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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1章 辰砂(2)(1 / 1)

夜色几是在一瞬间凝固,原已中毒的段玉衡挣扎着自林戈怀中抬起头,而照耀在曲莲身上的隐约月光却忽然变得晦涩起来,他骤然停下脚步,目光投向林皆醉。

林皆醉也看着他,“你先前对段氏几位公子的称呼,不是平辈之间的叫法。”

“曲莲”的眼神忽然变得复杂起来,林皆醉续道:“可若是无余方丈的表弟称呼晚辈,那便说得通了。”

“除此之外,你毒学造诣过人,武学亦是十分出色,又能在短短一个下午内,解开段家独有的点穴法,这样的身手若放在曲莲身上,未免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可若说是褚先生,那便是情理之中了。”

“曲莲”忽然轻轻笑了一声,“现下的年轻人中,倒也有长了眼睛的啊。”这一句话颇为讽刺,却被他说得语调悠长,声音与前番全不相同,带着些西南原有的声气,偏又混了三分江南的水音,绵软而含糊,竟有种说不出的荡气回肠。

与此同时,“曲莲”身上的骨节发出一阵阵爆响,身形骤然拔高了许多。先前看他扮成小沙弥,还是十几岁的少年身形,现在看来,虽然依旧是身形纤长,却已是成年男子的模样。

就是林皆醉在江湖这些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了得的缩骨功。

“曲莲”又在面上一抹,一张面具被他除了下来,这面具十分奇异,居然是连着头皮一起。带这面具时,他扮成小沙弥,自然还是光头模样,可除下这面具后,却露出了一头乌发,在夜风中飞舞不定。

然而发虽乌黑,那人却已不年轻了,看样子年近不惑,少年时轮廓当生得颇精致,现下眼角却已多了细密的纹路。他把那张面具仔细地收入怀中,笑道:“好徒弟,你这张面皮,还是先收起来罢。”

林皆醉心中一跳,隐隐想到了一个可能,那人看他面色,便笑道:“你想的没错。”

铁网山上死的,是曲莲;活下来的,则是褚辰砂。

褚辰砂看林皆醉看得仔细,林皆醉却也一直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但此人行动极是谨慎,就是用缩骨功又或除面具时,仍有一只手隐入袖中,时刻防备。林皆醉方才见他与段玉衡动手,诚然当时段玉衡神志不清,但能在数招之内将其击倒,亦说明此人的功力委实了得。

而且,他很可能已经拿回了自己的那些毒药暗器。

终于林皆醉并没有在此时出手,他微微颔首,“褚先生。”

褚辰砂看着他,也慢慢笑了,“小总管。”

褚辰砂这一笑,眼角的纹路更深,但面相却奇异地显得年轻了几分。若换成旁人,这样的笑容看上去似乎还有些友好的意思。但林皆醉自幼便听说过褚辰砂的名声,心知以此人性情,前一刻含笑,下一刻翻脸委实是常事,并不敢放松警惕。

然而他却也清楚,虽然现下已方人数更多,但情势实在是十分不利。若他与林戈联手,武功上或能与褚辰砂拼上一拼,然而褚辰砂最大的优势又岂是在武功上?况且又有段玉衡中了褚辰砂的毒掌,就算服了泊空青的药物,时间耽误一久,仍是颇为危险。

他脑海中飞速转着念头,口中则道:“褚先生在保国寺中没有用出真实的武功,是因为那时被一众高手包围,就算用了,也无济于事吧。”

褚辰砂笑道:“可不正是如此,若他们当我是曲莲,总还会放松些警惕;若知道我是谁,大概当场就已经被大卸八块了罢。”

林皆醉点了点头,道:“褚先生先前说要和关龙骨决斗,莫非也只是个幌子幺?”

诸辰砂拍一拍手,“也对,也不对。当年铁网山一役,下杀手的既有关龙骨,也有无余,两个都要杀,他们都以为我会先杀关龙骨?不不不,好菜总要放到最后。再说无余统共也活不了太久,让他这幺死了,我如何能甘心啊。”

林皆醉道:“那么褚先生杀大西岭教主华亭,又是为了什么缘故呢?”

褚辰砂笑道:“试试身手。”他居然还解释了一句,“我十年不曾出手了,现下回来,总要试上一试,你说对不对?”

你随随便便地试上一试,便用上了西南排行第一的禁药,又险些杀死了当时同在山上的五个人。林皆醉心中暗想,口中则道:“原来如此,现下前因后果都已明了,我可以离开了幺?”

褚辰砂当年行走江湖时,素以行事无常,不能以常理揣测闻名。但就是他,听了林皆醉这话都不免有几分吃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林皆醉几眼,忽地哈哈笑道:“现下的年轻人都是这等有趣幺?你已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难道还想离开幺?”

他的笑声中少了那分江南的水意,平添了许多阴森。林皆醉激灵一个冷战,忽然明白过来,到现在为止,褚辰砂还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这其中的原因不得而知,或许是为了对付关龙骨,或许此人另有其他目的。但无论如何,既然褚辰砂不想暴露身份,那已方三人,只怕他是绝不会放过了。

林皆醉的语气依然保持着镇定,“褚先生,长生堡与你并无仇怨,你又何必结下一个强敌呢?”

