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着浅蓝色桌布的圆桌上放有两物一枚金灿灿的叶子及一块粉红色的丝帕。
“这两样东西便是你的收获?”
曲城最大的大雅客栈最好的那间天字号客房中风夕绕着圆桌转了一圈还是弄不明白这两样东西为何让那只黑狐狸一付胸有成竹的样子。
“仔细看看。”丰息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嗯不错华国的雨叶浓就是香。
“有什么特别吗?”风夕左手拿起那枚金叶右手拈起那块丝帕“这金叶就是普通的金叶嘛倒是这丝帕上绣的这两个图案倒是挺特别的嗯还有这绣工很是不错。”
“那枚金叶上的脉络看清了吗?”丰息放下茶杯走过来从她手中取过那枚金叶“东朝各国的金叶皆是七脉但你看这枚金叶叶柄处多这若有似无的一脉所有华国祈记银号所出的金叶皆有些标记。”
“嘻我又不似你对金银珠宝、香车美人那般有研究当然没你那么清楚。”风夕挥着手中金叶与丝帕“这枚金叶是你在长离湖得到的?”
“我们去长离湖时已晚一步断魂门早已倾巢离去虽曾抓得一门人但却自杀了我只从他身上搜得这枚金叶。”丰息玩着手中的金叶道。
“所以你追至曲城想找祈家当家人祈夷?”风夕再猜。
“是的谁知又晚一步祈夷已失踪迹所以我找上尚也。”丰息放下手中金叶道。
“你又如何知尚也也和此事有关?”风夕再问并无线索指向尚也也与断魂门有关呀。
“我并不知道。”谁知丰息却道“我不过是赌一赌试探一下而已必竟断魂门只认钱而尚也的财富也不输祈夷谁知竟真给我赌着了尚也不但与此事有关而且可能比祈夷更为密切。”
“哼!说来昨夜倒是我给你利用了一回。”风夕冷哼道。
“应该说是合作。”丰息笑笑笑得有些狡猾。
“我只是有点想不明白凭祈夷与尚也的财力他们如需要韩家灵药完全可以向韩老头买要多少便有多少根本无需再要那张药方更不用说灭了整个韩家!”风夕却想着这个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我想原因就在这条丝帕上了。”丰息摊开那块粉色丝帕指尖画着帕上绣着的图案。
“这就是你昨夜在祈雪院的找着的?那个祈夷呢?”风夕也看着那块丝帕。
“我找到的是祈夷的尸他早已被人杀于他自家的密室这密室可能除他外再无人知所以他死了几天都未被家人觉。”丰息眼中有着冷光闪现“而这块丝帕则是我在密室找着的以一个雕花木盒装着藏在一处很隐蔽的地方我顺手带回来了。”
“你为何断定这块丝帐的主人与此事有关?依这颜色看来说不定是祈夷哪个相好的送与他的所以他才藏得那般隐秘。”风夕抢过他手中的丝帕这种粉嫩的颜色只有女子才喜爱的无法想象一个大男人用这个“而且就算这丝帕的主人与此事有关但凭此帕你又如何找着主人?”
丰息闻言不由浅笑摇头“女人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笨了看了半天还没看出来吗?”
“难道这图案?”风夕凝眸细看那丝帕上绣有的图案“这东西好似是什么兽类只是实在想不出是什么。”
“你我都知祈、尚两人巨富之家既非武林中人又与韩家无冤无仇因此根本无理由去买凶夺药。”丰息从她手中取过丝帕将之摊在桌上“那么收买断魂门造成韩家灭门之祸的定是有人在他们背后指使他们而以他们的财富地位整个曲城甚至华国人对其都是毕恭毕敬的巴结奉承都来不及又更何况说是‘指使’他们。”
“因此能令他们动的……”风夕恍然大悟。
“能令他们贡出家财并与人为恐避之不及的断魂门接触的只有‘权’!”丰息断然道眸中迸出亮芒“他们虽有钱但在钱之上的还有权!”
