酣甜梦境中,沈络欢踩着祥云来到紫禁城,俯瞰监内数千太监的起居,发现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窝在廊檐下,浑身是伤。两个老太监走到少年面前,揪起他的衣襟,掴出十来个巴掌,附带着啐了一句“小杂种”。
两人走后,少年弯腰拾起地上被踩扁的糖果,揣进袖管里,一瘸一拐地走进房舍。
沈络欢惊讶地发现,那个少年是八年前的顾钰,而他捡起的糖果,正是自己在游园时,随手“施舍”给他的。
那时的顾钰瘦弱无助,被欺负了也只能忍下委屈,看着很是可怜。或许那几颗被踩扁的糖果并非糖果,而是治愈心伤的良药吧。
沈络欢哽咽一声,翻了个身,枕着手臂继续睡。蓦地,床边传来一声“噗”的长音,惊吓到了梦中的人儿。
睁开睡眼的一瞬,一匹长脸的白马映入眼帘,吓得沈络欢浑身发抖,瞌睡虫一下跑光。从被子里坐起来,瞠目看着闯入卧房的小白马。
小白马见她醒了,原地转了一圈,“噗噗”两声,作势要扬起蹄子。
见状,沈络欢赤脚下地,慌张地跑向落地罩外,“来人!”
门前的两名婢女被辽东军拿刀架着脖子,一动不动,生怕刀刃划破喉咙,只能袖手旁观。
沈络欢跑到门前,使劲儿拍门,“开门!”
身后的小白马哒哒走过来,由于体型太大,撞倒了花几上的盆栽。
沈络欢猜到小白马凭空出现是受何人“指使”,心里对那人的同情烟消云散,拍门声也愈发的大,“再不开门,本宫生气了。”
“咯吱。”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沈络欢下意识后退,避开敞开的门扉,可还没等她看清外面的情景,一抹颀长身影倏然逼近,反脚一勾,带上了门板。
沈络欢被那人拥着后退数步,后臀抵在客堂的圆桌上。
“你放开我!”略有些熟悉的沉香味扑入鼻端,沈络欢拼命拳打脚踢,发泄心中的暴躁。
顾钰掐住她的腰,将人抱坐到桌子上,大手直接探入袒领,冰凉的指尖引得女儿家打颤。
“你干嘛?”沈络欢隔着上襦按住他的手,惊慌无措地问道。
可这么一按,直接将男人的手严丝合缝地贴在自己的锁骨上,那种尴尬从脚底沿着脊椎骨蔓延至头皮,一张俏脸红得通透。
顾钰眸光微变,蜷起五指时,在她娇嫩的肌肤上留下重重的红痕,眼看着小公主咬住唇皱起秀眉。
顾钰捻了捻她脖颈上大红诃子的系带,淡声道:“公主真有本事,一个时辰不见,就背着我坐上了徐辞野的马,怎么,喜欢他这种糙汉?”
那只大手在锁骨上作乱,扰乱了思维,沈络欢推搡道:“是啊,我就是喜欢徐将军,喜欢有血有肉的真男人,不像你冷血无情、不人不鬼,连男人都称不上。”
闻言,气氛瞬间凝结成冰。顾钰静默一息,不怒反笑,一把扯断了她的金丝系带,耳畔传来女子的惊呼。
沈络欢捂住摇摇欲坠的绸缎诃子,踢了踢小腿,秀气的脚丫狠狠蹬在男人的腿上。
顾钰纹丝不动地看着她,眉宇间氤氲着叫人胆寒的薄怒。他掐住她的下巴,用力向上一抬,“喜欢徐辞野?”
“......对!”
“你们何时认识的?”
沈络欢破罐子破摔,“在你之前。”
“很好。”
阴森森的冷笑溢出唇畔,令沈络欢毛骨悚然,刚要开口喊人,就被对方捂住嘴,按在了桌面上。
顾钰倾覆而下,一手捂着她的嘴,另一只手撕扯她的衣襟,袒领襦衣凌乱不堪。
“唔唔唔......”沈络欢吓白了脸,不停地用手推他,可男子岿然如山,根本撼动不了半分。冷意蔓延至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沈络欢紧紧闭着眼,不敢看他逐渐猩红的眼眸。
男人带着惩罚的吻,落在了袒领的上方,锁骨之下。
“顾...钰...”哭音从对方的指缝里挤出,带着委屈和妥协,“别...别这样,我错了…”
求饶没有换来男人的怜悯,相反,那娇滴滴的声音助涨了掠夺的气焰。可人在外宅,终归还有理智,顾钰狠狠咬了一口她的左侧锁骨,抬头看她被泪打湿的小脸,气息浓重,“哪里错了?”
月匈前的潮气令哭懵的小公主打了一个激灵,连带着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冷得直哆嗦,“唔唔......”
顾钰慢慢松开手,凝睇她殷红的樱唇,“说话。”
沈络欢抽泣一声,打起奶嗝,“我不该坐别人的马匹。”
奶嗝振荡起美好的曲线,顾钰眼眸深了深,抬手抚摸她红扑扑的脸蛋,“还有呢?”
沈络欢不走心地认怂道:“我不该不打招呼就住进别人的宅子,顾钰,我错了,我不会再气你,求你放过我,呜呜呜......”
