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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公鸡三个人已经被押走了,临走之前,经过了我的再三确认后,他们才好不容易相信我胡钦没有骗人,更没有要抢那几千块钱的意思,这才提心吊胆又仔仔细细的把所有钞票拿得一干二净。个个脸上那副作死的样子,如果不是我们几把枪在跟前,兄弟三个还恨不得要争一争,到底谁该拿多,谁该拿少。
接下来,他们会交出各自身上的手机和家伙,分别坐上两辆轿车。
那两辆车会沿着环城公路,经过新修不久的火车站,拐上那条全市最为阔气的常陵大道,一直开往市区,然后再路过一个竖着娥皇女英塑像的圆盘路口,往左走,开进一条相对小一点的马路,车子会在马路边上的一家快捷酒店门口停下来。
然后,康杰几人会拿着刀枪,带着曹公鸡一行直接走后门上到酒店三楼,酒店老板已经在那里安排好了一切。
那家酒店的老板是个年轻人,有个很独特的外号,叫做阿字。
而我则会带着险儿、大海、小黑、简杰继续留在柳畔人家的这个包厢里,等两个人。
在这两人的手上,将会揭开我本人,甚至是这片江湖的未来。
桌面上,依旧散落着一堆曹公鸡他们玩过的纸牌。
我向来都不喜欢等待。
因为,等待就代表着被动。
被动会让人忐忑不安,会让人心慌意乱,更会让人恐惧。
现在绝对不是慌乱恐惧的时候。
我的脑海中有千头万绪,但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并且走到了这一刻。我也就不想再庸人自扰,徒添烦恼,更不想让自己的情绪感染到身边那几个本来就比我更加紧张的年轻人。
所以,我将纸牌一一收捡,开始洗了起来。
第一个人不久之后就会到,他会在旁边那间已经摆好了碗筷的包厢里吃一顿饭,主菜是椒盐白鳊,红烧中华鲟,八宝娃娃鱼,以及一条上午才送到饭店内的足足将近五斤重的野生过山风。
饭菜要少放辣椒,因为那个人要招待的是一个外省来的朋友,吃不惯辣。
吃完饭之后,第一个人马上就会离开,送他走的将是险儿,开着曹公鸡留下了钥匙的那辆依维柯商务车。
这个人走之后,大概再过两到三个小时,也就是晚上十点到十二点之间,会有另外一个人赶到这里。
那个时候,柳畔人家的生意已经打烊,所有的厨师和服务员都已下班回家。
整个饭店,不会再有任何其它的外人。
然后,就在这个包厢里,我有可能会生平以来第一次亲手杀人,也有可能不杀。
如果不杀,那么明天太阳升起之后,我将会全面对金子军宣战。
如果杀,今天晚上,我就会立刻跑路。简杰会开车送我到广西贺州,转昆明,去西双版纳,然后在勐海县一个叫做打洛的边境小镇上,会有人带我直接入境缅甸小勐拉,在那里有很多中国人开的赌场,其中一个是我的朋友。
留下的其它人则会在险儿和小二爷的主持下,尽量生存下去。实在不行,险儿地儿会背起黑锅顶罪,其它人愿意退的就退,不愿退的,市区里的就投到龙袍麾下,凭龙袍的为人,以及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兄弟们不会吃太多亏。
至于九镇的那帮兄弟,周波羽翼已丰,我一旦不在,他很有可能不再愿意受其它人掌控,会自己独立门户。以他今时今日在九镇的地位势力,无论义色和老鼠,都一定会全力拉拢,兄弟们跟着周波,必定左右逢源,日子过得比市区只会更好,不会更差。
我本人最少会在缅甸呆上五到八年,也许会比昨晚之后的义色还要过得更惨。可是,假如侥幸没死,回来之后,我必杀方五莫之亮,李杰金子军。
不过在此之前,我并不需要想太多,我只是安安静静的等着就好。
在这个饭店里,我既然能够提前知道饭店客人所点的菜单,那么无论做出什么事,都不会有人过来赶我。
因为,白鳊鱼这辈子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开一家饭店,但是他足够忠心,足够听话。
他也确实挖到过金子,只不过,那个金子并不是村里人传说中的矿石,而是一个人。
为了替那个人暗中留下一条山穷水尽之后的退路,白鳊鱼多年来心甘情愿的守着这家鱼馆,并且将它越做越大。
他是那个人下了很久的一颗暗棋,却也是那个人生死相随的兄弟。
在白鳊鱼的心里,他从来没有退出江湖。
柳畔人家在湖畔,江湖的湖,这就是明证。
千古以来,凡是江湖,都拜关二。
这里,是关二的地盘。
我将纸牌一一发到每个人的跟前,发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房间内似乎有些太沉默,太压抑。
于是,我看着对面的大海,问道:
大海,你怕不怕?
大海瓮声瓮气的说:
怕。
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我微微一愣,还没等反应过来,耳边已经响起了险儿的说话:
他怎么不怕,他肯定怕。他生怕没架打。
不是。
这次,不仅是我,连险儿都弄不清大海的意思了。
在我们所有的眼光注视中,大海颇为恼火的长长叹了一口气,把身前的椅子一拉,笔直坐了下来,操着一口南腔北调的奇怪口音,一边捋着遮住了眼睛的长刘海,一边摇头晃脑慢慢说道:
钦哥,我晓得你又要喊我打牌了,我真不想和你打牌,千辛万苦赚点逼钱还不够你赢的,你说怕不怕。
险儿一个巴掌拍在了大海的脑壳上。
半个小时后,没有太大的意外,我又赢了。
一吃四。
正在洗下一手牌时,门外隐约传来了连串的脚步声,一个懒洋洋的男人声音随后响起:
是定的哪个包厢啊?
我一把甩掉手中牌,飞快站了起来。
起身那刻,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了素来除死无大祸的杨日天,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