“所以指使他们的定是华国的当权者!而这丝帕上的图案必与那位当权者有着莫大关系。”风夕眼中同样光芒闪烁一眨也不眨的盯视着丰息似怕错过这狡猾的人眼中任何一个信息。
“这个人他不但要韩家的药更要韩家的药方更甚至他不希望这世上还有其它人有此药方因此他指使华国最有钱的祈夷与尚也出面与断魂门接触夺药与药方并灭掉韩家只是他虽夺得一些药也灭了韩家但却未想到韩老头宁死也不肯将药方交出来反倒给了冤对头你所以这是他失算的第一处。”丰息推算着眸中慧光毕露。
“而他更没想到此事会引起你我的追查你说在泰城曾遭断魂门袭击许是想杀韩家最后一人韩朴谁知又未成功反倒引你一路追至华国他定也警觉到了所以先一步离开长离湖的巢穴但却被我赶至得到了这一枚泄露祈夷身分的金叶于是他才杀祈夷却未动尚也想来也不想因这两个掌握着倾国财富的人的死而影响华国经济的稳定。而这块丝帕或许是他赠与祈夷作为信物用的又或是他掉落而被祈夷捡到藏起的。”
“那你可知这人到底是谁?”风夕偏头问道。
“你真的不知道这图案是什么吗?”丰息不答反问指着丝帕上的图案那似是一个又似是两个。
“不知道。”风夕再细看一眼真的未曾见过此种兽类。
“那太可惜了。”丰息似有些遗憾的道。
风夕眉一皱眼一眯将丝帕一把抓在手中“别卖关子你再不说我就把它给撒成碎片了!”
只可惜她面对的是跟她相知十年的丰息他毫不在意的转过身慢慢踱回椅前坐下端起茶杯悠闲的品茶。
而风夕对其它人或许优容但对他素来没什么好耐心身子一闪风一般掠至他跟前手一伸杯已夺至她手中再一拋杯已落在桌上手再伸已抓住丰息的衣领五指收紧微弯腰逼近那张俊脸“黑狐狸你快说!”动作语气一气呵成利落得——想来是久经练习的!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倒有些像丝帕上的图?”说话间丰息双臂一伸便揽在风夕肩上力运于臂微微一拉风夕站立不稳便倒向他怀中顿时两人紧紧相依似融一体。
“是有些象。”风夕睨一眼丝帕上的图案“不过这样才是真正的象!”
说完她双膝一屈便坐在丰息膝上手一拉丰息的颈勃便前倾剎时他脸白了一下呼吸也有些不顺而就在她坐下时丰息的膝似遭什么重击晃动了一下而风夕的腰却似不能直起身子也更向丰息怀中倚去肩膀也时前倾、时后仰。
若外人此时看去会觉得两人好似一对如膝似胶、缠绵一体的情侣娇柔的女子扑在爱人的怀中螓微仰柔情款款俊雅的男子手揽爱人俊脸微侧眸光似水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天生一对!只是——那微有些抖的双腿、那有些微颤的双肩、那时白时红时青的脸色破坏了眼前美景好似彼此都被什么千斤重物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叫蛩蛩与距虚传说中——相类似而形影不离的异兽!”丰息轻轻道出只是每说一字便一顿似是有什么扼住他咽喉。
“蛩蛩与距虚?”风夕反问道也是一字一顿慢慢道出一双玉手指节已呈乌紫。
“姐姐!你在吗?”
门外传来韩朴的叫唤声接着房门被推开鱼贯走入韩朴、凤栖梧、笑儿、钟离、钟园在五人还未来得及为两人暧昧的姿势而惊呼时只听“砰!”的一声同时人影一闪再看时一张椅子四分五裂的散于地上而那两人却安然无恙的站在房中脸不红气不喘一个弹弹衣袖一个掠掠长意态悠闲好似刚才没生任何事一样。
韩朴与凤栖梧一个瞪大眼睛似不明白怎么回事的呆看着房中的两人一个脸色瞬间煞白如纸眼眸忽明忽灭。
“唉!这两人不管到哪总要比试一翻!”笑儿看着两人喃喃叹道。
“唉!又要陪店老板一张椅子了!”双胞胎却同时婉叹道。
“姐姐你们在干什么?”韩朴走进房中问向风夕。
“看看‘凤啸九天’与‘兰暗天下’谁强谁弱啦。”风夕眨眨眼道。
“哦。”韩朴一听来了兴趣“那结果呢?”
