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一少年在宫人的带领下步入庭院,苏段二人对视一眼,都各自蹙眉。
这少年个子矮不说,还面色发黄,脸都瘦凹进去了,整一个发育不良。
一路走进来伸着脑袋东张西望,没有半点拜见上位者的恭敬感。
……女帝的品味什么时候变这么差了。
那头的阮连空则暗暗比较着瑶华宫和他所住的钟粹宫的大小和装潢,觉着钟粹宫除了长时间没人打理外,比瑶华宫也差不到哪去,心里稍稍舒坦了些。
再走近些,却又吓了一跳,没想到除了苏幕遮外,段泓也在。
而且这两人不比往日穿着正统官服,身着的是宫中为主子们量身定制的华服,更显气质。
两人一人品茶,一人作画,加上本身都是仙人之姿,一眼望去,容貌、气度都甩他十万八千里。
跟他们比起来,自己就像个倭瓜……怎么可能讨得到女帝的喜爱。
见两人都望着自己,阮连空才反应过来,磕磕巴巴的行礼道:“阮连空拜见苏郎中,段侍诏。早该来拜见二位哥哥的,只是初到宫中不大习惯,这才来晚了,还请二位哥哥海涵。”
苏幕遮淡淡的“嗯”了一声,没有接话。
段泓却懒懒散散的瞧着他:“你就是刚被陛下选中入宫的阮良人?可莫要开口闭口哥哥、哥哥的喊,我们可担不起。”
阮连空心下一沉,只好赔笑道:“是臣失言了。”
段泓拨弄着指甲,又漫不经心道:“听说参加选秀出众的青年才子众多,怎么就把你这歪瓜裂枣选进来了,使了什么法子?”
阮连空又一次以为自己听错了。
歪,歪瓜裂枣?
用如此恶劣难听的话说一个刚见面的人。这就是宫中画侍诏的修养,随意贬低身份低微者?还是他以前得罪过这姓段的?
不可能啊。
还有这苏幕遮,在礼部是出了名的做事公正严谨。如今呢,碰到这种事,竟然装没听到,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喝茶?
当真是两幅面孔!
阮连空逼自己强压住怒气,不给对方任何把柄可抓,强笑道:“不过是制了袖里箭和簪中刃这些小玩意,没想到还入得了女帝的眼。”
“做这些个玩意儿,你可得仔细着些。”段泓冷声道,“若是哪天不小心伤到陛下凤体,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阮连空只得忍气吞声:“段侍诏说的是。”
说罢,几个便都不做声了。
段泓重新提笔作画,笔刷利落了许多,苏幕遮干脆靠在椅上闭目养神。
两人就这般把阮连空一人晾在一旁,不闻不问。
旁边也还有空座位,但苏幕遮没让阮连空坐,阮连空也不敢坐。
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尴尬不已。
阮连空只得自己道:“臣……带了些寒酸礼物,赠予苏郎中的。”
他将跟着他的小宫人拉上前来,将小宫人所端托盘上的一本诗集递到苏幕遮面前。
“这是……前朝书法家邵浩渺誊写的原本。”苏幕遮一眼就看了出来,“女帝竟赏了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阮连空并不识货,只知道女帝赐的不会有差,回道:“臣平日喜欢钻研手工玩意儿,不爱读诗书,给臣也浪费了,不若在苏郎中手中,才是物尽其用。”
苏幕遮却道:“女帝将诗集赐予你,是要你多读书,增长见识,而非拿来做人情。不过你既然不需要,我便收着吧。”
他从怀中取了一方帕子,包住诗集,接了过来。
阮连空又是心中一紧,这是连拿他碰过的东西也嫌弃吗!
段泓在一旁笑道:“幕遮兄有洁癖,阮良人莫要在意。”
阮连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听苏幕遮道:“洁癖?我没有洁癖。”阮连空:“……”
他又转向段泓道:“今日不知段侍诏也在瑶华宫,未将心意一并带着,明日定差人送到您宫中。”
“心意不必了,好东西你自个儿留着吧。”段泓突然冲宫人招了招手,“我的茶还未沏好么?”
宫人忙端了只鱼纹瓷茶杯来。
段泓静静看着那杯茶,并没有伸手去取。
阮连空脑子很快转过来,端了那杯茶,恭敬的递到段泓跟前:“请段侍诏用茶。”
段泓妩媚的一笑,倒也没再晾着他,伸手去接。
刚刚触到杯托边缘,又突然松了手——
阮连空一时没反应过来,茶杯应声落地,茶水溅了一身。
茶水倒是不烫,只是他这一身新衣服被淋了一大片,还有些许茶叶叶片附在其上,手上更是黏糊糊的,看着狼狈不堪。
“你……”
“阮良人,你仔细些!”段泓先声夺人,一双美目冷冷的看着他,“我的这双手,当年也是为了女帝受过刑的,若是再出什么岔子,你如何担待得起!”
阮连空过去隐隐有听过此事,当下不敢再有不满,还不住地道歉。
苏幕遮在一旁听了好笑,段泓从前被夹前皇后尚严华夹手指不假,虽然无辜,却也不是为了保护女帝夹得,这会儿被他说得跟天大的功劳一般,欺负阮连空不知实情。
段泓寻着由头折腾了阮连空一通,又觉得无趣,扯了个理由把阮连空遣走了。
阮连空走后,宫人很快清扫了一地的茶水和瓷片。
苏幕遮摇首道:“你今日做的有些过分了,此人进宫虽蹊跷,但人品尚未可知,何必咄咄逼人?平白损我一只茶盏。”
“你还舍不得这茶盏?”段泓满不在意,“我偏要让他知晓,这宫里的人没一个好惹的,别以为偶尔入了陛下的眼就不得了了,不过是个新来的,哪里比得过我们这些陪伴女帝的老人。”
苏幕遮无奈:“随你吧。”
“唉——”段泓抬笔又落下,对着画纸长叹一口气,“幕遮兄,你说这新人走的走,来的来,咱们什么时候才能侍寝啊。我好想侍寝,我已经在脑中演练过无数次了。你也是吧?”
苏幕遮平日听了不少他的浑话,但还是不习惯的轻咳了咳:“那是你,我可不想。”
“别遮掩了,我知道你想。”段泓道。
“……我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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