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失算
「伊贺先生这么说,可是已经见到不破了?」怒洋便问道,「既然找到,就把他归还给白家,我们必定会好好感谢日本的。」
「很遗憾,我只是从照片里看过令公子的模样。」伊贺就回道,「我们皇军的情报网虽然广泛,可在人流复杂的大上海里找一个孩子,还是很艰难的。」
怒洋听着伊贺如此睁眼说瞎话,俊脸上的表情,就怒极反笑,他这个亲爹还不知道不破什么时候有拍过照片呢。
「那先前的头发,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当然是从绑匪上拿来的。」伊贺便哼笑道,看着自己的,「只可惜,那孩子现在已经不在那绑匪的里了。」
伊贺这话,已是十分露骨的暗示,不破之前确实是在这里』,然而现在却已是不在了,怒洋就黯下了眼,果然,在自己登门造访以前,他们就转移了不破,只不知道,到底是到领事馆去呢,还是借着其他途径,运往更远的地方。
他不能完全察知伊贺的心思,便仅能凭自己的推测,尽量周全的布防,只希望在他与伊贺谈话的时候,马鸾凰和士兵们已经展开行动,把不破营救下来。
「伊贺大将。」怒洋就看着对方,徐缓地道,「不管贵国想从不破身上图谋什么,恐怕是都不会如愿。」
「此话怎么说呢?」
「不破是我儿子,我定必会尽能力所及去救他,然而若日本开出有违白家、甚至国家利益的条件,我却是不会盲目去答应。」怒洋边说着,就强把心里的情绪都压下去,语气是仁至义尽的冷酷,「你若欲以不破长久的要胁白家,我白怒洋便当与儿子有缘无份,也不会无条件顺应你的要求。」
伊贺听着怒洋这严肃的发言,顿时便发出洪亮的、愉悦万分的大笑声,他对眼前年青气盛,面临威胁而绝不露怯的对,是真的产生了赏识之情,「为了大义,就是亲子情也得放下——白怒洋,我实在十分、十分佩服你这气度,我们帝国的武士,也就是以这个精神,誓死效忠天皇的。」
怒洋便冷眼看着伊贺,道,「尽管如此,要是不破真有个万一,华夏以后,也必让日本付出惨痛的代价。」
从不破被缚的一刻,他心里,早已做了最差的准备——本来就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能有儿子的,而他也并未有做父亲的自觉,也许在此时断掉缘份也是好的——至少,怒洋还能理智地割舍开来。
「少帅,你还是太年轻了,因为年轻,还不懂得亲子情的可贵。」伊贺却是呷着茶,对于怒洋决绝的说法并不苟同,「父子是血缘的羁绊,又怎么能像人生的过客一样,有缘无份?………假以时日,当你再想起那孩子,必定是会痛的,痛得像身体被生割下一块肉一样。」
怒洋垂下眼,平静的不受伊贺的挑衅,「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你们逼人太甚,我也只能做此消极的打算。」
「说到逼人,你们白家对我们也是同样。」伊贺摇头,就喟叹道,「少帅,你那针对日领事馆的搜捕行为,可让我们困扰多日了呢,我就不明白,你怎么就咬定是我们掳走不破公子了?」
怒洋抿紧了唇,认为彼此实在是再也没必要谈下去了,伊贺既不承认绑了不破,亦不愿放人,反指责白家的派兵堵领事馆,然而一日找不到不破,白家是不会撤兵的,彼此都深明白这个理。
他已经意识到,伊贺也是和自己一样,在这里互扯嘴皮、拖延时间,正因他预计到了白家今日会有的举动,便也吩咐部下做了应变的计策。当他们在言语上做较量,外头的形势,也是瞬息万变。
白少帅不说话,伊贺却是自得其乐的描绘起华日合作的美好愿景,
他悠闲地品茶,不时暗示着不破是在他们日本人的里,然而却又无耻地,持续否认着掳劫的罪名。
怒洋心里,就渐渐的沉下去了,他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不祥感,从登门造访一刻起,自己恐怕,是已经踏进伊贺的局里去了。
马鸾凰按照怒洋吩咐,把人分为两拨,一边依然封堵大路,严查领事馆范围的车辆,而军统局的少数人则穿上便装,模仿领事馆的一般职员潜伏进去,并随时做好枪战的准备。
下午二时,乡田领事出门,被马鸾凰高调拦下,这位日本领事一脸不满的叫嚷,说要投诉白家在租界的所为,并会正式在国际法庭里提出,让多国领事同来理论,可当白家士兵拿枪杆儿指着他的面门,乡田领事就不情不愿地把车门,甚至是车后厢开给他们检查,众人把车里车外搜了个遍,确认上头就只有乡田一人,才不甘不愿的放行离开。乡田表现得十分别屈,愤恨的踏下油门,扬长而去。