“唉还是老样子。”风夕婉惜的叹道。
“钟离、钟园你们收拾一下一个时辰后上路。”丰息向双胞胎吩咐道。
“笑儿你也陪凤姑娘去收拾一下。”丰息眸光扫向凤栖梧淡淡的吩咐着。
“是。”
双胞胎应声退下笑儿也挽着凤栖梧离去。
“你的凤美人似乎误会了好象很难过呢。”风夕玩味的笑笑想起凤栖梧那张白的容颜。
“我们有什么让人误会的?”丰息看向她反问道。
“呃?”风夕一听却征住了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两人十年来都是这样打打闹闹的过来的实在没什么让人误会的事。
“别把你手中的丝帕抓碎了。”丰息提醒着用力抓紧手中帕子的她。
“哦。”风夕摊开手中丝帕审视着帕上相依相偎的奇兽“你说这就是那传说中的蛩蛩与距虚?”
“是的。”丰息点点头眸光幽深似陷入某种回忆“若我没记错的话十五年前我应该见过这种奇兽。”
“你见过?”风夕一听不由睁大眼这种传说中才有的东西他竟也见过?
“应该说是见过这两种奇兽的雕像。”丰息道。
“在哪?”风夕追问。
“华都!”丰息淡淡的吐出。
两人忽然都不说话眸光相对一剎那间似乎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其实我也不能十分确定。”半晌后丰息又道。
“去看看就知道了。”风夕眸中闪着兴奋趣味。
“姐姐这些人这么急要去哪?”无人理会的韩朴只好自个儿趴在窗前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不是说华国是六国中最富有的吗?怎么还有这么多穷人?”
“傻瓜即算是富富的永远也不会是这些平民百姓。”风夕走近他身旁看着窗外只见街上许许多多衣衫破烂的穷人、乞丐全往一个地方涌去。
“那富的是什么人?”韩朴再问。
“当然是那些商人、贪官、权贵、王侯。”风夕看着那些衣不蔽体的穷人语气有些冷“平民百姓稍好的最多也就能得个温饱!”
“既然那些人那么有钱而这些人又这么穷干么不叫有钱的分一些给没钱的这样岂不大家都能吃饱穿暖了。”韩朴说出自己的想法。
“哈哈……朴儿……你……你竟有如此想法?!”风夕闻言大笑不知是笑韩朴的天真还是笑这世道的不平。
“不可以吗?”韩朴被风夕一笑俊脸不由微红“难道那样不是很好吗?”
“朴儿你的想法很好的。”风夕止笑抚着韩朴的头“只是这世上又有几人会同意你这想法呢?人心啊都是自私自利的!”
“好似一张白纸任你涂画。”丰息看着韩朴道。
“我不会涂画的我情愿永远是一片白色。”风夕看着韩朴眼中有着深深的叹息“若不能也该是任他自己去染这世间的五颜六色!”
“你们在说什么?”韩朴听不明白有些懊恼的看着这两人。
“这些穷人是怎么回事呢?”风夕不答韩朴问向丰息。
“昨晚城西的一场大火烧了整条街你却不知晓睡得还真是死呀你能安然活到今天真是个奇迹!”丰息笑得略带讽意目光调向街上的人群“这些定是那些火灾后无家可归的人还有一些应该是城里的乞丐、穷人吧。”
风夕闻言凝神细听片刻后她瞪向丰息神色间有着难掩的惊诧“你又做了什么?”
“姐姐怎么啦?”韩朴不由问道“这些穷人干么全往那边跑去?”
“因为那边有人在粮、银!”风夕看着丰息道。
“谁这么好啊?”韩朴再问。
“我都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仁心仁义了?”风夕一旋身坐在窗棱上目光落在丰息身上似笑似讥。
“我想现在整个曲城人都在好奇着尚宅昨夜那一场无名大火是如何起的。”丰息走向花架前伸手抚弄着架上那盆兰草“那一把火不但烧掉整个尚家死伤无数更连累了整条街的邻里。”
“烧掉整个尚家?”风夕闻言猛然跳起落在地上但一看丰息那悠闲的模样便坐入窗旁一张椅上稍稍一想便道“那火难道是尚也**?”
