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耳朵(1 / 1)

“你……”

薄妄一双桃花眼笑得温柔,“早上好。”

“你怎么来了?”郁涵回过神问。

他穿着白衬衫,围着店里的店员围裙,面上还有几分苍白。

“找你啊。”薄妄理所当然的直白,他抬手,对郁涵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过来一些,郁涵以为他有什么事要说,手支撑着台子,上半身往前倾斜,不料薄妄直接伸了手过去。

微凉的触感自郁涵额头蔓延开来,郁涵往后撤了一点距离,那只手便紧紧了上来,同他皮肤紧密相贴。

“别动。”薄妄声音低沉,似宠溺低语。

郁涵身形微不可察的僵了僵,连呼吸都错乱了半分。

片刻后,薄妄放下手,笑道:“嗯,挺暖手的。”

郁涵想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结果也没能问出来。

昨天夜里,郁涵见到薄妄,初时以为是自己做梦,他听到薄妄说,他喜欢男人,怎么会有这种好事呢。后来他清醒了,脑子太乱,几乎是半真半假的在他面前流露几分深埋内心的情绪。

就在前几天,他不怎么见得到他妈妈的身影了,房东来收她租下的房子时,他才知道她把房退了,后来,有几个人找上他,说他妈妈欠下了一笔钱,人找不到了,要他还,他只是一个学生,有再大的本事,也拿不出那么多钱。

他之前给薄妄打了电话,问他假期是否回来,听到他模棱两可的答案,原以为他是不回来的,才导致昨晚发烧时一开始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

郁涵在看待这件事上很冷静,他几乎能看得到自己最后的结局,郁涵活在黑暗中,对他们各种各样能让人有苦说不出的手段也能想象得到,他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这里,十多万的欠款,以他现在的能力不可能还得上。

可是……

甜品店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气味,郁涵背上的肌肉紧绷,嘴唇嗫嚅:“学长。”

“几点下班?”薄妄问他。

“下午四点。”郁涵道。

“早上没吃药?”薄妄是问他,语气却是肯定的,他抬起另一只手,把手中提着的袋子放在桌上,面上总是笑盈盈的,“退烧药,下午还烧跟我去医院吊水——涵涵,怎么没有我在,一下瘦了这么多?”

“没瘦。”清清冷冷的少年音中透着倔强。

“是吗?”薄妄没和他争,转口突兀的问,“你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吗?”

郁涵停顿了两秒,才说没有。

他们没聊两句,和郁涵一个时间段上班的员工回来了,薄妄让郁涵吃了药,点了几样甜品,兀自找了个位置坐下,过了会,郁涵把他点的东西送过来,他放下东西。

“吃完就回去吗?”郁涵问。

薄妄托腮抬头看着他,似笑非笑道:“哥哥今天闲着呢。”

郁涵抿了抿嘴,拿着托盘正要转身去忙,又被薄妄突然伸手拉住。

“耳朵……”薄妄轻声呢喃。

郁涵没料到他会突然伸出手扯住自己,往薄妄那边一个趔趄,郁涵那只原本拿托盘的手条件反射的撑在了薄妄侧脸旁的沙发靠背。

托盘离了手掉在地上,发出一阵声响。

薄妄和郁涵的距离是前所未有的近,郁涵弓着腰,瞳孔陡然紧缩,呼吸连带着一滞,紧抿的唇角泄露了紧张。

四目相对间,他们抬眼都能清晰的看清彼此的睫毛以及对方瞳孔中的画面。

店内的客人听到动静,说话的声音瞬间低了一个度,纷纷转过头来看着他们的方向。

薄妄只是轻轻一拉,这后果是他没想到的,他刚想开口道歉,郁涵猛然挣开了他的手,抬头和薄妄错愕的神情对上。

郁涵低头,额角的碎发落下些许,垂下的眼帘遮挡了眸中的神情,他把托盘捡起,说:“我先忙了。”

说完不等薄妄有什么回应,匆匆离去,连薄妄为什么突然拉住他都没问,背影染上了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薄妄看着他的背影稍愣,摩挲着指尖温热的触感。

他看错了吗?

店内其他客人只当是员工不小心弄掉了托盘,见没事又转过头去和好友接着聊天,只是时不时有来自不同方向的几道视线落在薄妄身上。

气质外貌卓越的人无论走到哪,都能轻而易举的成为人群中的聚焦点。

薄妄习惯了这样的视线,他无意间抬头对上一个年轻女人的目光,友好的朝对方笑了笑,笑红了姑娘的脸。

不远处的郁涵余光瞥见这幅画面,不由心尖一烫。

上午十二点半,三个看着和甜品完全不搭边的壮汉推开了甜品店的门,个个人高马大,脸上都是一脸的凶神恶煞。

那三人扫了一圈,视线很快定格在橱窗边帮客人拿甜品的郁涵身上,他们径直朝他走了过去。

“唉,小子。”领头壮汉开口,语气强势,“跟我们聊聊。”

他扬了扬下巴。

——

薄妄吃完午餐,还打包了两份,一份是给郁涵的,一份是替和郁涵一起上班的那个小姑娘带的,他提着吃的进去,没见着郁涵,便把其中一份饭先给了那小姑娘。

他扬着笑问:“郁涵人呢?”

