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院子住的是裴珍夫妇,裴珍入了御史台,任御史中丞,从二品,因御史大夫空缺,所以实际主领御史台事务。裴珍入职后,依照苏金珞看来,根本就是吊儿郎当,天天早朝后回家闭门不出,窝在屋子里,访客一概不见,也不知道他到底躲在屋子里干什么,偶尔夫妻两个人在屋子里还要弄出个小打小闹来,这种热闹,苏金珞听见下人议论不止一次了,只不过碍于身份,苏金珞也不好打听详情。
裴珙一脸严肃,低声呵斥道:“看什么呢,都回去。”
下人一见裴珙来了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咻的一声都跑光了,顿时让出了整面空旷的花墙,裴珙嘴角浮出坏笑,让人搬来梯子,竖在花墙隐蔽的一角,拉着苏金珞跟他一起爬上梯子向隔壁张望。
只听见隔壁主屋内有些呯呯梆梆的声音,院子里空无一人,估计主子屋里闹不和谐,仆人们早就躲起来了。
不一会儿,裴珍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从屋内逃出来,站在院子中央,狼狈的整理着自己的中衣,呆站了半晌,犹犹豫豫的向屋门口走了几步,想了想,对屋内说道,“把我长衫扔出来。”
“呵呵,想要衣服自己来拿呀!”屋内的声音满是恶意的调戏,“裴珍,你进来嘛!”
“……”苏金珞无语,这是闹哪样,貌似这位三哥在家里过的挺辛苦。
裴珍站了一会儿,看来也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的走向主屋,刚到屋门口,门缝里伸出一只修长洁白的玉臂,一把将他拽了进去。之后屋内又开始了呯梆咕咚的乱响。
安静了半晌,不一会儿,裴珍气急败坏的走出来,身上已经套了外穿的长衫,但又被扯的有些凌乱,手里抓着一只玉簪子,整理好外衣,他叫了一个仆人帮他束好发髻,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主屋沉寂着,再也没有了声音。
苏金珞和裴珙小心的缩回头,互相对视一眼,裴珙忍不住笑起来,看似很开心。
“他们闹什么?”苏金珞困惑的小声问道。
“不知道,不过他们自从结婚就没消停过,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家里也问过,三哥什么也不肯说,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反正就这么一直闹着。每次打架三哥都是落荒而逃,真是太解气了,说真的,我还挺崇拜三嫂的,真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后来三哥外调,在外面什么样家里就不知道了,如今看来,还跟以前一个样。”
“家里这么多院子,也都空着,干嘛非跟你挨着住,这多尴尬啊。”
“哼,裴珍就没安好心,以前特意挨着我住就是为了方便欺负我,时常大早上爬墙过来捉弄我……”裴珙脸上有些惧色,随后又解恨的说道,“如今倒是方便我看他笑话。恶人自有恶人磨,这就是他的报应。”
“你们真是亲兄弟?”苏金珞怀疑的看着裴珙。
“可能不是吧!”裴珙迟疑着说道,“我怎么没想过这个问题,对啊,应该不是亲的。”
苏金珞有点冒汗,她就随口一说好吧,他们兄弟几乎一个模子拓出来的,说不是亲的谁信啊!
。。。
裴珍胡乱的翻着文书,他本打算韬光养晦一段时间,并不想这么早就开始御史台手头的工作。当初他少不更事,作风太过凌厉,结果遭人暗算,出师未捷,落得个外调青州的下场,虽是平级外调,不过脸面上终究不好看,何况他心高气傲,恃才傲物,这等耻辱他吞咽了六年,到如今终于消化了,他已经反省了自己的失败,最可怕的敌人永远不是站在对面的强悍敌手,而是言笑晏晏,等在你身边,随时准备插刀的队友。
如今,他一改往日冷厉的作风,初上任,不过问任何事物,上朝打卡,下朝回家,下一步他打算再沉迷个酒色什么的,让人知道他已经改去昔日秉性,颓废混日,待到他们精神松懈了,自然是他给他们惊喜的时候。
他把手头皇宫□□案的卷宗往旁边一扔,这种事一看就是没长脑子的人才做得出来,左右人都死完了,查不查也没什么大意义,不过既然皇帝认为重要,他终究得有个交代才是。至于其他人,嘿嘿……他从卷宗最下面抽出了一本赈灾钱粮舞弊案的卷宗,嘴角挑起一丝冷笑,于公于私都是这个比较重要,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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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裴珙上夜值,春桃白日里告了假,苏金珞终于能一个人回娘家了。和春红忙碌的把饭菜摆满桌子,最后摆上自己亲手做的压轴大菜松鼠鳜鱼,全家人热闹的围着桌子吃了顿团圆饭。
“姐,我们先生让我帮他向你请教下,你的颜料是怎么调配的。”苏文敏满眼期待的看着自己的姐姐。
“回头我写给下来给你。乖,吃饭吧。”苏金珞安抚的摸摸苏小弟的后脑勺。
“奶奶,这块是鱼肚子,没刺,给你,爹,这个鸡腿烧的不错,你尝尝,文敏,这个给你……”
“女婿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好就好,好就好,给爹满上这杯酒。”
“姐,……”苏文敏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们先生画的花鸟灵动活现,在书院都是有名的,不过他说跟你一比,他画的就落了下风了,他让我带了幅画回来,想让你看看……”
苏秉忠一皱眉,责备道:“胡闹,以后不要再帮你先生带话给你姐,男女授受不亲,怎可如此私下往来,如果被人传了闲话去,你姐的名声就要受损。”
“爹,我知道了,我也是觉得不合适,才说出来请你们斟酌下。”
“无妨。”苏金珞有些心不在焉,她一直想问春桃的事情,奈何每次回来春桃都跟着,也不好张口,今天终于得了机会,“爹,春桃签的三年长工契约吗?多少钱,能把契约给我吗?”