“嗯。”丰息拨掉一根枯黄的叶手指一拢再张开时却是一些粉沫落下盆中“火是真的放了万贯家财烧了也是真的家人死伤许多也是真的唯有**是假的。”
“哦他逃了?”风夕明白了淡淡讽笑道“难怪说无商不奸果然够奸诈!”
“昨夜经你我那一闹尚也岂敢再在曲城呆下去当然是趁那人还不知晓时逃走半夜时带着一妻一子亲自赶着马车悄悄溜走了。走前还放了一把火想来个假死只可惜呀死的却是那些还在睡梦中的尚家姬妾、仆从!”丰息拍拍手似要拍掉手中残留的叶沫又似为尚也此举鼓掌嘴角衔着一抹奈人寻味的浅笑。
“哈……这个尚也呀能当机立断处事够果断!能带走妻儿人性未绝!而倾国财富当舍即舍!是个角色难怪能成为华国巨富!”风夕冷笑着但目中却也有着一丝佩服。
“如他这般人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间才能活得好好的。”丰息又拨掉一瓣枯叶凑近眼下似细看叶上的脉络“他十分的聪明只要留着性命自然还能再创一份家业得先有命才能有其它一切!”
“你倒好似亲眼目睹他做一切一样。”风夕微蹙眉目光落在他身上带雪芒的尖锐。
“我去了祈雪院岂能亲眼看到。”丰息淡淡一笑将枯叶丢入盆中“不过是我派在尚家周围的人亲眼目睹并告诉了我罢。”
“你……哈哈……果然啊!”风夕忽然大笑起身手轻抚额际五指微张似想遮住双眸“我早就应该想到才是你做任何事都是有其目的的做任何事早就计算得一清二楚的!唉我怎么现在才想清楚啊!”
“姐姐!”本在一旁静静听着的韩朴看到大笑的风夕不由拉住她的手这一刻她虽是在笑可他却觉得她其实一点都不想笑一点也不开心心中似压着很深的悲与愤!
“我若不如此做又岂是你心中所认识的那个丰息。”丰息却依然神然淡然。
“这一招好绝啊!”风夕似并未感觉到韩朴拉住她的手目光飘忽的落在丰息身上语气轻柔得似呢喃“你既早已派人伏在尚家附近那么尚家的家产定未全毁于火中十成中至少有九成落入你手中!以尚家的财富你不过拨出九牛中的一毛施舍给火灾受害者及那些穷人便得到了善名听听啊……刚才不是满街的人都在议论着黑丰息大侠的仁义之举吗?好一个名利双收啊!”
“哈哈……”丰息忽抚掌而笑带着几分志得者的傲然“女人这世上果是你最了解我!”
“是啊。”风夕意兴阑珊的坐回椅中“你明明是一只狡滑、奸诈、阴狠、自私、冷血、无心的狐狸可世人为何却看不清你为何还称颂你为当世大侠?世人的眼睛到底是如何长的?”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自己是善人、侠者而世人却偏偏认为我是仁义大侠黑丰息似乎比白风夕更有侠义风范。”丰息依然在笑笑中却带着嘲弄“你说是我做人太过成功还是世人识人太过失败?”
“曲城的百姓在称颂你可你却在财富与救人之间选择了前者!你本可以救出那些大火中的人可你却宁愿搬那些金银珠宝也不愿对火中之人施以援手!你怎可冷血至此!”声音低沉无绪风夕人倚入大椅中头向后仰五指遮住眼眸“早知如此我昨夜便应杀了尚也!”
“只能二选一时我当然选对我有利的。”丰息淡淡道神色从容对于风夕的指控毫无愧疚“何况我以尚家之财可救上百家而弃财救人不过救得数十人而已。”
“算计得真是清楚!”风夕面上的指尖微抖“昨夜你到底做了多少事呢?”
“昨夜做的事可不少呢。”丰息移步坐在她对面的椅上目光落在她身上又似在研判着什么又似在算计着“不过我想你大约都可想到了。”
“既然尚家的财产都落入你手中那么祈家的财产定也难逃你手。”风夕的声音透出一种疲倦。
丰息无声的笑目光亮亮的落在风夕身上似看着他掌中的猎物“‘玉雪莲’是千金也难求的奇药可给你解毒时我竟未有犹疑现在我倒明白了你真的不能死你若死了这世上还能有谁如你一般知我解我那样的人生就太过寂寞无趣了!”
