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顺手杀掉韦膨胀和东东,对赤练来说还真是举手之劳。
但黑衣人还是选择住手等待,不仅仅因为被拿住了软肋,还因为他心里有一点点的期待,觉得今天这事还有机会,还有转机。
他期待那个叫石敢当的隐身小子,闹出点变数来。有变数,才有机会。
黑衣人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赤练不需要多久就能击杀易豪,那两个圣子已经力竭,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唐天佑依然处在完全的隐形和虚化之中,刀锋已经从右手食指中弹出来,他的神域开始收缩,从覆盖整个世界收缩到了方寸之间,在经过这样几万倍的收缩后,勉强能够看到淡淡的精神力的影子在周身飘荡,即便如此,还是极为稀薄。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领悟到全新的皆杀,这一次,他没有真元力,也不走全身经脉,他要用精神力承载这枚刀锋,重现上古时代最强的一刀。
这一刀如果有品级的话,绝对超越九品。
更极端点说,在古往今来所有的九品之上功法中,这一刀也应该排在第一,没有之一。
所谓战神诀,所谓射天狼,所谓金甲炮拳,所谓梦中剑,那都是人间的功法,而这一刀,却并非人间。
赤练的手底下越发激烈,六脉神剑频频发动,整个场间都是跳跃的剑光如灵蛇般飞舞,恍如拥有生命般扭动身躯寻找机会想要一口咬死易豪,而一号和石冲宵则在这片空间里不断的闪烁、明灭,只是石冲宵的那张脸已经从红转白,又从白转青,如今,又重新回到了白色,只是这种白,是惨白,仿佛脸上涂了层白垩,是死人一样的脸色。
他已经油尽灯枯,若不是赤练一直留手怕不小心弄死了他,恐怕他早就支持不住了。
一号的脸庞紧绷,嘴唇都快要咬出血来,他感觉到深深的无力、和耻辱。
面对一个掌握着九品剑法的至强者,他根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他引以为豪的快剑和领域,全都是一触即溃的泡沫,若不是石冲宵带着他无限瞬移,他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被斩杀。
当然,还有石不移不停的捣乱,“惑”之神域虽然只能短暂影响赤练一瞬的神智,然而在石不移坚持不懈的催动下,终究还是给赤练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只是石不移的状况比石冲宵还差,他站在那儿虽然没动,整个身躯却仿佛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两位圣子,都已经撑到了极限。
终于,某一刻石冲宵的身躯忽的一个趔趄,这一次没有稳住身形,竟然一头跌倒在地。
赤练这一剑已经几乎要中,却临时往上一个抬头,绕过了石冲宵的身躯,停在了半空中,只是稍稍休整,就再不客气的窜了下去,直扑一号。
石冲宵努力想要站起来,可是他手在地上一撑,却反而滑了一下,又一屁股坐下去,有些无奈的露出一个苦笑来。
他实在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一号神色肃然,再一次施展连珠快剑,只是这一次他再没法躲过去,也再无法挡住这一剑,所以“嗤”的一声,长剑穿腹而过,仿佛利刃划破薄纸。
强烈的刺痛让一号闷哼一声,身躯往下一蹲。
场面就此定格,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赤练就这样握着他的骨剑,站在一号身前,那把剑的剑尖已经从一号的后背透了出来。
长久的坚持,长久的挣扎,就此化为乌有,这是一个极富冲击力的画面,他象征着来自神魔宗的赤练大长老终于完成了他的使命。
“死了。”石不移只看了一眼就做了结论。
“死定了。”石冲宵微微叹息,只觉得颇有几分遗憾,师兄弟两人如此努力,终究还是无法保住这人的性命。
“没救了。”黑衣人淡淡的瞥了一眼,随后紧急思索接下来自己应该怎样打破火甲离开,若是赤练还要刁难,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可惜了。”韦膨胀已经醒了,他依然武穴被封,被黑衣人提在手里,他远远的看着,摇了摇头。他觉得易豪兄弟很对胃口,原本想要跟他好好的打一个月架的,可是如今看来,已经没有机会了,今天傍晚那一战,竟然是唯一的交手了。
赤练呵呵一笑,却并没有急着用浑厚的真元震碎这少年的五脏六腑,也不急着抽剑让鲜血流出,他反而悠悠的问了一声:“杀了我神魔宗的一号种子,你以为你能逃得掉?”
一号微微垂头,无声无息,似乎已经死去。
可赤练知道他没死,于是他又道:“那么现在我问你,后悔么?”