“唉!”提起春桃,苏秉忠露出无比心痛的表情,“颜松如骗我拿‘颜鲁公奉使帖’真迹给他看,借口没看够把这丫头抵给了我,说是等以后再换回来。唉!算了,只当是给你陪嫁了‘颜鲁公奉使帖’吧!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等明儿个我跟颜松如把这丫头的卖身契要过来给你。”
苏金珞无语,春桃满口谎言,没一句实话,真是个难缠的丫头,她早就不想留她在身边了,如今裴珙反倒有意留着她了,说实话,她心里有点不落底。这俊男美女的,万一整出点什么事情,让她如何接受呢!当通房、当妾的,开开玩笑还可以,来真的,她怕自己接受不了。
饭后,苏金珞检查苏文敏的功课,顺便看了下他先生的画,以她的欣赏水平,只能给出个画得不错的评价,然而画下面的印鉴却让她心里一突,“痴侬今生”!丁昭鹏有一方这样的印鉴,他在自己所有的画上盖这方印,似乎极为得意,她问过他,他并没有给她解释。没想到还有人会用这样的印,盯着这印鉴看了半晌,脑子里都是丁昭鹏两颊塌陷的瘦削样子,忽然有点心痛,苏金珞赶紧晃晃脑袋,赶走这些不合时宜的回忆。
苏金珞一晚上没睡好,乱七八糟的做了几场梦,一会儿是关于裴珙和春桃的,一会是关于丁昭鹏、何丽的。
早上起来,顶着两个黑眼圈帮苏小弟收拾好上学的书包,送走了他,寻思呆到晚上再回裴家。正思量着,一个脸生的仆人风尘仆仆的跑来报信,“不好了,四奶奶,四爷摊上事了,让人抓起来了,听说在宫里上夜值的时候对后宫妃嫔意图不轨。”
苏金珞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她不太相信,她觉得裴珙不是那样的人,和她一起这么久,一直也挺规矩的,怎么能突然干出这样的事情呢。
见这仆人要走,苏金珞一把抓住来人问道:“你是何人?”
这仆人犹豫着不想说,后来只好说道:“我是三爷的长随。三爷今早觐见,于是接手了这案子,让我来告诉四奶奶一声,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苏金珞明白了,让她有心里准备是假,这位三哥诚心给裴珙拆台是真。连忙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呢,三爷听说了就让我来报信,这会估计三爷正审着四爷呢!”
汗!这是闹哪样,你们兄弟不睦在家闹呗,做什么闹到外面去。
在苏金珞愣神的时候,那仆人挣脱了苏金珞的手,跑走了。
苏金珞有些无奈,赶紧收拾下,准备回家去找裴夫人去。
。。。
皇宫暴室内,裴珙身着杏色内衫,脸色铁青,神色阴郁,十分可怕。
裴珍坐在椅子上,满脸不怀好意的打量着裴珙,“咋?小家雀飞错窝了?”
裴珙冷声道:“别胡说。”
“啧啧啧!你怎么能做这样道德沦丧的事情,这要是给弟妹知道了,不定得多伤心呢。”裴珍一脸惋惜的拿起茶盏悠闲的拨弄着茶叶。
听他这样说,裴珙脸色有一瞬的僵硬,这要是给苏金珞知道,不定这傻媳妇得寻思什么呢,上次听了闲话,新婚夜逃婚钻了狗洞!这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