“尚家、祈家已失主人其家已乱更有你这只狐狸在旁算计家产会落入你手中我不奇怪只是其旗下之银号、店铺遍布华国、东朝皆设有管事现无主人定自立为主那些铺子才是最大的财富你如何舍得?可你又如何能得?”风夕扯起唇角微微讽笑。
“威逼利诱是人便无法逃过!”丰息左手摊开五指微抓“尚家、祈家所有的我都抓在手中!”
“华国最富、富在曲城!曲城已乱华国必动!”风夕深深叹息“祈、尚入你囊几半个华国入你囊!这才是你来华国的原因我虽早知你可你每每还是能叫我出一身冷汗!”
“皇朝得了玄尊令我得半个华国财富你说我们谁胜谁负呢?”丰息浅浅的笑着雍容如王者。
“江湖、侯国都让你玩弄于指掌间这样深的城府、这样精密的算计谁比得上啊!”风夕冷冷一哼。
丰息闻言却起身走到她身前俯身凑近她近得温热的鼻息拂在她脸上拿开她遮住眼眸的手眼睛直视她的眼睛。
“女人你的生气、难过是为祈、尚还是为……我?”
风夕的眼波幽深如海看不见底静得不起一丝波澜丰息的目光雪亮如剑似要刺入最深处似要探个明白两人目光绞着默默的对视室内一片窒息的沉静只有韩朴紧张的呼吸声。
良久后风夕站起身牵起一旁不知所措的韩朴往门外走去手按上门闩回头看一眼丰息。
“你……十年如故!”
笑儿在收拾着细软有时目光也瞟向那征坐在桌旁的凤栖梧依然面色冷然只是一双眼睛却泄露出太多复杂情绪。
“凤姑娘。”笑儿轻轻唤一声。
“嗯。”凤栖梧回转头有片刻间似不知身在何方的迷惘。
笑儿见状心中微微一叹面上却依然露出微笑“姑娘在想什么呢?想得这般出神。”
“风姑娘。”凤栖梧老实承认着眉心微蹙“那样的女子我从未见识过。”
“一言一行皆不合礼教张狂无忌更胜男子。”笑儿轻轻吐出笑看凤栖梧“姑娘可是这般想?”
“是啊。”凤栖梧点头目光落向空中“明明无礼无规可看着却让人从心底里出惊叹与艳羡这样的女子世上也只得这么一个吧?!”
“笑儿跟在公子身边五年了还未见着从第一天起却已知道有夕姑娘这么一个人后来与夕姑娘相见却也只那么几次有幸见着时都会见到她与公子打打闹闹这么多年了他们竟未有丝毫改变。”笑儿看着凤栖梧道话中隐有深意。
凤栖梧闻言不由看向笑儿她自也是玲珑剔透之人这一路行来丰息身边的人见着了一些她虽不说但也知皆是些非比寻常之人便是身边侍候着的笑儿、钟离、钟园看似年龄小却也一个个有着一身非凡本领看人待事不同一般。
“笑儿你想告诉我什么吗?”
笑儿依旧是笑笑眼一转又问道:“姑娘觉得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什么样的人?
凤栖梧默然半晌才道:“我看不清。”
是的虽数月相伴却依然不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虽为武林中人可却随从众多言行举止雍容有礼吃喝住行精致无比竟是比那王侯贵族还来得讲究遇任何事都不改其从容淡定。虽人在眼前却无法知其所思所想深沉难测就如漆黑的夜深广无垠的包容整个天地无让人无法窥视一丝一毫!
“看不清自也难想清因此姑娘大可不必想太多公子请姑娘同行那必会善待姑娘。”笑儿扶起她“东西已收拾好马车想来已在店外候着咱们走吧。”
两人走出门外却见丰息的房门“砰”的打开走出风夕与韩朴。
目光相遇的瞬间却见那个潇洒如风的女子眼眸深处那一抹失望与落漠再看时却已是满眼的盈盈笑意让人几疑刚才眼花看错眸光再扫向风夕身后房中的丰息神色平淡静然只是眼眸微垂掩起那墨玉似的瞳仁。
“凤美人!”风夕笑唤眼前婷婷玉立的佳人似一株雪中寒梅冷而傲清而艳!