褚辰砂笑道:“若是当年,我或许会放你一马;现在幺,我可也不在乎啦。”

换作旁人或许不会对这句话多加注意,可林皆醉却觉察出不对。需知褚辰砂横行江湖之时,就没顾忌过中原哪个门派,当时长生堡势力尚不如今,怎的他说现下会动手,当年反倒不会动手?

当年……当年……

林皆醉忽然想到:当年铁网山一役,长生堡确实是没有插手的。

若褚辰砂当年得罪过长生堡,以岳天鸣的个性,则铁网山一役必不会袖手。可长生堡并未参与其中,那只能说明:当年那个百无禁忌的魔头,可能真的未对长生堡的人出过手。

他不是百无禁忌,至少在当年,他确实有过重视的人,重视到那人付出心血之处,他亦是未曾对其下手。

身处危急之时,有人惊慌失措,平日的精明都不见了踪影;也有人愈是紧要关头,脑筋转得愈快。此时林皆醉便想到临行之时,胡三绝与他谈到西南情形,道自己曾被尚且年幼的褚辰砂下毒,后来被出身西南的宋玉所救,二人因此结拜;又有泊空青言道,当年褚辰砂触犯门规之时,原应处死,但他这一代同辈只有三人,二师兄偏又在先前不久去世,关龙骨感怀同门,因此才放过了褚辰砂。

能在当时的褚辰砂手中救出胡三绝,日后又未遭他报复;出身西南,去世时间犹在林青锋之前的宋玉……

一个大胆的结论忽然从林皆醉脑海中冒了出来,他开口道:“虽听闻玉龙关之人不重尸身,但褚先生当真不想知道,你的二师兄,我的宋四叔当年身后事是如何安排幺?”

一阵疾风忽然而来,天上云彩皆被吹散,若隐若现的一轮明月终于露出了真容。

月光之下,褚辰砂倏然变色。这死而复生,两度搅得西南风云变幻的魔头在那一瞬间心神颤动,难以自持。

那只是一瞬间事,然而,足够了。

林皆醉手指微动,从外表看,几乎看不出他有所动作。然而褚辰砂多年以来的江湖经验,或者说是一种野兽般的直觉,令他觉得已有极大危险袭来,他猛地侧身,举手一挡,却觉微微一痛,有三枚细针已刺入了他手臂之中。

络绎针,天下间最为神妙的暗器之一。在全无防备之下,当年的长生堡主岳天鸣得姜白虹相助方才逃过一劫;天之涯左使宁颇黎没有躲过,侥幸下逃得一死;而今日的褚辰砂,终是没有了这样的幸运。

褚辰砂只觉手臂一阵麻木,络绎针原有两种,一种淬的是麻药,另一种淬的则是毒药,面对此人,林皆醉不敢轻忽,用的自然是后者。褚辰砂自幼在毒药中长大,一中此针,便知不好。他目光一凛,翻手便从怀中抽出一把短刀,砍断了自己中毒的一只手臂,随即又取出几枚药丸即刻服下。

此举虽是当机立断,但任何人断了手臂,都是十分痛楚之事,褚辰砂自也不例外,他的反应在那一刻也有所迟缓,就在这时,一道剑光忽地自一旁袭来,既快且狠,正是林戈。

褚辰砂先前便见过林戈出手,心知长生堡小总管这个默不作声的手下乃是剑中高手,他一臂已断,流血不止,体内犹有络绎针余毒。两方情势在瞬息之间全然调转,褚辰砂再不犹豫,从怀中掏出一把毒粉向外一撒,红色的烟雾霎时弥漫一天一地,林皆醉连忙回身,抓起段玉衡向远处跃去。脱离开红烟范围之后,他又向红烟内射了一次络绎针,但为时已晚,红烟挥散之后,里面已不见褚辰砂的人影,只余地上斑斑血迹。

他们三人回到段府的时候已是半夜。段玉和出外调查曲莲之事,刚刚归来,见到段玉衡受此重伤,又惊又怒,连忙上前为段玉衡搭脉,同时向林皆醉问道:“是谁打伤了玉衡?”

林皆醉道:“三哥中了褚辰砂的毒掌。”又道:“但他先前服下玉龙关的药物,发作当可延缓。”

这后一句话并不能给段玉和带来多少安慰,他面上变色,“褚辰砂?褚辰砂竟没有死?你们在何处遇到了他?无余方丈现下如何?”

