心软,然而这情绪来的快藏的也快,下一刻她便调整了心神清清嗓子道:“舒月小姐,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实不相瞒,我也要走了。”
“你要走?”这话不是阮舒月问的,一旁的洪三娘上前两步:“为什么?”
郎元怿望向陆棠一,后者心中一突,就听她回道:“家中还有些事需要料理,本在此地也只是暂留,承蒙掌柜和大家关照,元某感激不尽。”
阮舒月从听闻这个消息整个人便如同霜打的茄子般,此时哪里还想着其它,本来这个捕头也不过是她想要将人留下的噱头罢了。
元怿见她萎靡不语的样子于心不忍,想要开口安慰又不知该说什么,此时客栈几人又围过来七嘴八舌询问起来,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大家先忙吧,要走时我自会同众位好好道别。”
恰逢有客上门,洪喜儿知道她是不方便说,只颇担忧地瞥一眼边上蹙眉沉思的棠一一眼,转而张罗忙活起来。
等到众人各自散去后,郎元怿走到阮舒月跟前,犹豫片刻轻唤一声:“舒月,姑娘。”
“非走不可吗?”
“是。”郎元怿看着她已然润红的眼圈心中隐隐不忍,或许她是真的将自己当作至交知己了吧。长这么大除了陶依和姐姐这两位有血缘的至亲外,再没有任何同性知己的小世子难免生出恻隐之心,“不过,若有一天事情了结,我还是会回来探望你的。”
“真的吗?”从来不再人前示弱的大小姐抿抿唇,不知为何看见她就觉得委屈。
“真的。”
“那你什么时候办完事?”
刚还笃定认真的人一下子为难起来,这一走生死由命,若是能活着回来怕也不知要何年何月。
“事情很棘手?会有危险吗?”
郎元怿不想无辜之人担忧,又不愿骗她,上前一步伸出手却也只犹豫着拍了拍她的手臂:“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一有机会我便回来看你们。”
阮舒月轻咬下唇,忍住想要缠着她继续追问的冲动,阮家大小姐可不能同乡野村妇般无理取闹,要矜持守礼,进退有度。
深呼吸再深呼吸,本想洒脱说声万望珍重,出口时却不自觉软上三分语气,话也变成了:“好,我等你回来。”
待到傍晚,还没等陆棠一来找,洪喜儿便先一步找到了郎元怿。
这还是元怿第一次进到内堂,但观此间布局,饶是她也不禁赞一声三娘子好雅致。
清泉煮茶,香茗相待,洪喜儿看得出不同于阿棠的随心随性,她的这位小堂姐定是个风雅清韵之人。
“三分滤水,七分煮沸。”元怿举过茶盏轻嗅:“茶色清亮茶汤香郁,洪掌柜好手艺。”
“七娘过奖了,我在家中行三朋友都唤我三娘,你也随她们叫便是,掌柜长掌柜短平白叫生分了。”
元怿笑着一点头:“三娘。”
洪喜儿跟着喝了口茶,闻声轻笑:“说来你叫七娘,应是在家中行七,不知棠一在家排行第几?”
“棠一……”说起家中排行,元怿便想到昔年她们尚且年幼,陶依淘气竟在元月将鞭炮挂在宫楼上点燃,彼时先皇还在,六王叔带她进一趟宫就要请一回罪,好在先皇也不计较反倒觉得她这般天真烂漫很是可爱,直点着人鼻头唤她泼猴小十一。
“她在家中排行十一。”思及此,元怿不觉由心而笑:“那时祖父尚在,她又淘气惯了,祖父便总唤她泼猴小十一。”
“泼猴小十一?”洪喜儿倒是没想到棠一在家中竟是这么个形象,想到她平日虽然也算开朗但总归稳重多些,“如今看来这小泼猴应是长大了不少,再不顽皮倒是稳重了许多。”
她这话也不知戳中了郎元怿什么心事,笑笑过后见她重重一叹气。
“怎么了?”
轻抚茶盏,元怿轻叹一声:“唉,家中突遭变故,也是难为她了,这次我来见她也发现她懂事了许多。”
洪喜儿闻言缄默,她其实早有所疑问,加上连日来的观察此时略一思忖还是问出口:“我听她说起过你们家中之事,只是不知究竟是何变故?”说完,却见对面人抚盏的动作顿住,向她看过来。
“我们相处也这样久了,我知道你们定不是普通百姓,不管是棠一知道的那些菜式讲究和道理见识还是七娘你的言谈做派,都不是寻常人家能教养出来的。”
郎元怿沉默静听,知道是瞒不住她了,索性点点头:“三娘果然细心。”
洪喜儿却无奈苦笑:“所以你这次离开,是要,报仇吗?”