“夕姑娘。”凤栖梧微微点头致意。
“唉只要看到你这张脸便是满肚子火气也会消失无迹。”风夕左手拉住凤栖梧的手右手轻勾凤栖梧下巴轻佻如走马章台的五陵少子“栖梧你还是不要跟着那只狐狸的好跟在我身边让我可以天天看着你。”
“呵呵……夕姑娘你这话让人听着以为你是个男人了。”笑儿闻言却笑出声来。
“你这小丫头。”风夕放开凤栖梧手一伸指尖便弹在笑儿脑门上“我要是个男人就把你们俩全娶回家一个美艳无双一个笑靥无瑕真可谓享尽齐人之福呀!”
“呵呵……真不知夕姑娘要是个男人会是个什么样!”笑儿笑得更欢了就连凤栖梧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我要是个男人呀那当然是品行、才貌天下第一的浊世翩翩佳公子!”风夕大言不惭道。
“好啊夕姑娘你若是个男人笑儿一定要嫁给你。”笑儿边笑边说并扶着凤栖梧往店门口走去。
“唉!可惜老天爷竟把我生成个女子辜负了这般佳人!”风夕长长婉叹面上更是露出悲凄之色。
“老天竟生出你这样的女了来真是耻也!”冷不叮的韩朴在身后泼过一盆冷水。唉这个姐姐她就不能言行稍稍正常一点吗?
“朴……儿……”风夕回转身托长声音软软唤着。
“凤姐姐我扶你下楼。”韩朴见状马上一溜烟的跑至凤栖梧身边殷勤的扶着她。
“见风驶舵倒是学得挺快的。”风夕在后一边下楼一边喃喃道。
“真是耻也!”身后又传来一声冷哼。
风夕回头扫一眼丰息然后目光落在门外的两辆马车上剎时笑容可掬。
“钟离、钟园你们和那只黑狐狸坐颜大哥的车这辆车便是我和凤美人坐的。”
风夕一步上前身子轻轻一跳便跃上车然后拉凤栖梧、笑儿、韩朴上车接着车门一关留下呆站在车下的钟离、钟园。
“公子。”钟离、钟园回转头看向丰息。
丰息看一辆后面那辆在旁人眼中应算上等的马车眉心微微一皱“牵我的马来你们坐车吧。”
“是公子。”
三月中正是歌台暖响春光融融。
清晨微凉的春风吹开轻纱似的薄雾轻沾欲滴的晨露卷一缕黄花昨夜的幽香再挽一线金红的旭光拂过水榭绕过长廊轻盈的、不惊纤尘的溜进那碧瓦琉璃宫吻醒那粉帐中酣睡的佳人。
勾那轻罗帐扶那睡海棠披那紫绫裳移那青菱镜掬那甘泉水濯那倾国容拾那碧玉梳挽那雾风鬟插那金步瑶簪那珊瑚钿淡淡扫蛾眉浅浅抹胭红那艳可压晓霞那丽更胜百花这人见即倾心这月见即羞颜!
“这世间再也不会有人比公主生得更美了!”
落华宫中每一天都会响起这样的赞美声宫中之人一听即知这是从侍候纯然公主的宫女凌儿口中说出。
华纯然看看铜镜中那张无双丽容微微抿嘴一笑挥挥手示意梳妆的宫人退下。
移步出殿朝阳正穿过薄雾洒下淡淡金光晨风拂过百花点头。
“公主可要往金绳宫与大王一起用早膳?”凌儿跟在身后问道。
“不用传膳备在晓烟阁我先去冥色园昨儿个那株墨雪牡丹已张朵儿今天说不定开了。”华纯然踩在晨雾熏湿的丹阶上回头对身后的凌儿吩咐“你们都不用跟着忙去吧。”
“是!公主。”凌儿及众宫人退下。
冥色园是华王为爱女纯然公主独造的花园这花园不同于其它花园此园中只种牡丹收集了天下名种放眼整个东朝决无第二个而且平日除种植护养的宫人外未得公主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进园。
三月中正是牡丹盛开时节园中开满红、白、黄、紫等各色牡丹人行花中如置花国花香袭人沁脾熏衣。
华纯然绕过团团花丛走至园中一个小小的花圃前花圃中仅种有一株牡丹。
“真的开花了呢!”