小公主用手背挡住眼睛,呜呜哭起来,怂得毫不掩饰,幸好脸上未施粉黛,否则非哭成大花脸不可。
顾钰侧过头,深吸口凉气,揽着她的后背将人扶起来,用指尖揩去她眼尾的眼泪,放在唇畔舔了一下。
眼泪湿咸,是很久都没有尝过的味道。
“别哭了,”顾钰漠着脸,一点点擦去她脸上的泪,将她抱下来,执起桌子上的茶壶,斟出一杯凉透的茶,背对她问道,“渴吗?”
沈络欢脚步虚软,眼前犯晕,很不好受,听见男人的问话,本能的“嗯”了一声,反应过来时,恨不能一刀捅进他的心脏。
顾钰转过身,将茶盏抵在她唇边,“喝吧。”
“凉。”沈络欢别开头,一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倔强模样,又不再给他好脸色。
顾钰也不恼,听她说茶凉,微微勾唇,“凉吗?”
“你自己试试。”沈络欢瞪他一眼,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很像受了委屈想要伺机报复的猫崽。
顾钰点点头,仰头含住盏中茶,少顷,在女子惊诧的目光下,俯身下去,直逼她的唇畔。
沈络欢“啊”一声,抬手推开他的脸,戒备地看着他。经这么一吓,反倒不打嗝了。
顾钰咽下那口茶汤,凸起的喉结很明显地滚动了下,“凉的不喝,温热的也不喝,公主到底想喝什么?”
这人脸皮厚到这种程度?沈络欢颤着拳头低斥道:“你够了。”
再逗弄下去,恐怕要香消玉殒了,顾钰罕见的发了善心,脱下带着体温的狐裘大氅,拢住娇小的姑娘,又给她套上了筒靴,“乖,跟我回去。”
那语气就跟哄小媳妇似的,听得沈络欢头皮发麻。
这时,门外传来显钧伯担忧的声音,“公主,大都督?”
顾钰为沈络欢带上氅帽,遮住了姑娘的脸蛋,带着她走到门边,拉开门扉。
显钧伯忙走上前,上下打量被氅衣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公主,“公主可有恙?”
沈络欢忍着气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显钧伯捋捋胡须,没再说下去。
顾钰淡淡颔首,也不避讳,揽着沈络欢的肩膀大步走向月亮门。
西厢檐廊前,徐辞野靠在廊柱上,目光落在顾钰的手上,微微拧眉,总感觉那只手有点碍眼。身侧的宁若冰唤了一声“徐将军”,拉回了他的思绪,“宁小姐有事?”
宁若冰柔和道:“徐将军的房舍有些潮湿,不如搬去公主住的屋子,那里面有地龙。”
徐辞野撩了撩眼皮,“这不合适。”
宁若冰笑道:“公主已走,没什么不合适的。”
徐辞野耸下肩,脚步懒散地走向自己的房舍。陡然,那间屋子里走出一匹小白马,吸引了徐辞野的注意。
显钧伯惊讶:“哪里来的马?”
门前的两名婢女低头不敢接话,怕家主责怪她们胆小不尽责,将马匹放进屋子。
像是意识到被主人遗忘,小白马不安地原地转圈,不停发出嘶鸣声。
府中仆人包围住它,想要将它制服。
是不是烈马,徐辞野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匹通体纯白的矮马虽然认了主,但性子极烈,若是今日找不到主人,怕是要暴毙而亡了。
“咻!”
他吹出一记口哨,小白马扭头看他,随即又不安地原地嘶鸣。
徐辞野拨开人群,拽住缰绳,在小白马的抵抗中,踩住马磴,翻上马背,动作利落,几个回合就将小白马压制住了。
小白马安静后,徐辞野拍拍马头,“别怕,带你去找你的主人。”
云层被朝霞染红,黯淡的世间渐渐清亮,晨风徐徐,撩起男子垂膝的衣摆。
天明了。
小白马虽然个头小,但奔跑的速度如飞燕,没一会儿就追上了前方的人马。
徐辞野望着黑压压的悍威军,其间有一抹娇俏身影,此时正坐在青葱马上,与顾钰同乘一匹。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抬手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咻!”
前方的马匹们忽然乱了阵脚,将士们赶忙安抚马匹,行进的速度慢了下来。
徐辞野驱马奔到队伍前面,挡在了顾钰面前。
天地间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迷了众人的眼睛,只有顾钰和徐辞野保持着对视,谁也没有被风沙影响。
徐辞野看向顾钰背后的小公主,试探地问道:“小殿下,过来认一认,是不是你的马匹?”
沈络欢探出头,眯着眼睛刚要开口,被顾钰捏了一下腿,沈络欢恨得牙痒痒,闭眼不讲话。
顾钰看着适才出了风头的徐辞野,眸中泛起不屑,抬起手放在唇边,还给对方一记口哨。
听见口哨声,小白马随即狂躁起来,尥起蹶子想要甩掉马背上的人。
徐辞野咬牙拉紧缰绳,手背青筋暴起,费力降住了小白马,可小白马刚消停,眼前突然闪现一抹刀光,待反应过来时,顾钰已经跃上小白马,坐在他身后,将雁翎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徐辞野,本督的人,也是你能觊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