“我正要和你说呢,刚才来了三个人,高高壮壮的,说是找郁涵有事,郁涵让我等你回来告诉你一声,让你在这等着,他等会就回来了。”

薄妄闻言一顿。

郁涵平时没什么朋友,更别提一下来三个,还高高壮壮的朋友了。

“他们往哪去了?”薄妄问。

“就那边。”

薄妄又问去了多久了,得到答案后,他把两份打包的午餐都放下了:“这个先放这吧,我过去看看。”

他出了店,一边走一边找着,楼梯和电梯都在另一边,往这边走倘若要去电梯那,得绕一个圈,他们既然往这边走来,下去亦或者上去的可能性不大,这边几家都是奶茶店和饭店,在外面没见到郁涵的身影,要说适合谈话的,只有一个地方——厕所。

这个时间点,厕所这儿没什么人。

光滑的大理石面干净得反光,男厕门口摆放着一个“厕所维修暂停使用”的黄色提示牌,厕所门关闭着,薄妄在门口站了会儿,只能隐隐听到说话声,虽听不清晰,但依旧能听出说话那人语调跌宕起伏,可不怎么友好。

厕所内,纹着花臂的大汉揪着少年的衣领,将人抵在墙上:“我们也不想搞得这么麻烦,但你说,你妈跑了,我们就只能找你要是不是?”

郁涵垂着头:“我没钱。”

“没钱?听说你在那什么贵族学校读书,本事挺大啊,随便巴结个富二代不就成了?嗯?别糊弄我们兄弟几个。”

这时,外面的薄妄抬手,敲了敲门:“有人吗?”

里面静了一瞬。

郁涵听出了薄妄的声音,猛地偏头往门口方向看去。

壮汉松开郁涵的衣领,抬手抹了一把自己锃亮的光头,“妈的,怎么来人了?”

郁涵垂在腿边的手紧了紧,“给我点时间。”

三人看了他一眼。

“行,我们哥儿几个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能还钱,一切好说,给你一周的时间,别让我们为难。”他意味深长道。

他们威胁了一番,往门口走去,郁涵低着头,咬牙低低嗤了声,他走到洗手台那,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又捧了一把水洗了把脸,方才把眼中的阴暗情绪压了下去,重新冷静下来。

厕所门打开,三人先后从薄妄面前走过,薄妄靠墙站着,双手抱胸,没见郁涵走出来,才放下手走进了厕所。

郁涵站在洗手台前,面对着镜子,面上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眼角带着薄红,眸中脆弱,又偏偏要故作坚强,俨然一副受过欺负后委屈却又想隐藏的模样,犹如受伤的幼兽。

他看到薄妄走进来,别过了脸,躲闪着视线交汇,薄妄挑了挑眉,对他这状态有些许的熟悉,几乎在三秒之内就想到了为何会眼熟。

在他高三时期,他最初碰到郁涵在学校被孤立排挤欺负时,这人也是这样,在人前如何也不会展现出脆弱的一面,只会在人后独自舔舐伤口。

薄妄抬起了他的下巴,让他面向自己,避无可避,他看着他微红的眼角,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指下的皮肤。

“哭了?”

郁涵也不挣扎,泛着水光的眼睛看着薄妄,嗓音微哑:“没有。”

口是心非。

薄妄轻叹了口气,掌心贴着他的脸颊,拇指指腹抚摸了下他的眼尾,仿佛给凶巴巴的猫顺毛般,没有丝毫暧昧,只是单纯的安抚。

“刚才那三个人,你认识?”薄妄问。

郁涵不说话了。

某些时候,不回答就已经是答案了。

薄妄没有再问,“郁涵,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都湿了。”他从口袋中拿出一块蓝色的手绢,质地柔软细腻,他擦拭过郁涵的脸颊发丝。

手帕轻轻扫过郁涵的脸颊。

薄妄和别人喜欢随身携带纸巾不同,他一般都是带着手帕,手帕上总带着一种草木清新的淡香,很好闻,像他这个人给别人的感觉一般,温润如玉。

郁涵纤长的睫毛微颤,抬手压住了薄妄的手,道:“我自己擦。”

薄妄没有强求,顺从的把手帕给了他,只是静了几秒,带着诱哄的语气问:“我们是朋友,对吗?”

“郁涵,告诉我,可以吗?”

就连请求的话,都让人无法拒绝,也舍不得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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