看到花圃中那株怒放的牡丹华纯然不由面露笑容。
那一株牡丹不同于这园中任何一株它枝干挺拨高约三尺顶上开花花约碗大色作墨黑蕊若白雪雪上点点星黄端是奇异。
“墨雪……如墨如雪!”呢语轻喃华纯然伸手轻抚花瓣却似怕碰碎一般只是以指尖轻点微微俯嗅那一缕清香。
“唉!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美女啊!”
一个清亮无瑕的声音忽然响起仿佛是来唤醒这满园还微垂花颜、睡意未褪的牡丹也惊起沉醉花中的华纯然抬环顾花如海人迹杳。
“人道是牡丹国色天香我看这个美人却更胜花中之王呀!”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惊叹。
华纯然寻声望去只见那高高的屋顶之上坐着一名黑衣男子及一名白衣女子朝阳在两人身后洒下无数光点驱散了那薄薄晨雾却依然有着丝丝缕缕似对那两人依依不舍绕在两人周身模糊了那两人的容颜那一刻华纯然以为自己见着了幻境中的仙影。
“黑狐狸你说书上所说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是不是就是说眼前的这个美人呢?”风夕足一伸踢了踢身旁的丰息。
“‘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这位佳人当之无愧!”丰息也由衷点头赞叹末了再加一句“你实在应该学学人家。”
这是华纯然第一次见到‘白风黑息’很多年后当华纯然年华老去对着铜镜中那皱纹满布的容颜她却依然能面带微笑、轻松愉悦的回想起这一天这个微凉的、充满花香与惊奇的早晨。
“两位是从天庭而来还是被风从异域吹来?”华纯然从容的笑问着天外来客。不管这两人从何而来这个早晨却是十分的惊奇有趣!
“嘻嘻……”风夕闻言不由轻笑出声“美人儿你都不害怕吗?不怕我们是强盗吗?是来劫财劫色的强人哦。”
“若所有的强人都如两位这般仪容出众气质不凡那么纯然也想做做强人。”华纯然依然不慌不忙道。
“好好好!”风夕闻言拍掌而赞“不但容貌绝佳言语更妙!真是个可人儿这东朝第一美人的称号当之无愧!”
晨雾终于不敌朝阳悄悄溜走那屋顶上的人或因距离太远无法将容颜看真切但两人额际那一黑一白的两弯月饰却可看得分明映着阳光闪着眩目光华。
“若纯然未认错姑娘便是那天下人人称诵的武林奇女白风夕风姑娘”华纯然目光盯在那两轮玉月之上悠然而道“而这位公子定是与风姑娘并驾齐驱的黑丰息丰公子了。”
“哈哈……深宫之中竟也有如此有趣之人?能见着你便也不枉我走这一遭。”
风夕放声而笑身形一飞轻松优雅如白鹤展翅盈盈落在华纯然面前从左至右从上至下仔仔细细的将华纯然又看了一回但见佳人扶花而立目如秋水脸似桃花长短适中举动生态真是目中未见其二也!
“好美的一张脸啊!”风夕看着看着实在忍不住手不由自主的便摸上了美人的脸颊“真想把这张脸收藏在袖好日夜观赏!”
“人道男人好色却不知有些女人更为好色!”丰息看着风夕那无礼的举动摇头叹息身形一展便似空中有一座无形之桥他从容走下。
“黑狐狸别打扰我看美人!”风夕一手挥苍蝇似的向后挥挥一手却还停在美人脸上摇头晃脑念念有词“我一夜未进食本已饿极了的谁知一看到你我竟连最爱的吃饭睡觉都不想了这定就是书上所说的‘秀色可餐’也!”
华纯然竟也就任风夕所为静然而立浅笑以待。
“唉!我怎么就不生成一个男子呢?不然就可以把这些美人全娶回家去了!”终于风夕恋恋不舍的放开她的魔爪。
“素衣雪月风华绝世!言行无忌狂放如风!黑裳墨月俊雅绝伦!雍容清贵王侯无双!‘白风黑息’果是不凡!纯然这厢有礼了。”华纯然盈盈施礼。
“哎呀!堂堂一国公主竟向我等草民行礼这不是折煞小民嘛。”风夕一见不由跳起来身子隐至丰息身后足一抬踢向丰息膝盖“黑狐狸你便向公主拜两拜算替你我回礼吧!”