林皆醉微垂了头,“大公子,请您节哀。”

段玉和心下一紧,“你且说来。”

林皆醉点一点头,终是向段玉和讲述了保国寺中发生的一切。待他说完最后一句时,段玉和跌坐椅上,久久不发一言,仿佛一座石像。

“大公子?”林皆醉试探着问了一声。

这一声令段玉和清醒过来,“多谢你。”他道:“多……多谢你。”说最后这三个字时,声音已是颤抖不已。林皆醉连忙半转过身,眼角余光却犹是见到,两行清泪自段氏家主的眼中流了下来。

但段玉和究竟不同于段玉衡,他终是续道:“多谢小总管两番救我三弟。”

林皆醉刚说一句,“本是我应为之事。”却见段玉和已举袖拭去面上泪水,随即召来段府内一众侍卫与管事,一一下达命令,某某负责前往保国寺收敛尸体,某某负责追捕受伤逃走的褚辰砂,又有某某负责段府内的灵堂布置,各处报丧等等。

处理这些事情,段玉和并未花费太多时间,直到一众人等都已下去,他方向林皆醉道:“小总管,尚有一事相求。”

林皆醉忙道:“不敢,大公子请讲。”

段玉和道:“玉衡体内的毒不能耽误,我现在要寻一间静室,用段家心法为他驱毒,烦请小总管在外面护法。”

林皆醉并不犹豫,道:“责无旁贷。”

这一夜颇为漫长。将近天明的时候,段玉和才从房中走了出来,他的神气颇为疲惫,仿佛一夜之间就已经老了六七岁,林皆醉连忙上前,“大公子?”

段玉和沉重地叹息了一声,“我无事。”又道:“玉衡醒了,你去看看他吧,和他……聊一聊。”

林皆醉答了一声好,见段玉和向外走去,心知这位段氏家主定有许多事务要处理,不好阻拦,便进了房间。

段玉衡躺在床上,他的面色较之中毒时好了许多,只是神色恍惚,双目茫然。林皆醉低声叫了一声“三哥”,拉过椅子,坐在床前。

段玉衡见他来了,便仿佛从大梦中惊醒一般,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抓住林皆醉的手,“四弟,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我和你,还有二哥一起去保国寺。可是褚辰砂又活了,保国寺的前辈都被他杀了,二哥也死了……”

林皆醉看着他的眼睛,“三哥。”

他道:“三哥,那不是梦。”

段玉衡也看着林皆醉,茫然的目光忽然变得惊慌失措,他匆忙间就要松开手,林皆醉却一把反握住他,不容段玉衡逃开,又说了一遍,“三哥,那不是梦,那些都是真的。”

段玉衡怔怔地看着林皆醉,终于他意识过来林皆醉并非玩笑,而昨夜的一幕幕情景亦是再度回到他脑海之中,猝不及防间,两行眼泪便落了下来。

林皆醉无声叹了一口气,他实在不曾学过如何安慰人,而这等事似乎也不能无师自通,他看着这个比自己年长,武功比自己高,此时却哭得像个孩童一般的结义兄长,最终道:“三哥,你睡一会儿吧。”

“睡一会儿,一切会变好吗?”

“不会。”林皆醉道:“但你至少会有精神和体力,接受已经发生的事情。”

段玉衡终于还是睡着了,林皆醉靠在椅子上,迷迷糊糊地也睡着了。也许因为是一晚没睡的原因,他实在累了,这一次,他一个梦也没有做。

这一觉,两人一起睡到了下午,午后温暖的阳光射进室内,他们没有醒来,最后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令他们一同惊醒。

“三公子,三公子!”

林皆醉从椅子上站起身,与此同时段玉衡也从床上坐了起来,但没等他们两人有所反应,敲门的人已经冲了进来,那是段府的大管事段永,平日里本也是个老成持重的人。

“三公子,大公子被人打成了重伤!”

这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近乎荒诞。林皆醉从小在长生堡长大,又做了这些年的小总管,听过、见过无数江湖仇杀恩怨,然而即使是他,仍然觉得这一天一夜的遭遇之于段玉衡,未免太过残忍。

段玉和伤得极重,他被打断了三根肋骨,一条手臂的骨头碎折成七八段,就算骨头长好,这条手臂也会就此废掉。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的地方,段玉和的致命伤处乃是前胸中的一掌。这一掌令段玉和至今昏迷不醒,而他到底能否醒,何时醒仍是未知之数。

段玉衡尝试着为他的兄长输入内力,却如泥牛入海,全无效果。他又找出段氏世传的伤药,用水化开后,拿筷子撬开牙齿令段玉和服下。他世家出身,何曾做过这样服侍人的事情,一双手哆里哆嗦,但药水居然一滴也没有撒。

服下伤药后过了片刻,段玉和哼了一声,段玉衡惊喜之极,忙道:“大哥,大哥!”

但段玉和也只有这一声动静,人仍是一动不动。林皆醉在旁边看了,便向段玉衡道:“三哥,大公子沉重的乃是内伤,需得寻一位修习同样内功之人帮忙调理内息,或有希望。”

段玉衡忙道:“我,我和大哥修炼的是同样内功。”

林皆醉却摇了摇头,“三哥你只怕不行,大公子内伤沉重,需得寻一位内力在大公子之上,至少也要内力相仿的段氏长辈。”段玉衡武功天赋虽高,但他年纪既轻,心思亦未全部放在武学上,内力较之段玉和仍有一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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