然而在此以后,领事馆、以及伊贺的宅子附近,竟是再无车辆进出。
马鸾凰带着她的兵,在领事馆外守了小半天,里头却是无比寂静,听不到半点枪声,马家兵不由就向上司小声问道,「团长,莫非他们不惊动卫兵,就已经找到不破公子了?那咱在这光站着,不就给军统的人都拿下功劳了吧?」
马鸾凰就狠狠抽了那人一下,教训道:「只要能救出不破,就是我们一同的成功,谁他妈计较功劳?」
士兵们连连应是,然而心底里,却希望是他们马家旧团的人能找到不破,毕竟那孩子从小崽儿时就在马家团里了,士兵们亲眼看着他长大,就都希望能亲自从日本人里救回来。
马鸾凰的话才刚落,就见军统局的人悄然在巷落处露了身影,竟是已经探查完了,有人对马鸾凰招了招,让她到一边来说话。
「情况有些异常……」那军统局的人蹙着眉,凝重地道,「日本人把兵力都抽调到伊贺的宅子,领事馆里竟是悬空的,我们的人在领事馆里走动,愣是没见着一个门卫。」按白少帅的猜想,若伊贺把不破关在领事馆,那关押孩子的房门前,肯定会有卫兵,或是乡田议事亲自看守,然而他们刚进去领事馆,却是半个兵没见着。
「不在里头?」马鸾凰一听,却是脸色不好了,「……可…乡田的车辆里,也是什么也没有啊……怎么会这样……不破他……」
马鸾凰心焦难耐,却不是个城府深沉的人,更莫说和伊贺较量心了。她根据怒洋的吩咐行事,然而计划不如预期,一时也就拿不定主意,只好和士兵们一起,在这等待怒洋回来。
下午时,怒洋从伊贺的宅子出来,一脸阴沉的与众人会合,马鸾凰就急忙把这异常的状况告知他。
「领事馆没找到不破,甚至是卫兵也都不在。」马鸾凰就道,「我说,不破不会还在伊贺的宅子里吧?」
这些坏消息,就更坐实了怒洋那不祥的预感,他就垂下眼,想起方才伊贺那有恃无恐的模样,紧紧的攥紧了拳头,「不……他不在,我们着了伊贺的道,他早已经把不破弄走了。」
「怎么可能?」马鸾凰登时就蹙起了眉,「从我来盛京以后,都有人守在领事馆门前的﹗这数天出入的车辆,我都查过了啊﹗」
怒洋环视了众人,心里却是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就质疑道,「今早……你说四弟来过,那他走的时候,你们有查他的车吗?」
马鸾凰本来言之凿凿的表情,登时就是一愣,她随即就看向自己的兵,而那些兵,却又脸脸相觑的互看,过了那么一阵,才有人小声的道,「没、没有……」
怒洋就沉下脸去,「为什么没查?」
「那……少
帅确认他是四少,就让我们放行……」那些士兵就结结巴巴的道,「你说别管四少……我们就没有管了……毕竟、他可是四少啊﹗」
这却也是不无道理,既是镇帅、二少帅、少帅的弟弟,做下属的,又怎么想到白四少是有嫌疑的呢?再说,一个电话打下去,少帅就给放了,士兵们理所当然,就以为四少是该有特别的待遇。
就连马鸾凰,也绝没有想到白震江竟是有问题的,她就对怒洋说,「等等,他可是你亲弟弟呢?……难道……他竟是背叛华夏人,去帮日本人了吗?」
怒洋就冷声道,「不然呢?他进去日本领事馆,你认为是为了什么?」
马鸾凰一时张口结舌,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怒洋又没有预先让她提防,谁会想到白家里就出了一个叛徒?要换成马鸾凰自己个兄长,士兵们也肯定会二话不说便放行。
「……可、可是…即使没检查他的车,也不代表不破就在他车上。」马鸾凰就咽了口口水,强自镇定地道,「卫兵都调到伊贺的宅子里,不会是为了保护人质吗?」
「伊贺亲自与我说,不破曾在这里』,然而现在已经不在』了。」怒洋就冷声道,「他既这么说,就是有十足的把握,让我找不到不破……」
马鸾凰脸色一时就变得苍白,眼眶浮起了红丝,就那么一下下,若自己当时,有提点心,拦下那白老四的话……
「……他妈的﹗」马鸾凰咬牙切齿的道,「下回教我见着那白老四,看我不毙了他﹗」
怒洋阴沉着脸,只悔恨自己接到那个电话,竟没有察觉到这微妙的疏漏,他并不责怪任何人,这都不是马鸾凰、士兵们的疏忽,是自己心思不够缜密,而碍着家丑,也没有把震江出卖他们行踪的事坦白予马鸾凰。
而伊贺偏偏就高明的,利用了震江这个特别的身分,如此兵行险着,竟是堂而皇之,把不破送走了。/p