元怿没有回答,只是淡淡望向她,洪喜儿心中便已了然,手中绢帕被她卷了一卷:“那你,要带棠一走吗?”
至此元怿似乎明白了今晚这一场谈话的最终目的,她看着洪喜儿目光中掩藏不住的紧张忐忑,仿佛只要自己一点头,对方就能湿了眼眶。
“我是想带她走的。”果然,下一秒便见人双眸闪动,失落之情简直溢于言表,元怿赶紧道:“仇家非比一般,把她一个人放在这里我实在不放心。”
“在你来之前已经有官兵搜查过了,她女扮男装我们把她藏的很好,官府的人现在只当她是我的表弟。”
郎元怿点点头,由衷感谢:“我知道,多亏了你们,家中如今只剩我们姐妹二人,我和棠一又自小最好,她能平安对于我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三娘这份恩德我永生难忘。”
洪喜儿喉中微动,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以什么立场挽留人家血缘至亲相聚共赴。
“可是,报仇很危险啊,你此去是要去哪里呢?可有十足把握吗?”
郎元怿略一迟疑,她虽然信得过三娘,也看的出人是真心待她家陶依的,但这种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管几成把握,血仇总要去报。”
“既然前方凶险,你们又何故非要如此?棠一她毕竟年岁尚小,你也是,你们都还年轻,可以从长计议。”
元怿摇摇头:“外面现在到处都是通缉捉拿我们的,我可以从长计议就怕他们恨不得除了我们姐妹而后快,更何况。”她说着,缓和了下起伏的情绪:“灭门血仇,不报如何配为人子女为人姐妹。”
洪喜儿闻言不由心中一痛,所以棠一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又是如何忍到现在的?
见人如此坚定,知道七娘是留不住了,但是阿棠她还是不愿让她走。
“所以,棠一也是这个意思吗?”
“我还没问过她,不过以她的性子,只怕……”元怿说到这里顿住,以陶依的性子定亟不可待地想要杀到京都城,可是这两次她提出来要离开报仇的时候,怎么感觉陶依似乎并没有那种急迫。
“以她的性格怕会做出什么冲动之事,棠一不如你稳重也不及你武艺好,怕是会拖累你的。”
收回思绪,元怿想了想,洪三娘说的也有道理,就听人又道:“若你姐妹俩总在一处,一旦有危险便无路可逃,不若分散开来再相约个信号,这样若有一方断了联系另一方还能设法营救。”
轻抚茶盖的手停住,元怿目光渐深,洪三娘说的对,她现在并没有十足把握能保护好陶依,只是相约信号这事怕是不妥,上面那位眼线遍布,自己这一次前去行踪定会暴露,再被他发现陶依藏身之所可就坏了。
沉吟半晌,元怿终是应道:“三娘说的有理。”陶依毕竟年幼,这份仇就让自己来报吧。
洪喜儿闻言不由松了口气,但很快她又担心起来,“棠一那面……”
“棠一那面有我去说,放心。”
话虽然这么说了,但洪喜儿心里还是不安,稍一犹豫,伸手握住元怿的手:“七娘,我知道你心意已决,只是如果对方真有那么厉害,你这一去岂不是十分危险?或许我们想个什么办法。”她本想说让人也女扮男装躲躲却猛然记起:“七娘,我记得当初官府来捉人时拿的画像是一男一女两个人,虽然不知为何你变成女儿身了,但总是比棠一扮作男子要靠谱些,就这样躲一段时间不会惹人怀疑的。”
元怿略一惊诧随即了然笑笑,看看洪喜儿握住自己的手,心中不由一暖:“既然总要面对,就要趁着仇恨还没有被世人遗忘时出手,毕竟时间长了,许多人事都会发生变化,而且你也不会希望棠一一辈子躲躲藏藏提心吊胆吧。”
说着,元怿回握住喜儿的手掌,“三娘,我的妹妹,就拜托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元姐姐要暂时离开去搞事业了,当然她还会回来的,应该不会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