“息见过公主。”未见丰息有何动作却偏偏身形移开一步躲过身后一踢从容施礼落落大方风度怡人。
“白风黑息素来行踪飘忽人人慕往却难得一见不知今日何因竟让纯然有幸得见?”华纯然看着眼前两人白衣黑裳朴素无华却掩去了这满园牡丹的光彩。
“我就是想来看看华美人你啦。”风夕的目光为那株墨雪牡丹所吸引不由走了过去手往后一指“这只黑狐狸找你却是另有原因。”
“哦?”华纯然闻言不由看向丰息目光相遇心头微跳王侯公子不知见过几多却未有一人如眼前这人这般高贵清华浅笑从容立于园中闲适淡然仿佛站在自家庭院。
丰息微移两步从袖中取出那块粉色丝帕温雅问道:“公主可曾见过此物?”
“这个?”华纯然接过丝帕不由惊奇“这乃我的丝帕久已不见却不知何故到了公子手中?”
“哦这真是公主之物?”丰息淡淡反问眸光柔和。
“当然!”华纯然细看那丝帕指着帕上图案道“这乃我亲手所绣我自识得。”
“原来这蛩蛩距虚为公主所绣。”丰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公子也知这是蛩蛩距虚?”华纯然听得心头一动这乃上古传说中的异兽别说识得便是听过的人也是少有想不到他竟也知……
“呵呵……华美人你知道这丝帕是如何到他手中的吗?”风夕忽然插口道一边还绕着那株牡丹左瞅右瞧的。
“纯然正奇怪呢风姑娘可解惑吗?”华纯然回问道却见这个白风夕一张脸已趋在花前不到三寸之距手指还在拨弄着花蕊看样子似是想将花蕊一根根数清。
“哈哈……我当然知道啦。”风夕笑道抬回眸目光诡异“就是那风啊它吹啊吹啊……将这丝帕吹到千里外的长离湖畔然后就从天而降落在这只黑狐狸手中。”
“呵呵……风姑娘真会开玩笑!”华纯然以袖掩唇咯咯浅笑螓微垂仪态优美风姿动人眼眸扫过眸光如水流波盈盈欲醉天人。
“唉美人一笑倾国又倾城。”风夕喟然而叹手一挥带起一阵轻风剎时满园牡丹摇曳起舞“便是这号称国色的牡丹也为之拜服呀!”
“哈哈……若得与风姑娘相伴纯然定笑一生!”华纯然再笑笑声高昂清脆。她自幼容貌出众听过的赞美不知有几多可这个白风夕不过随意几言却让她从心到身皆感轻松愉悦。
“那也不好难道光顾笑都不吃饭了吗?饿着了你我会心痛的。”风夕摇摇头手抚着肚皮“而且我可是凡人需得五谷养我这肉身。”
“风既然将我丝帕吹至两位手中复又将两位送至我前这也是奇缘便让纯然稍作地主之宜招待两位如何?”华纯然止笑道。
“那太好了!”风夕拍手道“我早就想叫你请我吃饭了!”
“丰公子可赏脸?”华纯然再问一旁正端详着那株黑牡丹的丰息。
“这株牡丹想来是公主精心培育的新种。”丰息手抚花瓣微微叹息“如墨似雪端是奇绝只是不适合种在这个牡丹园。”
“哦为何呢?”华纯看着他忽觉得眼前的人竟极似那花。
“这花啊要么遗世独立要么傲然倾世!”丰息回黑眸如夜。
华纯闻言心房忽猛然一跳耳膜震动那是心跳之声久久回响目视丰息半晌无语。
“喂两位!吃饭比较重要啦!”
耳边听得风夕的召唤声转身看去只见她在花间飞跃白衣飞扬长飘摇足尖点过却花儿依旧未折未损未残未败口中一边还哼着不知名的歌儿:“当春风悄悄杨柳多情我踏花而来只为看一眼妹妹你的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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