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出试药可是个新鲜事。
这时候山村里可没什么新鲜活动,一有个新奇事,村民们就都聚集过来了,活儿也不干了,就来看个热闹,没一会儿陆陆续续进来的村民们就把牛棚这小院挤占了大半。
楚云声从这几天他菜的药里挑出几样,捣碎了,就往王大爷和霍文几个人手上抹。
“凉凉的,没什么感觉……”
王大爷念叨着,翻着手给围观的大伙看,一圈人伸长了脑袋端详。
而这时,一个眼尖的小姑娘却一转眼就看到了霍文泛起红色的手,脱口道:“哎,霍文,你手怎么红了?”
这一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而在霍文还勉强镇定着打算忽悠过去时,池周周却先慌了,拽起霍文就挤开人群往外冲。
“霍文哥,快走!”
霍文恨不能甩开猪队友的手!
但已经来不及了。
两人这一下反应,大家伙还能不明白怎么回事吗?
王大爷直接气得胡子都要竖起来了,抄起手上的家伙就追:“好哇,敢给我孙女下毒!霍文,池周周……都他娘给老子站住!”
王大爷儿子也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拎着锄头跟了上去,只剩下王家媳妇抱着王小圆,破口大骂。
“我们是哪里对不起你们,要这么害我们家圆圆!你们这些没良心的!”
村民们也一片哗然,彼此对视了一眼,抄着家伙跟着追。
这个年代的农村都是很团结的,一家有事八方帮忙,非常讲人情。现在老王家出了这事,还是被个知青害的,还有本村人吃里扒外,这下大家还能坐得住才怪。
老王家人缘好,大半个村子的村民都来帮忙了。
原剧情中,即将高考的裴止玉就是被这样打得废了手,瘸了腿,困在猪圈了错过了高考。
而现在,这一出戏终于换了主角。
楚云声和裴止玉都没跟着追,裴止玉又给王小圆写了一份调养身体的药,都是很便宜的药材,王家媳妇又哭又笑,感谢了大半天。
等人都散了,两人蹲在灶台边吃迟来的午饭,裴止玉才问出来一个一直憋着的问题:“百岁菇表面有毒吗?”
楚云声看着地上的字,喝了口清汤寡水的粥,笑了声:“当然没毒。”
“我给他们抹的药你没仔细看吧?”迎着裴止玉古怪的目光,楚云声解释道,“那药只要是皮肤稍微嫩一点薄一点的,摸到都会红肿。王大爷和王家夫妇常年干活儿,手上茧子很厚,所以才会没什么反应。霍文来了这么久,没干过什么活儿,手还算干净,所以才会像起红疹一样泛红……做贼心虚而已。”
“至于你。”
他看了眼裴止玉:“你说得对,做得对,就不用怕什么。出了事还有我。”
裴止玉一怔。
他看着楚云声逆光坐在门槛上的侧影,忽然觉得眼睛有些烫,便忙垂下眼,盯着手里的红薯。等了一会儿,才在地上写道:“谢谢。这次多亏有你。”
不然一个哑巴,就算想解释,想说明,又能真的完全无障碍地做到吗?
裴止玉不傻,自然看得出,今天他是被算计了。
他和霍文、池周周无冤无仇,要说唯一有交集的地方,就是裴爷爷救了落水的池周周。
而他们两个今天要害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裴止玉陷入沉思,像是想起什么,慢慢皱起了眉。
当天傍晚,楚云声就得到了大婶们友情送上的毒蘑菇事件后续。
霍文被打了一顿,但有池周周拦着,求着情,却没被打坏胳膊手臂,只是断了条腿,伤得不轻,趴在炕上起不来了。池周周求着家里以学习高考的名义收留了霍文,但王大爷和村民们却很不满意,直接把老池家孤立了,帮着外人,胳膊肘朝外拐,可是不得人心的。
村长听说之后,在王大爷的请求下撤了老池家会计的活儿,老池家也不敢闹,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楚云声可不是什么善人,这个结果他算不上满意。
但他给霍文手上抹的药一旦肿起来,是没那么容易消肿的,带着这样一双手,再加上断腿,霍文的高考想必也不会特别顺利。而且霍文名声臭了,就算能考上,村长想必也不会给上头写上他的名字。
在看过原剧情后,楚云声想做的,就是直接把池周周和霍文扼杀在马鞍村,不放他们去京城兴风作浪。
之前的世界主角身份都很有优势,而楚云声只能算得上一般,顶多势均力敌,再加上他比较佛系,所以进展很慢。但这一次,楚云声觉得霍文和池周周目前对他还没多少威胁力。
所以他是不可能放霍文回霍家的,而没了霍文带池周周离开,凭池周周自己,想必也很难走出马鞍村。
毒蘑菇的事就这样暂且平息下去了。
倒是楚云声和裴止玉,在这次的事里很是改变了众人对二人的看法。
老王家更是经常往牛棚这里走动,给裴止玉带点吃的用的,逢人就夸楚云声学好了,浪子回头了,都会看病了。
一时之间,楚云声恶霸的名头却是洗白了不少。
而有了老王家的接济,再加上楚云声捡破烂工作的顺利开展,两人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
入了冬,楚云声更是直接修好了牛棚的小屋,跟着搬了进来,美其名曰,拜师学医。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浩劫后万众瞩目的第一场高考,也终于在无数人的期待下,开始了。
第69章七零万人迷8你这但凡吃俩花生米……
这一年的高考对于整个华夏来说都拥有绝对不同的非凡的意义。
无论男女老少,没有学历和年龄、身份的限制,几乎所有人都可以参加浩劫后的这第一场高考。与后来的高考不同的是,这一次的高考通知大约是十月中下旬下达的,而正是高考的时间则在十一月底的寒冬。
数百万人参加这次高考,可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不过这次高考虽说基本上什么都不限制,但真正会报名参加的,都是自己心里有数的。
而人模狗样背着个布书包跟着去报名的楚云声,在马鞍村的村民们眼里,就属于那个没点儿数的。毕竟一堆斯文书卷气的知青、高中生们中间突然夹上了一个人高马大的混子,就像是一堆哈士奇里混进了一只狼,怎么看怎么不和谐。
虽然楚云声在王小圆中毒的事后多少让村民们改观了些,但依然没有人认为他能有那个文化去考大学。
考试的这天,天还没亮,王大爷就套上了牛自家的车,赶着去村头的牛棚,接上楚云声和裴止玉。
黑灯瞎火的,夜幕上的星星还亮得很,整个马鞍村却有好几家都点起了灯。知青点那边尤其热闹,牛鸣驴嘶,都是拉着去考试的。
相比而言,村这头的牛棚就显得安静了许多。
“没睡好,头疼吗?”