他发出一连串的询问。
“杀了我家种子,你后悔么?”
“拒绝我的招揽,你后悔么?”
“如今死在我的手中,你后悔么?”
“你有遗憾么?想必是有的吧,可是无论怎样的遗憾,都已经无法弥补了呢。”
“天才少年,啧啧,未来的太阳宫弟子,就这样死在这里了呀……”
赤练大长老今天遇到了太多的意外,积累了太多的郁闷,所以有些情不自禁的开启了吐槽模式,直到这番话说完,他还有些意犹未尽。
不过已经可以了,再喋喋不休的话,就变成让人厌烦的老太婆了,于是大长老想要抖动手腕释放剑气做出最后的摧毁,然而这时候,却陡然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惊悚感毫无征兆的浸染了赤练的全身上下!
那是一种完全难以描述的恐惧,就像是忽然有一头来自洪荒远古的绝世凶兽忽然出现眼前,用它绿油油的可怕眼神死死的盯住了你——它的猎物。
这种感觉来得完全没有道理,然而每一个先天武者都知道,越是没有道理的直觉,越是不能忽视,赤练大长老的危险感才一出现,就仿佛洪水般汹涌而来,越发浓重,只是短短的一刹,竟然有种让他快要停止呼吸的可怕威慑力。
大长老距离击杀一号已经真的只有一步之遥,只有短短的零点零零零一秒的刹那,然而就连这一刹那他都不敢耽误,他发出“啊”的一声惊怖至极的尖叫,整个人触电般的往后飞窜,他松手,竟连剑都不敢要了,仿佛只是拔剑这样顺手的动作,也会影响到他往后飞窜的速度。
他还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动作:远布整个天空的火甲领域在这一刻疯狂收缩,只是一瞬间就几乎完全缩了回去,笼罩住他身周数寸的狭窄空间,就像是一个紫红色的球,团团围住了大长老。
黑衣人求了许久他都不愿意撤回的火甲,就因为这一点忽如其来的惊悚感,被他毫不犹豫的撤了回来。
下一刻,他看到一截雪白的刀尖,还有一片漆黑的光迎面挥洒而来。
白的刀,黑的光,在这黑白分明中,那位第七圣子石敢当赫然现出了身形,他右手有刀,正一刀从空中穿过。
石不移和石冲宵同时看到了唐天佑身上稀薄得近乎于无的那一点点金光,两人都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话,却最终忍住。
是的,如此稀薄的光,这是一阶精修的标志,而且是最最最基础最入门最浅薄的一阶精修,从某种意义上说,两人甚至觉得,这个石敢当才刚刚找到了“精神力”这种东西,就像是一个武者刚刚找到了气感。
然而偏偏他不但开出了神域,还发出了这样奇怪的一刀。
看这姿势,这刀光,这轨迹,并不是太阳宫任何记载中曾经有过的刀法!
两位圣子并不是这一刀的目标,他俩完全感觉不到这一刀中的意境和气势,所以在他们看来,唐天佑只是随随便便的现出身形,砍了一刀,然而就是这看起来软绵绵飘乎乎只有精修一阶层次的一刀,却让赤练大长老做出了堪称惊天动地的反应。
是不是……有些反应过度了?两位圣子都在这么想,远处的韦膨胀和黑衣人也在这么想,更远点的方唐镜和西西同样这样想,谁也看不出这一刀的底细。
然而很快,他们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唐天佑的精神力强度完全不足以驾驭这一刀,然而这一刀的境界太高,来头太大,在它出世的瞬间天地震惊,赤练身为先天九段,本就已经触摸到这个宇宙最本源力量层次的一些端倪,所以他才如此敏感,只是刹那间,就意识到了这一刀的恐怖!
然而也正因为这一刀太恐怖,所以它所有的气息都收敛到完美,完美到除了它的目标之外的任何生灵,居然都感觉不到它的可怕。
唐天佑这一刀远非完美,或者说,几乎就只是一个雏形。就仿佛一位绝世画师在铺开画纸之后的第一笔,这一笔下去,或许只是一条线,一个圈,或者几个淡淡的墨点。
然而却又不是一般的点线圈,而是注定要成为一副绝代名画的组成部分。
唐天佑的精神力强度实在太低了,他并不能画完这幅画,他只能画出几个点,一条线,然而哪怕是这几个点,一条线,也具有匪夷所思的威力,至少,在唐天佑出刀的那一瞬间,他就有一种预感:我这一刀,可以秒杀赤练大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