楚云声背着两个王家婶子缝的布书包,手里拎着一个大水壶,推开门,回头问正边走边按着自己太阳穴的裴止玉。
裴止玉摇摇头,打了个手语:“没事,脑子还清楚呢。”
楚云声早就会手语,但之前裴止玉不教,他也不好自己暴露。但自从那晚两人说开了裴止玉身上的毛病后,裴止玉便不再是那么清清淡淡地不拒绝不承诺了,而是多少敞开了点心扉,主动提出教楚云声手语。如此一来,两人的交流也更方便许多。
“有石头,看着脚下……”楚云声抓过裴止玉的手,把人带到树根底下,“戴上手套,待会儿手冻僵了,写字就写不好了,我给你揉揉。”
他掏出两个厚实的棉手套,给裴止玉戴上,然后把人揽近一点,抬手按摩裴止玉头部的穴位。
考试前夕失眠,或许是所有考生的通病。裴止玉昨晚太过紧张兴奋,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但怕吵醒楚云声,又不敢翻身动作,现在起来整个人都有点难受。
但他的眼睛却很亮,溢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奋和期待。
裴止玉被一下一下按着脑袋,紧绷的神经舒缓了很多。他望了眼土路,还没听见牛车声,就又检查了下带的东西,帮楚云声把围巾系好。
两人鼻息间喷出的白汽融融散在一处,模糊的黑暗中只能看见彼此大致的轮廓。
楚云声笑了笑,低头在裴止玉凉凉的鼻尖上吻了下:“考试加油。”
一点温热从鼻尖飞快地蔓延到了心脏,让裴止玉的脑子木了一瞬。
他略显匆忙地低下头,觉得这寒冬腊月的天气好像突然就热了起来。
这时候,王大爷的牛车也终于到了,听着哒哒的蹄声和车轮轱辘声远远传来,楚云声就从树下站到了路中间:“大爷!”
“哎!是大楚和小裴医生吧!你俩起得也真早啊……”
王大爷扯着嗓子喊了声,得了应答,哈哈笑着把牛车停了,等两人坐上来,就甩开鞭子,往县城赶。
这次考试的地点只有县城一处,十里八乡想要参考的都得过去,马鞍村离县城不算远,但楚云声和裴止玉决定提前过去,休息熟悉一下。
上了牛车,楚云声就让裴止玉靠着自己小睡一会儿。
王大爷赶着车看见了,心里觉得这俩人感情实在是太好了,但却没多想,只当是楚云声报答裴止玉教医术,才对人好的,边赶车边道:“小裴医生这次考试那是绝对能成……别紧张!”
楚云声很有闲心,戏谑道:“那我呢,大爷?”
“你?”
王大爷瞥楚云声一眼,虽然楚云声是他家救命恩人,但王大爷还是实诚道:“我看你没戏,大楚,你这就是那戏里说的——那什么陪太子读书!”
裴止玉靠着楚云声无声地笑起来。
楚云声在他腰后按了一把,裴止玉立刻老实了,靠好了闭上眼。
山影绰绰高远。
牛车晃悠着,穿过田间垄头,挑着一点昏黄的光亮,划开了一片深沉漆黑的夜色,向着前方走远。
一路颠簸,到达县城的时候天已经朦胧亮了。
考场附近全是人,卖早点的小贩挑着扁担穿行其中,吆喝声和考生们临时抱佛脚的念叨背诵声交织成晨起的曲调。
把人送到之后,王大爷就走了,只等着晚上考完再来接。
楚云声找小贩买了两碗热粥,和裴止玉找了个清净的角落蹲着,边三言两语地帮他回忆着政治语文,边喝粥。
喝到一半时,楚云声就在人群里看到了马鞍村的那帮知青,还有几个村里人,也是跟着来试试的。
在这些人最后头,霍文和池周周站在边缘,浑身都萦绕着和周围人格格不入的疏离气息。
自从王小圆的事发生后,霍文和池周周就在村里彻底臭了,还连累了老池家。这次来考试,村里人当然也不乐意跟他们一起来,连小孩都狠得下心下手的,谁能保证不会给他们投个毒什么的?
没办法,搭不上车,老池家便只好从邻村亲家家里借了驴车,送霍文和池周周来考试。
由此可见,老池家对池周周能考上大学抱有多大的希望。
似乎是察觉到了楚云声的视线,霍文猛地偏头,正好撞上楚云声的目光。
霍文倨傲地抬起下巴,轻蔑地笑了下,像是在嘲讽楚云声的装模作样,自不量力。
楚云声对霍文这样的挑衅毫不在意,只是视线下移,看到了霍文暴露在外冻得发红的手,和池周周手上厚厚的手套,眼底浮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这两个人的玛丽苏爱情故事,恐怕也就到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